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醒时睡,昏昏沉沈,易心蓝就这样在医院躺了一天又一夜,直到隔日早上才完全退了烧,好不容易精神恢复了些。
当她终于能起身下床来走动时,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医院的病房里,铺著柔软绿色床单的加宽型病床上,而一旁提供给病人家属休息的单人床上,则躺著另一个人──翟曜。
他平躺在床上,两手平放在胸口,身上没有盖被,只有在腰间披盖著一件西装外套,蓝丝衬衫绉绉的,西裤也绉得像菜干,而向来干净的下颚则冒出了短短青髭,虽然陷入睡眠状态,但神态看起来相当的疲惫。
易心蓝穿著医院的无菌粉色长袍,虚弱的站在单人床边,微倾著身,看著熟睡的他。
关于昨天的事,她想不起来,脑中的片段都模模糊糊的,她只记得她喉咙很难受,身体像火在烧,有时冷得令她发起抖来。
她知道后来有人抱起了她,而且抱著她的那个人偶尔会在她耳边说话,从头到尾一直照顾著她;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她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翟曜了。
为什么他肯这样尽心尽力照顾著生病的她?
他当真想追她?当真对她有好感?上星期天在大卖场里那句大胆的告白,也是当真的?!
“咳咳咳、咳咳咳──”正当内心陷于迷惘之际,她突然咳了起来,而且咳得厉害,剧烈的咳嗽声把熟睡中的翟曜给吵醒了。
“你怎么下床了?”蓦地从睡梦中惊醒的翟曜,声音低哑,他那双疲倦的眼瞳一对上易心蓝那张苍白的脸蛋,整个人马上从单人床上跳起。
“呀~~你你你……咳咳咳……”
“乖乖回床上躺著,”他不由分说的弯腰将她抱起,两、三大步来到她的病床边,将她摆到床上去。“否则休怪我揍你一顿!”不能怪他太过担心,因为昨天当他送她到医院来时,她竟然发烧到了三十九度二。
拿来被单帮她盖上,还伸手轻拍著她咳痛的胸口。
他的动作稍嫌粗鲁,但看在易心蓝惊讶的眼中,却是温柔得让她心动不已。
“咳咳咳……我都快咳挂了……咳咳……再被你揍下去,不就马上上天堂报到了?”瞪著他一直不断轻拍她胸口的厚实大手,苍白的脸蛋悄悄浮起一抹淡红。
“不要说话。”都咳得快哑了,还这样多话。“你知不知道你昨天发高烧烧到神智不清,被我紧急送来医院?”
白她一眼,却在接触她的眼时看见了一丝羞窘,还有她颊上浮现的粉晕,翟曜挑挑眉,勾起薄唇笑笑,神情诡异。
这是什么眼神和表情啊?“真的是你送我来的?”
“是我和严巧丽一起送你过来的,一路上你几乎都陷入昏睡状态,简直让人担心死了……”翟曜将昨天紧急送医的事大略说了一遍,经他这样一提,易心蓝记起了些。
她感觉自己一直被抱著,不知经过多久,她才被放了下来,离开那宽阔的胸膛,接著有几个声音在她身畔来来去去,然后她吊起点滴来,还被喂了温温的水和药丸……
原来,昨天在她烧得浑浑噩噩之际,竟然这样麻烦了他,还让他看见了自己邋遢糟糕的一面。
“嗯哼,终于恢复一点血色了,看来这都是我这只手的功劳。”上身往前倾去,他睨著她,还刻意将大手在她胸前流连不去,赖皮的笑容加深。
“你你你……我已经不再咳了,快、快拿开你这只咸猪手啦!”这简直是吃豆腐嘛!易心蓝困窘的脸又红润一分,她虚弱的想推开他不安分的手。
该死的家伙,竟然将手放在……
“我如果不放呢?”欸,这粉胸柔软的触感很诱人哪!而且她的胸部大小刚好,正好合他大手的尺寸。
当他一手恣意妄为地掌握住她的浑圆时,她的脸蛋瞬间烧了起来。“咳咳……你你你……咳咳咳……”
看她胀红的脸蛋,他一惊,赶紧松手。
“老天,你不会又发烧了吧?”昨天她昏沉之际,脸上都浮著诡异的潮红,所以他现在是又惊又怕,真怕她好不容易才退的烧,现在又发作了。
用额碰她的额心,他眼色担忧。
“你……咳咳……别乱模我……”躺在床上的她一僵,才刚清楚不少的脑子瞬间又被他的鼻息给弄乱了,脑袋一阵恍惚。
原来她是被他吃豆腐的举动给惹得脸红的呀!翟曜蓦地意会过来,在一秒的怔愣之后,仰头大笑起来。
她乘机挟被翻过身,背对著他,气窘的不想理他。
看出她的不自在,翟曜收起笑,轻咳了下清清喉,在床边坐了下来。“要不要喝水?”
