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维之,三十三岁,联晖科技研发部经理,目前负责领导公司两组技术团队,研发新一代的无线通讯芯片模块。
生活规律,按表操课,九点上班,十二点半用午餐,下班时间不定,但下班后绝不参加任何应酬或社交活动。
每个礼拜三下午,他会固定上健身房运动,或陪公司高层打打高尔夫,礼拜五下班后,他会预定公司福委会提供的按摩舒压服务,松弛紧绷一个礼拜的身心。
据他公司同事的说法,他这个人生活很无趣,除了工作之外,没什么特殊嗜好,也不交女朋友,谢绝所有联谊活动,脸上清清楚楚写着三个大字——别烦我。
于是除了公事之外,还真的没什么人敢烦他,日日和他共事的小组成员,不乏个性疯癫、爱开玩笑之辈,但谁也不敢把玩笑开到他身上,就算偶尔幽默地闹他几句,他也是以一张无表情的脸来响应。
机器人。
这是他的小组成员私下送给这个上司的封号,他工作像机器,生活像机器,冰冷的表情也像机器。
问题是,这个机器人的工作能力超强,脑袋聪明到可比计算机,灵活却远胜计算机,别人想破头的疑难杂症到了他面前,都成为不值一哂的小问题。
就算再不喜欢他的人,也不得不对他服气……「怪胎。」杜香草翻阅自己辛苦整理的笔记,读到这儿,即便她一向严格秉持不对他人肆意批评的原则,也忍不住轻轻数落一句。
但接下来还有更精彩的。
根据他邻居的说法,他是个诡异的宅男,除了上班以外,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躲在家里,社区管理员把持不住好奇心,偷偷注意他的信箱,发现他每个月固定订阅好几本军事武器杂志,还有远从日本飘洋过海寄来的。
某天他到警卫室领包裹,被一个孩子撞到,不小心弄翻了纸箱,掉出来的竟是一盒盒战斗机模型玩具。
有时候周末,他会提着运动背包,穿得整整齐齐地出门,回来时衬衫或牛仔裤却会沾上某些类似颜料的污渍,根据几个闲闲在社区中庭泡茶下棋的阿伯们仔细研究,确定那是玩生存游戏留下来的「勋章」。
也就是说,他是个军武发烧客。杜香草提笔在笔记本上加注。
照日本人的说法,这叫「军事宅」。
「军事宅。」她抿唇微笑,明眸闪闪发光。
没想到跟她同住一个社区的人中,有这样一号特立独行的人物,而这男人,还跟她最近辅导的孩子有关。
「香香姊姊~~」一道甜软的嗓音由远而近飘过来,接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迈开两条小短腿,咚咚咚地跑进来。
「帆帆!」杜香草见到他,微笑更甜美,表情更柔和,展臂迎接他。
「香香姊姊,你在干么?」王玉帆跟她坐同一张椅子,亲密地挨着她。
「嗯,我在看一些数据。」杜香草合上笔记本。虽然小男孩还认识不了几个字,但她仍是谨慎地不让内容曝光。
现在还不是时候让帆帆知道,他有个从未谋面的亲生父亲。
「什么数据?」「一个怪胎的资料。」「怪胎?」帆帆不懂。
她嫣然一笑,揉揉他的头。「怎么忽然来找我?吃过饭没?」「吃了。」「那功课写了吗?」他闻言,快速地瞥她一眼,咬唇不吭声。
杜香草好笑,表面却眯起眼,装生气。「还没写,对不对?」他别过脸,好半晌,才委屈似地点点头。
「为什么不写?云妈妈不是规定了吗?吃完饭就要乖乖做功课。」「可是……云妈妈骂我。」帆帆小小声地告状。「她好凶喔。」「她为什么骂你?」「因为……」帆帆低下头,苍白着脸,小手紧张地扭了又扭。「我今天不小心尿床了。」尿床?
