“呀──好烫!”
被不小心溅出碗中的滚烫药汁烫到了手,月芽儿痛呼一声。
白女敕的手背立刻泛红,热烫的感觉彷佛火烧一般难受,但她却仍紧紧端着瓷碗不肯放手,就怕药汁再度溅洒出来,更怕一个失手把整个碗给打破了。
这两天,她依照黑沐夜所开的药方煎药,并亲自端送到他的房里。虽然这种事情只要交代婢女一声就行了,但她就是想亲手做这一切。
只是……自从她被义父收养之后,在家里都有婢女们服侍,几乎没做过什么粗活儿,因此煎起药来不免显得十分笨拙。不过短短的两天,她的一双小手就已经多出了好几个伤口。
尽管如此,她却丝毫不以为苦。只是,每次她都必须很小心地掩藏手上的伤口,为的就是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笨拙。
“真糟,这次烫到的地方好明显。”她瞧了一眼手上的红痕,忍不住蹙起了眉心,暗中祈祷他等会儿别发现才好。
她忍着疼,佯装若无其事地端药走进黑沐夜的房间。
一看见她踏进房中,黑沐夜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经过这两天的调养,他的气色已经好多了。
看着她小心翼翼地端着汤药的模样,一股温暖的热流瞬间滑过心底。
“你可以不必亲自做这些的。”虽然她的举动让他感到十分窝心,但他却更舍不得让她太过劳累。
月芽儿的脸儿微微发烫,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坚持,只好选择一句话也不说。
她将手中的汤药端给黑沐夜,看着他喝完之后,才又伸手接回了空碗。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她关心地问。
黑沐夜没有开口回答,就只是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
见他沉默不语,月芽儿以为他有什么不适,一颗心霎时被强烈的担忧给占满了。
“怎么了?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她焦急地问。
每每一回想到他当时呕血的画面,她就既心惊、又忧虑,就怕他身上还有什么难以治愈的内伤。
“你很在乎我吗?”黑沐夜突然答非所问地扔出这个问题。
“嗄?”
月芽儿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一时之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藉由将空碗搁在一旁桌上的举动,来逃避他的问题。然而,黑沐夜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害得她手中的碗差点不慎摔破。
“怎么了?”
她疑惑地望向他,这才发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伤痕累累的手上,她心虚地想抽回手,但他却执意不放。
看着她被烫出了好几个红痕的小手,黑沐夜的胸口彷佛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撞击了一下,激动的情绪久久无法平复。
“你这是……”过度的感动,令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没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月芽儿脸儿红红地说,有种私密心事全被看穿的羞窘。
“以后不许你再煎药了,听见没有?”黑沐夜用着命令的语气说道。
月芽儿的心头一暖,虽然他的话说得霸道,但她就是能感觉得出隐藏在他霸道语气之下的在乎。
他总是这样,用着自己的方式来关心她,而她的心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地沦陷了……
“煎药、端药,这些事情为什么不让婢女们去做就好?”黑沐夜微愠的语气中有着不舍。
“呃……那……那是因为……”月芽儿结结巴巴地,就是有些羞于在他面前坦言自己的心意。
“那是因为什么?因为你──在乎我吗?”他直视着她的眼,再次问了这个问题。
望着他专注的眼眸,月芽儿的心不争气地怦跳不止。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降服似地坦白面对自己的心。
“要是……要是不在乎……我就跟义兄回去了,又何必……何必留下呢?”她结结巴巴地将话说完后,脸儿早已布满了漫天红霞。
听着她的话,黑沐夜的胸口激荡着一股感动的暖流。虽然从她先前的种种反应来看,他早巳猜出她是在乎他的,但是能够听她亲口承认她的心意,对他而言有着不同的意义。
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稍微使劲一拉,月芽儿立刻跌入他的怀中。
蓦然将她整个人笼罩住的灼热气息,令月芽儿一阵意乱情迷,然而一想到他的伤,她立刻挣扎着想起来。
“别这样,快放开我,我一定压疼你了。”
“这一点小痛算什么?”黑沐夜一点儿也不在乎地说。
能够得到渴求多年的珍宝,那份前所未有的幸福与满足感,就算要他用再大的痛苦来交换,他也甘之如饴!
“芽儿……”他哑声唤着她的名字。
月芽儿倚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浑厚的心跳声,一种温暖踏实的感觉自心底蔓延开来。
他们到底是不是曾经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面呢?要不,他为什么会在她出阁的时候,强硬地将她掳走?又为什么会知道她喜欢白狐呢?
