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乔、宗乔。”欧阳柳在石板小径上追上宗柳,喜欢小鸟依人的她,习惯性的上前去,抓着宗乔的手晃呀晃。
宗乔侧过脸来看她。“你这样直接骂田妮,会让尔齐很难堪。”
“谁管他!”都什么时候了,她还为他想,难怪女乃女乃要说,死心塌地的女人最可怜。
所以她才决定,一辈子一定不要只爱一个男人,她要当个万人迷,最好是走在街上,一不小心就能吸引住一卡车男人的万人迷。
“称,唉!”看了她一眼,宗乔摇头一叹。
她若不是欧阳-,她铁定会一巴掌打醒她,但偏偏她是,是那个脑子简单到不行的欧阳-,她还能有什么话好说?
“别叹气、别叹气。”柳柳反过来安慰她,“其实是你太死心眼,要我看来,我就不觉得尔齐哥有什么好,他跟那么多女人搞在一起,换女友像换衬衫一样快,在我看来,他实在应该被列人爱滋病防疫的重点对象,搞不好有病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宗乔摇摇头,望着她又是一叹。
“怎样?我说得不对吗?”
“……”她都这么说了,宗乔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伸起一手,宗乔反拍拍她的肩。“我厨房还有事,先回去忙了,今天有多熬了一些鳟鱼大骨汤,一会儿有空,就到厨房来拿一些,对老女乃女乃的营养很有帮助。”
欧阳-的女乃女乃曾是康家的女乃妈,目前也住在度假中心里。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小鹿斑比般的眼瞳马上浮现,眨呀眨地水汪汪的,任谁看了,都舍不得欺负她的纯真。
“哪里。”宗乔笑笑,拍拍欧阳柳的肩。“我们是好朋友对吗?好朋友是不需要这么客气的。”
进人度假中心之后,她交了不少朋友,这是以前作梦都不敢想的,以她的坏脾气,不把身旁的人全给吓跑就不错,居然还能交得到朋友?
“啊,说得也是。”欧阳-很快同意了宗乔的话,但是……
伸出一手,再度抓住宗乔的衣袖。“宗乔,那个、那个……”
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宗乔只好选择鼓励她,赶快将话说完。“有什么话,你说没关系。”
“你说我们是朋友?”欧阳-嗫嚅地问,偷偷抬眼瞄了下。
朋友间通常不计较,也没有隔夜仇,还有若有愚蠢的行为,是可以被原谅的。
“是。”宗乔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那……”咽下一大口唾沫。“上回你……”话又吞了回去,二度抬眸偷瞄。“你还在追查上回搞坏你厨房里大冰箱的罪魁祸首吗?”
是她,没错,正是她。
不过不能怪她,她只是突然想喝冰水,才会把刚烧好的一大桶热水,直接塞到冰箱里,还挺负责任的把冰箱的冷度调到最低。
接着,隔天冰箱就坏了。
不用猜,看那对水亮亮的眼,宗乔已经知道罪魁祸首了。
“我告诉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一天是因为天气太热,然后都没见到你们在厨房里,所以我就自己烧开水,然后……”
欧阳-说了一堆,看着她,宗乔顿觉心情好起来,在康尔里,若要说谁是最可爱的,绝对非她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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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找我?”一进到康尔晋的办公室,尔齐直接走到大办公桌前。
尔晋坐在办公桌后,抬起脸来看了他一眼,一手指着桌前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我听说你这阵子交了一个新女友?”
“听说?”尔齐哼了声。
也不必想,这句听说,绝对又是听欧阳柳说。“大哥,又是——跟你打什么小报告吗?”
真搞不懂他家这个外表严酷的冰块大哥,当初将——交给他,当他的秘书,是希望他看紧——这个未来的大嫂?还是让这个未来的大嫂,来监督他的私生活?
“她说怕你得爱滋。”这是一句玩笑话,但由康尔晋说出,让人听了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要去掐死那个死丫头。”尔齐暗咒道。
“什么?”尔晋投过来的眼神带着杀气,警告意味浓厚。
康尔齐只好耸肩傻笑,打起哈哈。“大哥,你知道我只是说说,开开玩笑而已,对——,我疼她都来不及了,怎可能会掐死她。
揍扁她,或是端死她,两者选一,或许会是不错的决定。
“不过……”偷瞄了一向严肃的大哥一眼,尔齐突然若有所思的停住话。
尔晋神色不变,低头签完手上的最后一份文件。
“大哥。”脑中的灵光一闪,康尔齐整个人贴在办公桌上,贴得很近,仔细的打量着尔晋。
“这次,你也不过才住在这里第二天而已,怎么——跟你说了那么多事?”