杜香草一愣,一个六岁大的孩子还尿床,确实不寻常,怪不得美云也忍不住发飙。
但这个孩子已经够自责了,她不能再苛责他。
「是不是作恶梦了?」她柔声问。
「……嗯。」「是什么样的梦?」「我梦见爸爸回来了,他一直骂我,还拿打火机要烫我,我很害怕,所以……」帆帆边说边颤抖,似是想起当时梦里的惊惧。「对不起,香香姊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抬头望她,眼眶微红,哽咽着似要哭了。
杜香草心一扯。「嘘,没关系,每个人都会作恶梦的。」她温柔地拥抱小男孩,轻拍他的背。「我会帮你跟云妈妈说,让她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好。」帆帆顺从地应。
「那你现在乖乖地去写功课好不好?不然明天学校老师也会生气喔。」「好,我去写。」帆帆跳下椅子,却还踯躅着不走,仰起清秀的小脸蛋,怔怔地望着她。
「怎么了?」「香香姊姊……」「嗯?」「我什么时候……」帆帆迟疑好久,彷佛担心自己不该做出无理的要求,但最后他还是鼓起勇气说出内心深处的渴望。「才能再见到妈妈?」「Lawrence你说,还要多久才能把完整的Spec交出来?」会议室里,叶维之板着一张脸,手上翻着一份开发进度表,对于计划的延迟感到很不悦,眉头拧起。
「呃,这个嘛……」小组长Lawrence见上司发问,尴尬地抓头,半天吭不出一声来。
「说啊!」叶维之命令。
「是,老大。」Lawrence叹气,回头看看几个正襟危坐的组员。「因为我们遇到一点困难,有个Bug一直无法解决。」「这不是理由!」叶维之将进度表重重甩在桌上。「既然订出时程表了,就要按进度去执行,如果做不到为什么不早说?到Deadline了才来跟我说有Bug?」「是,因为我们知道老大最近还要带另一个开发小组,很忙,想说看能不能自己脑力激荡解决看看……」「所以你们解决了吗?」叶维之不客气地问。
Lawrence哑然。「……还没。」两道锐利如刀的目光砍向他,他打个冷颤。
接着,目刀又砍向其它人,众人头皮发麻,纷纷闪避,不敢硬接。
「到底是什么样的Bug?说来听听。」Lawrence如蒙大赦,赶忙站起来,拿笔在白板上解释。「是这样的,我们发现——」他落落长说一大串,完全犯了工程师最常犯的缺点:天马行空,无法一针见血地切入重点。
若是其它人,恐怕早就晕头转向,根本弄不清他在说什么东西南北,但叶维之展臂抱胸,面无表情地听了几分钟,便犀利地直指问题核心。
「没错!老大,就是这样!」Lawrence喜形于色,开始觉得困扰小组将近两个礼拜的乌云,透出一线阳光。
叶维之闭眸不语,手指有意无意地揉捏着下颔。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思考时的惯常动作,于是会议室一片静寂,连呼吸声都刻意控制,怕惊扰了他沈思。
两分钟后,他展眸,扬嗓。「如果从正向思考没办法除虫,为什么不从逆向思考?有没有必要在一个芯片组上切换那么多不同的模式?去问问我们的系统合作厂商,这样的规格符不符合市场需求?不要一味只想着追求完美,做出来的功能如果消费者根本用不到,也只是白白增加成本而已。」工程师最大的盲点就是追求技术上的卓越,但有时候这样的「卓越」,市场根本不欣赏,在开发过程中撞得满头包,最后却落得为谁辛苦为谁忙的凄惨下场。
几年前的叶维之,或许会一股脑儿地钻牛角尖,现在的他,已能抽离热情,冷静地思考,并点醒员工们注意。
「老大的意思是,要我们从源头去抓问题?」Lawrence小心翼翼地探问。