刚刚咳成那样,喉咙一定又干又痛。
“不要。”她摇头,闷著声说。
这家伙,在那样大胆吃她豆腐之后,竟然还有脸大笑,而且还继续待在房内?!
“真不?还是不敢看我?”应该是害羞吧?他看得出来。“没想到你这样胆小?”带著谋略的眼凝视她裹著被单的窈窕身子。
“哼!少用激将法,这招对我不管用。”她哼了哼。
“哦,你还挺聪明的嘛!”双手抱著宽胸,翟曜挑高一双浓眉。“不过你还是别跟自己的喉咙过意不去,你不喝点水的话,你的嗓子可能会哑上好几天……”
他的警告让窈窕的身形蓦地一僵。
“怎样?要不要来杯水呢?我可以为你服务。”他说得很有诚意,声音温柔无比。
犹豫的她被他说服了。“好、好吧。”她怕失声,只好屈服。
翟曜拿著纸杯转身替她倒了杯温开水,大手拍拍她的背。“起来吧,我喂你喝。”
易心蓝慌乱地撑起身子,转回身抢走他的纸杯。“我自己……喝。”咕噜噜,一口饮尽。“咳咳咳……”喝得过急,呛到,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你这──”连喝水也会呛到?!
翟曜失笑的摇著头,大手又伸过去,目标是她柔软浑圆的胸。
“咳咳咳咳……”她用力瞪著他,不准他再度下手。
翟曜只好转向她的背,不太情愿地拍、拍、拍。
“试著深呼吸,顺顺气。”他真怕她会咳到昏倒,然后又陷入一整天的昏睡,害他又得为她担心一整天。
早上吃了护士给的药之后,她又睡了几个小时,再醒来时,翟曜已不在病房内。
他人不见了,不过一旁的矮柜上多了一束粉女敕的花束,窗户打开了一半,让充斥著药味的病房内,多了花香味。
单调的房间添了颜色,窒闷的空气也活了些,显然在她熟睡时有人来看过她。
是同事们吧?
掀被下了床,穿著医院宽袍的她在房间走动起来,活动活动睡到酸疼发麻的筋骨。
来到窗边,她在窗旁的椅子坐了下来,趴在窗台上,看著外头。
对街是一片小公园,有人在运动、散步、骑脚踏车,还有溜狗的……哇,健康真好,可以在外面跑,不用关在病房内。
在易心蓝用羡慕的目光看著窗外的蓝天和绿地、看著人来人往的街头时,病房门被无声的推开,一道高大的人影走了进来。
“你什么时候醒的?要不要喝点清粥?”翟曜手里拿著一只小提锅,将之搁在花束旁,然后走到窗边,在她身畔俯身对她轻声询问。
易心蓝仰头对上他落下的目光,那温柔关怀的眼神,令她的心口莫名悸动起来。“呃……你出去买粥?”