这些问题,仍旧是月芽儿心底尚未得到解答的疑惑,而当她正想开口询问时,落在她耳畔的亲吻让她本欲说出口的话全化成了串串娇吟。那灼热的气息,在瞬间扰乱了她的思绪,而当他的吻来到她的唇间缠绵地深吮时,原先的那些问题更是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这个吻不像先前几次那般狂野,但是却更令人心醉,月芽儿一点儿也没有想反抗的念头,甚至心悦诚服地响应他的亲吻。
他炽热如焰的吻,让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揉上她酥胸的大掌,更是让她的心跳瞬间乱了。
“不……不行……你的伤……”她努力想维持清醒、唤回理智,在吻与吻之间喘息低语。
“不碍事。”黑沐夜嗓音喑哑地说。
凤书旸的那一掌虽然不轻,但是他“冥王”的称号可也不是浪得虚名。经过服药再加上他自己运功调养,他的伤早已经好了泰半,虽然功力仍尚未完全复原,但起码好了五、六成。
这两天仍躺在床上,不为别的,就只是为了贪恋她温柔的照料罢了!
“真、真的不碍事?”月芽儿虽然沈溺于他灼热的气息之中,心中却仍有着一丝难以挥开的顾虑。
“放心,芽儿,你只管把自己交给我。”
在他的哄诱与撩拨之下,月芽儿终于不再抗拒。事实上,她也根本不想抗拒。
她闭上双眸,全心全意地投入他所撩起的狂潮之中,任由他褪尽两人的衣衫,任由他灼热的唇舌与大掌在她身上吮吻与,任由他进入她的身体、她的心魂深处……
她的夫君呵,她的身心都已彻彻底底地属于他!
凉如水的夜晚,“玄冥城”内一片幽静,只有虫鸣的声音间或响起。
黑沐夜静静地躺在床上,等着月芽儿端药过来。
虽然他早已说过这些事情吩咐婢女们去做就好了,她却还是执意要亲手替他煎药。她难得的任性是为了关心他,这份珍贵的心意,让他倍感温暖。
他的妻子,他挚爱的小女人呵!只要想着那甜美温柔的女子,再怎么冷硬的心也要彻底地融化,迷醉在她的美好之中。
他在心底以自己的性命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地守护着她,守护着这个对他而言,比什么都重要的人儿!
匡当一声,一个像是瓷碗摔碎的声响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也拉回了黑沐夜的思绪。
他的浓眉一皱,正在担心她是不是又烫伤手的时候,却赫然听见她惊慌失措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你想做什么?”
一听见她的惊嚷,黑沐夜立刻震惊地意识到有人闯进“玄冥城”,他最心爱的妻子有危险了!
该死!要是那个混账敢伤害他的芽儿,他绝对要将他碎尸万段!
由于怒气攻心,尚未完全复原的胸口传来一阵闷疼,但他无暇顾及,一心只担心着房外娇弱无助的人儿。
他宛若一阵旋风般,迅速奔出房间,就见月芽儿昏迷不醒地落入一个蒙面人的手里。
“混账!放开她!”他震怒地斥喝,语气中饱含着浓烈的杀意。
蒙面人瞥了他一眼,那眼神竟丝毫不见畏惧。只不过,他似乎也不打算和黑沐夜交手,扛起了昏迷不醒的月芽儿之后,便迅速施展轻功离开。
“站住!”
黑沐夜怒喝一声,立刻追了上去。只可惜对方的轻功不弱,而他的伤势又尚未完全复原,因此总是在差一点逮到对方的时候,又被对方灵活地避了开来。
“混账!”他愤怒地咒骂一声,挥出随身的黑鞭,打算卷住蒙面人的腿,让那家伙再也没办法逃月兑。
眼看那条长鞭就要缠上蒙面人的右腿,不料他竟像背后长了眼睛似地利落跳开,并且回身射出了一枚暗器。从那狂猛的劲道来看,显然蒙面人的内力不容小觑!
那枚暗器不但打断了黑鞭,还继续朝黑沐夜的面门击去,黑沐夜闪身避了开来,再回头时,早已不见蒙面人和月芽儿的身影!