有鬼,莫非是他们两人的恋情有进展了?!
记得上回大哥来住两个星期,——天天跑得不见人影,对大哥避之唯恐不及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
“……”尔晋抿了抿嘴,没说话。
“怎样?她肯履行承诺,嫁给你了吗?”尔齐笑了,笑得不怀好意。
大眼瞪着他,尔晋的眸光非常锐利,紧抿着的唇线蠕动了几下,咳了一声。
“我们现在谈的是你的事,你扯来扯去,扯到——的身上干嘛?”百分之百的避重就轻。
“是、是,大哥,我们现在谈的是我的事,不是你和——的事。”
尔齐在心中大大拍手叫好,若不是怕被拧断脖子,他一定会拿起照相手机,直接拍下大哥现在的神情,因为,他的脸上竟浮现淡淡赧色。
“知道就好。”当老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拿大哥的身份压人一“你跟那个叫田妮的,是玩玩的吧?”
这么多年过去,尔齐身旁的女人来来去去,不知换过多少回,没有一个让人看得顺眼,虽然她们的身材和面貌都是一流,但看在康尔晋眼中,那些都只是表面上的东西,脑袋里装着的东西,和心里所想的才最重要。
像宗乔,她就不同,她是个集才能和外貌于一身的女人,不过可惜,可惜尔齐只拿人家当哥儿们。
尔齐没回答,仅是摊摊双手耸了耸肩。
“既然是玩,就别让她在度假中心里待太久。”康尔晋板着脸说。
“大哥你有意见?”田妮真那么碍眼吗?
“不是我有意见,我是怕爸妈有意见,万一他们发现你和人家搞在一起那么久,肯定要你对人家负责。”手指轻轻敲着办公桌面,尔晋点出了重点。
“……”尔齐无言以对,想想不无道理。
见他无言,尔晋接着说:“还有,我决定放宗乔一个星期的假。”
“为什么?”尔齐刷地回神,诧异的问。
宗乔可媲美便利超商,几乎是全年无休,怎会突然间说休假就休假?
“她要回台北一趟,听说她父亲最近的身体状况不好,得入院去做检查。”尔晋说着,两道浓眉全挤在一块。“倒是你,不是一向以哥儿们跟她称兄道弟吗?该去看看宗爸爸才对。”
“……”尔齐再度沉默无语。
是的,他是该陪她一同回去看宗爸爸,还有,要亲自问问她,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为何她完全没对他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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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厨房正在为午餐时段忙得焦头烂额,康尔齐却亲自杀到厨房来,一把先抓住了倒媚的甜点师阿佑。
“去把宗乔叫过来。”他说,板着脸。
“谁?总经理,你说要叫谁?”阿佑使出耍白痴的功力。
是笨蛋才会选在这个时候去找老大,通常在餐厅出餐的时段,也是宗乔脾气最差的时候,他才不想去当炮灰,让人用加农大炮轰。
“宗乔。”康尔齐瞪着阿佑,怀疑他是在装傻。
“是老大喔,好的、好的,我马上去叫,可是她好像、好像……”好像刚刚还在那边骂人吧?
皮要绷紧一点,阿佑一对眼睛,灵活的上下左右转一圈。得先计算一下,是总经理骂起人来比较可怕,还是老大骂起人来比较骇人,然后,他再作决定,到底要不要去叫人。
“快去!”难得失去耐性,康尔齐抬脚踢了阿佑的一下。
他的脾气一向很好,难得飙,就算要找人,也鲜少露出急躁的模样。
“喔,是。”这下踢到铁板了,阿信只能委屈的自认倒楣。本来他还想总经理的脾气比老大好,可以混过去说。
阿佑硬着头皮,跑到厨房的最里端,站到宗乔面前,准备被骂。
支支吾吾的站近,他在宗乔耳边说了一长串话,很意外地,天该下红雨,老大没骂人;
宗乔转身唤来江丙木,低头一阵交代之后,她很快朝着康尔齐走来。
“你找我?”她笑着,很难得的笑容,只给他,平日吝啬于给其他人。
“跟我来,我有话要问你。”尔齐板着脸孔,一说完话,转身就走。
宗乔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其妙的一耸肩,很听话的乖乖跟上。
两个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厨房门口。
“江丙木,你觉得总经理找老大做什么?”阿佑好奇的探头探脑。提肘用力的往江丙木的月复部顶了一下。
来不及闪开,江丙木疼得呀呀大叫了声。“你搞什么?”