叶维之冷眼一瞪。「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是、是!」Lawrence纵然不情愿,也只能连声应好。
会议又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准六点,叶维之宣布散会。
这是他身为上司最教下属称赞的优点,从不浪费时间在冗长的会议上,一切讲究效率。
只要工作进度能按时完成,他不会管员工几点上班、几点下班,几点偷偷外出模鱼打混,但只要进度落后,绝对没有借口,不听理由,考绩评量肯定大大扣分。
他是个宽松也严格的上司,不近人情,却也不令人讨厌,事实上由于他能力优秀,仪表堂堂,公司里还有不少女同事偷偷仰慕他,只是谁也不敢肆意接近这个机器人。
七点整,他完成预定工作进度,准备下班,研发部办公室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谁?你说是要来找经理的?」一个男同事惊奇的嗓音。
「没错,就是我们经理。」另一个行政女助理回答。
「你确定没听错?她找叶维之?」「干么?不相信我的听力喔?」女助理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她说要等叶经理下班,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了。」「哇喔~~」男同事吹口哨。「长得怎样?漂亮吗?是不是正妹?」「就算是正妹,又干你什么事了?」女助理冷哼。「人家是来找叶经理的。」「难道是经理的女朋友?」此话一落,立即引来一阵惊呼,几个还留在办公室的同事纷纷凑过来,探听八卦。
「那个机器人也会有女朋友?」「不可能吧?从来没听说他跟谁约会啊!」「你又知道他没约会了?经理下班后去哪里了,你会知道吗?」「可是……我们跟踪过他几次,他真的每天下班后就马上回家耶。」「什么?!你们这些花痴女,居然搞跟踪?」「就好奇咩!不行吗?」对话内容愈来愈没营养,叶维之在一旁也听得脸色愈来愈难看。
「说到跟踪,前几天我在员工餐厅遇到一个女的,她也是千方百计跟我打听叶经理耶!」「女的?谁啊?」「不知道啊,应该也是我们公司的吧?不然怎么能进员工餐厅?」「没想到别部门的女生也对叶经理有兴趣,还真……啧啧啧,有点给它小诡异。」几个男同事不约而同撇撇嘴。平平都是一般女人口中呆头呆脑的工程师,为什么经理的行情就是比他们好几分?更可恨的是,经理其实是个冷酷无情的怪胎,他们才是和善体贴、愿意免费修计算机、无条件开车接送的新新好男人。
「瞧你们这种表情,是嫉妒经理受欢迎喔?」女助理揶揄。
「谁嫉妒了?」急急撇清。「我说你们这些女生也别想太多,说不定那女的是来跟经理拉保险或卖基金的,才不是什么女朋友。」「拉保险?卖基金?我说你们男生也别——」女助理蓦地顿住,明眸惊吓得圆瞠。
众人见她表情不对,会意地转过头,瞧见叶维之就杵在身后,心下暗叫不妙。
「呃,经理,你要下班了喔?」叶维之轻哼。「你们说谁在等我?」果然听见了!众人无言地叫苦,面面相觑几秒,女助理总算结结巴巴地开口。
「是一个……姓杜的小姐,她在一楼大厅等你。」一楼大厅?杜小姐?
叶维之冷淡地抿唇,决定去见见究竟是何方神圣惹来这些好事的员工们在背后嚼他舌根,他不记得自己生活中有任何姓杜的女人……更正,应该说他生活中根本没有任何女人。
他搭电梯下楼,笔直地往大厅的沙发区走,果然有个身材娇小苗条的女人,一见他,便盈盈起身,朝他送来一朵清丽的微笑。
他们素昧平生,她怎能笑得如此灿烂?