“我出去买米和锅具及保温壶,亲自到医院附设的小厨房去熬的。”经他询问了护士,得知这间私人医院有提供一间完善的厨房给人使用,翟曜马上决定展露一下手艺。“另外还买了面筋和菜心。”
“你──”他不仅贴身照顾她,还亲手熬粥……易心蓝感觉自己心口的跳动更加强烈了。
怦怦、怦怦怦跳著。
“感动吧?”他得意笑笑,没忽略她清灿眼眸中闪起的异样光芒。“感动的话就当我的女朋友,我的厨艺不赖,有空可以下厨做菜给你享用。”
从保温壶里舀起一碗清粥,并挟了些面筋和菜心,他走回床边坐了下来,细心的将热腾腾的粥吹凉。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易心蓝没说话,看著他这样体贴的举动,心跳速度不仅加快,心口还微微发热起来。
“不说话就是默许了?好,那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翟曜的脸皮还真不是普通的厚。
“我又没──唔──”急忙开口想否定,却被他塞过来的粥给堵住了声音。他喂了她一口温温的粥,这是他亲手熬的。
“好吃对吧?”自信的笑了,洁白的牙闪闪发亮。
小脸轻点两下,软绵且黏度适中的口感令她惊讶,更让她空了一整天的胃有了食欲。
“那就别多说话,多吃点粥吧!”说著,又喂了她一口,接著一口。
接下来,易心蓝几乎没空多说话,而这件事就此底定,翟曜成功的让易心蓝没法否认两人即将正式展开交往的事实。
吃饱后,又吃了护士拿来的一包药丸,刚稍微恢复体力的她,一会儿又昏沉沈的想睡了。
临睡前,翟曜附耳在她耳畔对她说话。“我得回公司一趟,下班前会赶过来,你有事的话就用手机打电话我,我的专线电话你应该知道吧?”身为他的特别助理,连他的专线电话都记不得的话,就得打了。
“嗯。”他的鼻息绕著她转,让她不安起来,胡乱点了下头,她看著他将他自己的手机搁在枕头旁。“我退烧了不是吗?还得留在医院多久?”
在他转身要离去的时候,她出声拉住他的脚步。
“想出院?”回头看她露出期盼的可爱神情,他心动失笑。“等我从公司回来后,我会去问问医生,晚点再跟你说。”长腿又踅回来,在她回复了点气色的女敕颊烙上一个吻。
原本他只是想轻轻碰她一下的,没想到却一吻不可收拾,他的唇从她的颊开始游移,眼睑、鼻翼、菱形唇角,最后禁不住诱惑地掳获她的唇瓣。
粉白的唇让他渴切的吻成红润,易心蓝双手虚弱的抵著他轻压在她粉胸前的宽阔胸口,使不上力来拒绝他的吻,也不想拒绝,放任自己喘吁吁地接受他的热切。
叩叩!蓦地,敲门声打断了吻得浑然忘我的两个人。
“抱歉,医生巡房,顺便为病人做例行检查。”穿白袍的斯文医师站在门前,眼神饶富兴味。“咳,如果两位能忍的话,麻烦请十五分钟后再继续。”
程咬金杀出,在病床上相拥热吻的翟曜和易心蓝倏然僵住。
“医生,他……立刻要滚了。”还继续?!丢脸丢不够啊!易心蓝红著脸推开翟曜。
翟曜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她,回头瞪了医生一眼。“下次进来前,麻烦请多敲几下门。”咬著牙整整衣服,勉强移动脚步站到一旁去。
现在他不急著走,等医生先检查完再说,情况好的话,也许可以顺便问问出院事宜。
医生细心的为红著脸的易心蓝检查一番,情况良好,肺部并没有感染,烧也完全退了,虽然并发咳嗽症状,但只是普通感冒,只要按时服药就可以了。
“三餐饭后一定要按时吃药,这两天是恢复期,最好尽量休息,多喝水,适当的运动也是需要的。”当场医师开了出院许可和三天的药单。
翟曜拿著去办了出院、领了药,取消了回公司的打算,决定先把易心蓝给带回去再说。
易心蓝很感动他以她为优先考量,心真的真的被感动了。
看来她的感冒病毒是退了,但却另外中了爱情强病毒啦!