“老大!当然是在跟你谈老大呀!”懒懒瞥了他一记,阿佑嫌他反应慢,搭不上话。
“你皮痒了是不是,还有时间想八卦?等老大一会儿回来,叫她先抓你扒皮!”科点呢?方才他不是才做到一半?
干笑了好几声,阿佑才想到烤了一半的女乃酪布丁。
大叫一声糟,他死定了!
拚了命地,他往烤箱的方向直冲。
看着他的身影,江丙木摇摇头,叹一长息。“想谈老大的八卦,我看他得有心理准备,可能看不见明天的日出!”
甜品是餐点划下完美结尾的休止符,所以,如果布丁烤焦了,老大肯定会将他的脑袋拧下来,当椅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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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乔随着康尔齐回到他的办公室。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在她最忙的时候,他竟亲自跑到厨房去找她。
该不是今早送过去的五谷粥,有什么问题吧?不会呀.这次她可是全程监督,江西木和阿佑应该没有在粥里加料的机会。
又往前走了两步,康尔齐转过身来,板着脸孔瞧了她半晌。
“我大哥说宗爸生病了?”终于,他开口了,不过口吻不善,心里莫名烦躁,直想找个人用力的吼几声。
“呃……”宗乔愣了一下,一时忘了该如何回应。
总之,她想过所有可能惹他生气的理由,独独漏了这点。
“也算不上是生病,你知道现在他年龄比较大了,前一阵子又感冒,医生说怕会有并发症,所以要他干脆住院,来次彻底的身体健康检查。”
说完,她只差没学小学生来个立正报告完毕,但还是仍然没想通,他气什么?
“为什么没跟我说?”却跑去跟大哥说?他们何时开始变得生疏了?
“我是有想说……”本来想在一早告诉他,但那时他的房里有田妮在,后来——也来了,搞得一团乱,所以她就作罢。
“你有想?”尔齐挑高一眉,脸色绷得更紧,难看到极点。“你如果有想,就不会等我问了你才说。”
她父亲要住院耶,不,是入院检查身体,这么重要的事,居然找都没找他商量?
他就是气,气她擅作主张,气她太过坚强,气她没找人商量,至少……至少要检查身体,也得找一家好一点的医院。
唉,这是什么画面嘛?如果厨房里那堆被吼惯了、吼怕了的人看到,肯定会跌破一堆眼镜,要不随便也能在地上捡起一堆下巴,因为实在教人难以置信。
“什么?”用吼的,可以听出康尔齐的心情是超级不爽快。
至于为何不爽快,当然不用细究。
如果遇到任何难题,她都要自己一个人去面对的话,他们还是……是好朋友,是哥儿们吗?
何况,他们除了是哥儿们之外,他还喜欢着她。
宗乔飞快伸起双手,捣住耳朵。“我是说,我本来有要告诉你,就一早的时候,但是那个时候田妮在你的房里,后来铆柳也来了,然后……”
“然后你就没机会说了?”他主动帮她接话,声调缓了。算解释合理,勉强还能接受。
“嗯。”轻轻一点头,宗乔偷偷叹口气。
“你打算何时回台北?”他看着她,她低着头。
“我订了明日一早的机票。”宗乔仍然没抬头。
“回宿舍去把行李整理好。”犹豫了下,康尔齐突然决定。
“什么?”宗乔错愕地抬起脸。
“我送你回台北去!”他看着她,目光灼灼地,然后走近两步,伸来一手捏捏她的颊靥。
“啊?”她的眼睛睁得很圆、很大,“可是、可是厨房里还在忙……”
好多年了,他首度主动要送她回台北。
以前别说是开车送她到机场,甚至连假都没给她休。
“管那么多干嘛?”什么时候了,脑子里还想着厨房的事?
“我……”她能不管吗?她可不想回了趟台北之后,度假中心的厨房就变得满目疮痍。
“有江丙木和阿信他们在。”都跟在宗乔身边学习那么多年了,不妨趁着这次机会,好好的考验考验他们。
“我知道有他们在。”但她还是不能放心。
“要不,我一会儿也将笔记型电脑带上,若有任何问题你可以随时透过视讯与他们沟通。”这样,她可以放心了吧?