“该死!”黑沐夜狂怒得宛如一头负了伤且被逼入绝境的猛兽。
他狠狠抽起那柄嵌入树干的暗器,发现那是一柄薄如叶片的短刀,而刀柄上的独特纹饰令他蓦然眯起了黑眸。
“南宫魅……”森冷而愤怒的低语从他的齿缝间迸出,把这个名字念得像是即将毁灭它的前兆。
一股剧烈的疼痛在月芽儿的脑子里炸开,头痛欲裂的感觉将她从深沈的昏睡状态中扰醒。
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后,她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宽敞的房间里。
望着房里陌生的陈设,月芽儿混沌的思绪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猛然想起先前所发生的意外──
有个蒙面的男人潜入“玄冥城”,以一条沾了奇怪气味的帕子捂住她的口鼻,接着她就不省人事了!
她惊喘一声,整个人顿时被吓得完全清醒过来。
那个蒙面人是谁?为什么要潜入“玄冥城”掳她?
月芽儿惊骇万分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尽管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并没有被拉扯过的痕迹,她的心仍旧陷在极度惊恐之中。
这里究竟是哪儿?那个蒙面人将她掳到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无边的慌乱狠狠地揪住月芽儿的心,那种完全不确定自己究竟危险或是安全的感觉,令她不安极了。
就在她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之际,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连忙跳下床,情绪紧绷到了极点。
在她充满警戒的目光下,房门被推了开来,一个婢女打扮的年轻女子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月芽儿防备地盯着这名婢女,而这一看之下,她不由得诧异地瞪大了眼。
“怎么是你?!”竟然是黑沐蝶!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堂堂“冥王”的妹妹,怎么会以一身婢女的打扮出现在这个地方?
“嘘。”黑沐蝶示意她小声一点,并迅速关上房门。
月芽儿连忙噤声,从黑沐蝶的态度看来,很显然她目前的处境并不安全。
看着黑沐蝶将手中的茶水搁在桌上,一个接一个的疑惑冒上心头,月芽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压低嗓音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里究竟是哪儿?我被什么人掳来?”
“这里是南宫魅的住处,是南宫魅将你掳来的。”黑沐蝶答道。
“什么?!”月芽儿震惊得差点忘了控制音量。“你是说……那个潜进『玄冥城』把我掳走的人……是南宫魅?!”
“没错,就是他。”
“可是……怎么会呢?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他潜入“玄冥城”是为了救她,那也不必把她迷昏之后强行带走呀!
“还不是为了得到你!或者正确一点地说,他是想要藉由你,来得到你义兄的权势,以便壮大『魔剑山庄』的声势。”
月芽儿惊愕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黑沐蝶的回答对她来说非但没有解开她的疑问,反而让她陷入更困惑的境地。
南宫魅是为了义兄的权势而打算娶她的?他真的是这样的人吗?而黑沐蝶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惊愣了许久之后,月芽儿从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先问起──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假扮成婢女混进南宫家,已经有好几天了。”说到这里,黑沐蝶不禁感到有些惭愧。
亏她当初还向大哥夸口,说要帮他探听情况,结果她虽然成功地混到南宫魅身边,但是却始终探不到半点有用的线索。
那个男人实在太过莫测高深了,而且还……邪恶得令人气结!在她忙着应付他的时候,他竟已突然展开行动,将月芽儿给抓了过来。
这件事她发现得太晚,甚至连个讯息也来不及传回“玄冥城”去,现在也只能随机应变,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助月芽儿月兑身了。
见月芽儿一脸惶惑不安的神情,黑沐蝶轻声安慰道:“嫂子别担心,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另外,我也已经设法传讯息给大哥了,我相信大哥一定很快就会赶到这里来的。”
一想到黑沐夜,月芽儿忐忑的心才终于安稳了些。
她相信他,她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见她一想到大哥就安心不少的模样,黑沐蝶不禁笑道:“看来大哥多年的梦想终于如愿以偿了。为了你,大哥可真是煞费苦心呢!”
月芽儿愣了愣,连忙问道:“多年的梦想?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咦?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黑沐蝶有些诧异地挑起眉梢。“难道大哥从来就没有对你提起过吗?”