他皱眉,戒备地打量她。她穿着一件粉色缀亮珠的圆领T恤,搭牛仔裤,长发用发带绑成俏皮的马尾,装扮很轻松、很随兴。
「是叶维之先生吗?」她走到他面前,仰头问。
「我是。」他微微颔首。
「我有这个荣幸请你吃饭吗?叶先生。」她要请他吃饭?饶是叶维之自恃冷静,此刻也不禁讶异。这女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厚脸皮。
「小姐有何指教?拉保险还是卖基金?很抱歉,我已经有专属的理财顾问。」她噗哧一笑,似乎觉得他的猜测很好玩。「先生,我不拉保险也不卖基金,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杜香草,香气的香,花草的草。」「香草?」他扬眉,怀疑自己听错。
「是,香草。」他嘲讽地扯唇。「原来是卖冰淇淋的。」她听了,眨眨眼,却没生气,只是轻声地笑,彷佛已习惯遭人如此调侃。「是啊,而且卖的还是咱们台湾的老牌,小美冰淇淋。」顿了顿。「叶先生小时候一定也很爱吃吧?」他吃不吃与她何干?目光漠然一扫。
要是其它人,早被他这冰冻的目光惊得直想倒退三步,但她只是继续扬唇,掏出一张名片。
「这是我的名片,请多指教。」他接过名片,浏览一眼,更惊讶了。「你是社工?」「是。」「****工作人员找我有何贵干?」他板着脸。「我没失业也没生病,不需要领国家的救济金。」「我知道,你是联晖科技最受瞩目的研发人才,身材高学历高薪水也高,是人人羡慕的﹃三高﹄,不需要任何****福利救助。」她表情平和,唇畔还浅浅泛着笑,但他却觉得她话语似噙着一丝讽刺。
「或者你是来做慈善募款?如果有这方面的需求,请找我们公司财务部——」「我是来找你的。」她打断他,清亮的眼不避不闪地直盯着他。「正确地说,我找的不是研发部经理叶维之,而是叶维之先生本人。」「你到底想做什么?」他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既然这样,能不能给我一顿饭的时间,让我好好向你解释?」总之她非跟他吃饭不可就是了。
他没好气地瞪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女人,一方面想赶走她,一方面又好奇她的目的。
「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一个社工人员会私下到处打探你,甚至亲自找上门来说要见你?」她看穿了他的好奇。
他神色一凛,撂下话。「半个小时。」只有半小时。
她对自己的外貌还挺有信心的,一般男人见到她总会不自觉地多看几眼,要是她刻意送上甜笑娇嗔,更是一个个马上晕陶陶,魂不守舍。
可是这男人,对她的笑容冷眼以对,对她的邀请无动于衷,摆明就是想快快打发她,别再来扰乱他的生活。
不愧是个没社交没女人、不浪费时间谈情说爱的宅男。
杜香草莞尔,但一转念,贝齿不知不觉咬住唇。
他只给她半小时。
半小时内,她该如何说服他接纳自己的亲生儿子?
杜香草悄悄叹息。时间紧迫,她只能至少先让对方留下好印象,愿意信任自己,为了表示诚意,她带他来到附近一家口碑不错的餐馆。
服务生领两人在靠窗的座位坐下,殷勤地送上茶水与菜单。
「这是素食餐厅?」叶维之就算惊愕,问话的口气与表情一样淡漠。
「是啊。」她盈盈一笑。「我知道你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吃素。」「打听得这么清楚?」他冷哼。「我看你不是社工,是记者吧?」「做我们这工作,有时候是必须对某些人做一番详细的调查。」她不理会他的讥嘲。
点过菜,趁等待上菜的空档,杜香草决定先让这个男人有个心理准备。「叶先生知道这个****对很多家庭生活有问题的孩子,提供暂时的安置机构吗?」「安置机构?」他挑眉。「你是指育幼院?」「育幼院也是一种。」她口齿清晰地解释。「不过我们算是私人慈善基金会赞助的中途之家,这里的孩子不是孤儿,有些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有些是爸爸妈妈临时面临生活困境,经过社福机构安排,暂时把孩子寄放在我们这里。」「所以呢?」「中途之家里,除了有专门照顾孩子日常生活的保育员及生辅员之外,还有像我这样的社工员,负责个案的安置辅导,访视调查他们的原生家庭,安排寄养,甚至帮忙申请保护令或监护权等等。」说了一长串,她停下来,喝口水。
他冷淡地看着她,一副对她的工作内容完全不感兴趣的表情。
杜香草开始有些苦恼。
这男人身上……刺不少啊,她该怎么一一拔掉呢?他凌厉又冷峻的姿态,说实在的,让人很难亲近,可为了帆帆,她必须努力接近。
「两个月前,我们收到一个安置的个案。」她慢慢地切入正题。「是一个六岁的小男孩,他妈妈在他五岁那年去世了,之后他爸爸因为失业,开始酗酒、赌博,又染上毒瘾,被送进勒戒所。」又怎样?