“这……”她还能说不好吗?不过……宗乔忽然想起另一事。“你跟我回台北,那田妮怎么办?”
该不是要她当个电灯泡,一路上看他们两人卿卿我我吧?
“没事你提她干嘛?”康尔齐揉揉眉心。
烦,说实在的,对于田妮他早就厌烦了,该找个时机,跟她说再见了。
宗乔耸肩笑笑,苦在心头。“没,我只是担心你,怕造成你们两人间不必要的误会。”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不用你管那么多。”又看了她一眼,康尔齐难掩烦躁,转身走回办公桌后坐好。
看着他的身影,宗乔感觉已无话可接。
是呀,那是他和田妮之间的事,她这个旁观者,本来就没有多加置喙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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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走道白亮亮的,板着脸孔的医护人员走过来走过去,时而还传来微微申吟声,浓浓刺鼻的消毒水味,搞得人神经紧张,就算没病的人住进院来一阵子,也铁定会住出病来。
“臭丫头,我就知道你是故意要折磨我,才会硬要我住到这个鬼地方来。”躺在病床上,宗雄使尽脾气的板着脸孔,不过很可惜,宗乔根本理也不理他。
这对父女数十年如一日,相处模式仅有一套,比嗓门大。
“臭老头,你给我安分一点,否则明日起,信不信我让医生多给你打两针!”咧开嘴笑笑,宗乔用力拍了父亲肩膀一下后,转向康尔齐。“你跟他聊聊,我去倒水。”
端着水瓶,她转身走出房去。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扉,宗雄才一叹的拉回视线。
“尔齐呀,不好意思,又让你看笑话了。”模模一头极短发白的头发,宗雄不好意思的笑笑。
“怎么会呢?宗爸。”随手拉了张椅子,康尔齐在病床边坐下。“说实在的,有时我还挺羡慕你和宗乔的相处模式。”
在他们家就不可能,父母太在意礼教,太呆板,哪能大小声。
宗雄又呵呵笑了几声,探探脑袋,确定病房外无人,才开口:“尔齐,宗爸爸有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瞧他说得挺神秘。
宗雄看着他,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以前不觉得,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我真的老了。”
“宗爸?”
宗雄伸过一手来,拍拍尔齐的。“让我说完,趁着我家的那个臭丫头不在。”
又往病床外望了几眼,确定没人。“尔齐呀,我也算看着你由高中走来,一路十年光阴有了。”
康尔齐颔首,收起脸上笑容。
“我自己的女儿,我很明了。”
宗雄收回眸光看他,“她的坏脾气遗传到我,但她是个很好的女人。她有她倔气的一面,从小就不在任何人面前低头,宁可跟人打得满身是伤,也绝不低头,连我也一样,所以她有一套属于她自己的思考逻辑,唯独对你,她对你是言听计从,你说一,她不二。”
康尔齐承认,宗雄所说皆是事实。
“我最近这几年心窝疼的老毛病常犯。”宗雄停顿了下,伸过一手抓住尔齐的手。“万一我真有什么问题,我的意思是万一。”
呵呵笑了两声,为化解过于严肃的气氛。“如果有那一天,请你帮我好好的照顾宗乔。”
“我……”他当然一定会照顾宗乔,不过宗爸的话太吓人,他宁可相信这只是个玩笑。
“好吗?你不会拒绝我吧?”
“我……当然不会。”这一生就算不能与宗乔在一起,他还是会照顾她一辈子。
“那就好,有了你的承诺,可以让我放心许多。”宗雄脸上的笑,挤得有点勉强。
“对了,别将这些话跟那丫头讲,还有……万一检查出来真有什么问题,你能不能帮我跟医生商量一下,尽可能的别告诉她太多,我怕她会大伤心,你知道那个丫头其实只是外表勇敢,她会将泪水往肚子里吞,把自己伪装得好像很坚强。”
“……”康尔齐一时不知如何答话。
“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宗雄的话才说完,就刚好瞄到了宗乔怀中抱着水瓶,出现在病房门口。
“谈什么?你们两人谈得那么开心?”宗乔走过来,将水瓶往矮柜上一放。
“没什么,谈谈你最近又做了些什么蠢事而已。”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答,没有说好,默契却出奇地优。
气氛顿时热络起来,方才两人的谈话,仿佛没发生过。
不会的,一切都会没事,不过是个健康检查,就像例行公事一样。康尔齐在心底补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