“提起什么?你快说呀!”月芽儿急切地追问。
“呃……这个嘛……其实大哥也不曾告诉过我,只是我从许多线索拼凑起来才知道个大概而已。”
黑沐蝶娓娓道出她所知道的一些事情,包括那一夜大哥在树林里遇见月芽儿,以及他为了保守秘密,宁可被师父惩罚得体无完肤,几乎去了半条命,也不肯透露半点关于她的口风。
“树林……”月芽儿努力地蹙眉回想,甚至想到有些头疼了,却还是半点印象也没有。“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义父是在一片林子里捡到了重伤昏迷的我,那时我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了几天几夜才退,而我先前的一些记忆也这么随着当时的高烧而消失了……”
在她失去的记忆之中,是否真的曾经有过黑沐夜的存在?会吗?真的会是这样子吗?
“因为一场高烧而失去记忆?”黑沐蝶恍然明白地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
“到底我忘了什么?漏掉了些什么?”月芽儿懊恼极了,她多想知道关于先前的一切,却偏偏什么也记不起来。
“我也只猜得出大概而已,详细的情况恐怕只有大哥才知道。不过,依他的个性,我想他大概什么也不会透露的。总之,大哥是真的很爱你,这一点是绝对毋庸置疑的。”
“爱?”这个字令月芽儿的心怦然悸动。虽然很想相信这是事实,却又怕它终究只是一场易碎易醒的美梦。
“是啊!”黑沐蝶肯定地点了点头。“据我所知,从来不求人的大哥,这回为了白狐还特地去请雷武靖帮忙。那雷武靖是猎户出身,什么珍禽异兽都难不倒他,要捕一只白狐,对他而言只能算是小事一桩。”
“可……可是……他也未必是为了我,才特地去寻找白狐的呀!”
“未必?”黑沐蝶摇了摇头,说道。“我再确定不过了!大哥之所以会煞费苦心地弄来那只白狐,除了是要讨你欢心之外,不会有别的原因了!”
听着黑沐蝶的话,月芽儿的心一阵悸动,整个胸口暖呼呼的。
像黑沐夜那样一个冷峻霸气的男人,却只为了讨她欢心而安排了这一切,这份心意叫她怎能不大受感动?
在她还浑然不觉的时候,他竟就已默默地用着他自己的方式来宠着她、爱着她了!
能够被一个男人专注而热烈地爱着,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黑沐蝶微笑地望着月芽儿大受感动的模样,继续又说:“当年大哥宁可被师父打得体无完肤也执意不肯透露那一夜到底发生什么事的模样,就和他不顾一切也要将你掳回『玄冥城』的态度简直一模一样,我相信他一定很爱你,而且爱了很久、很久。”
一阵感动的泪雾蓦然涌上月芽儿的眼眶,幸福的感觉瞬间胀满了整个心窝,让她有种迫切想见到黑沐夜的渴望。
“南宫魅把我迷昏掳来,到底打算做什么?难道他不知道我已经和沐夜成了亲?”
“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我看他的目的,肯定就是不甘心原先的计划生变,现在不是打算以你为人质来要挟凤书旸,就是打算要挟大哥。”
“什么?”月芽儿惊诧地瞪大了眼。
“依我看,南宫魅要挟你义兄的可能性比较低,我看他的目标十之八九就是大哥了!”
“那怎么办?”月芽儿忧心忡忡地蹙起了眉心。
“现在也只能看着办了。”
“南宫魅……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月芽儿问。
对于这个本来该成为她夫君的男人,她也只曾短暂地见过一次面而已,根本还不了解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混进这里当婢女的黑沐蝶,会对他有比较多的了解。
“他呀?哼!坏胚子一个!”一提起南宫魅,黑沐蝶的表情就变得有些不自在。
望着黑沐蝶那异于平常的表情,一丝疑惑蓦然浮上月芽儿的心头。
看她那佯怒的语气、那努力想要装作若无其事的神情,简直和她当初努力想抗拒黑沐夜的魅力时一模一样!
难道……难道黑沐蝶对南宫魅……会吗?真有这个可能吗?
月芽儿诧异地愣了会儿,回过神来之后,想试探地询问她,不料黑沐蝶却突然伸手将她推上床去。
“小姐,您醒了呀?”她一边将月芽儿安置在床上,一边刻意地提高音量。
由黑沐蝶的举动,月芽儿立刻猜出南宫魅来了,于是便配合地装出心慌失措的声音,惊嚷道:“你是什么人?这里是哪儿?”
“这些问题,等您见了主子自然就知道了。”
“你的主子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掳到这里来?”
“这个嘛……”
黑沐蝶还没回答,房门就打了开来。两个女人回头一看,果然,来的人正是南宫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