叶维之漠然听着。那个小男孩身世听起来是很可怜,但与他何干?
「看叶先生的表情,好像不怎么关心。」她试探地问。
他耸耸肩。「我有必要关心吗?」他不是那种滥情的人。
她瞪他,明亮的眸闪着某种他不懂的情绪。
他蹙眉,正想说话,服务生正巧送菜过来。
「先吃饭好了。」她提议。
他瞥一眼手表。「你只剩二十分钟。」也就是说,他要求她在二十分钟内解决这一餐,并且说清楚来意。
杜香草微恼地咬唇,一面挟菜,一面在心内暗暗盘算,人吃饱了心情应该会比较好,她或许该耐心等几分钟。
于是,她暂时打住话题,嫣然笑劝他进食。
她没想到,她不急,他却不想浪费时间,风卷残云地吃完一碗饭、两碗汤,然后喝饭后茶。
不到十分钟。
她讶异地瞪他,他平常吃饭都是这种速度吗?这么快,不怕消化不良闹胃溃疡?
「叶先生,你这样对健康不好。」职业本能教她忍不住规劝。「吃饭的时候应该要细嚼慢咽。」「你把我当成中途之家的孩子吗?」他重重搁下茶杯,也不管她饭才吃到一半,径自问:「有什么话快说吧!」这男人真的很难相处。
杜香草暗暗磨牙,放下饭碗,优雅地擦净嘴。既然婉转的礼貌对他行不通,她只好单刀直入——「你认识一个叫罗思婷的女人吧?」思婷。
听到这久违的名字,叶维之脸色一变。
总算有点反应了。杜香草直视他。「她是你的前妻,对吧?」「……是又怎样?」叶维之表情紧绷。「我跟她已经离婚很久了。」「我知道。」她点头。「事实上我刚才提到的那个小男孩,就是你前妻的儿子,王玉帆。」「是思婷的孩子?」黑眸掠过阴影。「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思婷已经……去世了?」「嗯。」「是什么……缘故?」「车祸。」她黯然回答。「有天她喝醉酒开车,不幸发生意外。」他不吭声,神色郁沈,脸部肌肉微微抽动着。
看来他动摇了。对前妻,他毕竟有几分关心吧?
杜香草趁胜追击。「我查出她跟你离婚几个月后,便生下帆帆,照时间推算,她应该是在跟你还有婚姻关系的时候就怀孕了。」叶维之下巴一凛,大约猜到她想说什么了。
「而且她是在跟你离婚后两年,才跟现任丈夫王启明结婚的,所以我怀疑,帆帆其实是你的亲生儿子。」果然!
他讥诮地扯唇。「你想错了,杜小姐,我没有儿子。」「可是帆帆——」「他不是我儿子。」他很酷地一口否决亲子关系。
这男人怎么这样啊?
杜香草倒抽一口气。「你怎么能肯定帆帆不是?说不定是你前妻瞒着你,不敢跟你说——」「他不是。」他很坚决,站起身,拿起账单。
「等等!我说过我要请——」她想抢回账单。
「我不习惯欠人人情。」他拒绝与她争,转身就去柜台付帐。
「叶先生,我话还没说完呢,请你等等!」她一路追到餐厅外,好不容易追上他,挡在他身前。
「你还想说什么?」目光冷冽冻人。
她一窒,他态度愈冷,她就愈火大。「好,就算你不相信帆帆可能是你亲生的好了,难道你都不想关心一下前妻留下来的儿子吗?毕竟你们曾经是夫妻——」「我说过了,我跟她很多年前就离婚了,我们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啊?」她懊恼。
「你不是调查过我吗?」他似笑非笑地撇唇,眼神结冰,冷到最高点。「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