在医院躺了两天,又在家里休息两天,易心蓝的感冒已经痊愈,今天一大早她就起床了,一心打算早点进公司工作,直到出门前才记起今天是假日。
在她请假在家休息的这两天,翟曜几乎忙翻了,先前为了照顾她而累积起来的公文和公事,让他连著加班了两天,两天都到凌晨才离开公司,而下班后的他也没马上回家休息,都是先开车来找她,看看情况后才安心返回自己的公寓睡觉。
短短几天,易心蓝的心几乎都放到他身上去了。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喜欢上他,她本来很讨厌他的不是吗?可是却在很短暂的时间内改变了想法。
回房间将套装换掉,放下了绾在顶上的头发,任其柔顺的披泻在肩上,再换上一件柠檬黄的无袖洋装。
她看著镜中的自己,感觉和以往不太一样,好像多了点什么,可是却又说不上来。
对镜子漾起甜美一笑,她翩然转身,轻盈的走出房间,门铃也在这时候响起,易心蓝心情愉快的前去开门,她以为来的人会是翟曜。
可是门一开,外头杵著的却是小弟易炘镌。
高大帅气的身影风尘仆仆,身上背著一只战士黑色背包,穿著薄风衣,运动服和一双旧球鞋,年轻的脸庞扬著大大的笑意,目光炯亮而有神。
“阿镌?!你什么时候回来台北的?”易炘镌在中部读书,正在研究所修硕士学位,他除了上课外,平日都还要打工,就连假日也不例外,所以回来台北的机会不多,通常都得等寒暑假。
但今天却突然蹦了出来。
“刚到。”原本他要直接回山上的,可是他那辆老爷车在十分钟前报销了,所以他只好弃车,就近搭公车直奔大姊这边。“姊,你今天要回去吗?我想搭你的便车行吗?”
“你要回山上啊?你自己不是有开车……”高大的身躯斜倚著门框,易心蓝看他似乎没进门的打算。“你的车不会又坏在半路了吧?”上次也是这样,这次不会也……
“大姊你真聪明!一猜就对。”手指弹了一下,留至及肩的半长发甩了甩。“怎样?你今天有其他约会吗?如果没的话,拜托一下,就顺道载我一程吧!”易炘镌的个性相当克勤克俭,不乱花费,要花钱绝对得花在刀口上。
约会?!“我没有约会啦,可是……”今天是假日,不知道翟曜今天会不会约她?
易心蓝苦恼的偏头思忖著。
可是?!“大姊,你交男朋友啦?”大新闻哦!事业心很重的大姊曾经发下豪语,如果她没当上经理,绝不会轻易浪费时间谈恋爱的。
“我、我……还没啦,你别乱猜!”摇头又摇手,易心蓝的否认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我只是随口问问,姊你干么这样紧张?”易炘镌耸耸肩,勾唇一阵失笑。
“我有紧张吗?有、有吗?”
“哼、哼,你说没有就没有喽!”既然大姊要否认,他也不好追问。“姊,你载不载我回去?我可不想白花几百块计程车钱坐车上山,那太浪费了。”他打工可辛苦的,钱当然不能乱花。
“好啦,我拿个皮包就出门。”幸好炘镌识相的没紧咬著追问,毕竟她和翟曜才刚决定交往,这件事实在还不好说出。
易心蓝很快的进房拿了皮包和车钥匙,关上大门后,她和易炘镌一同下楼到附近的小巷路边取车。
她边开著车边和小弟闲聊,聊的内容不外乎是兄弟姊妹间的近况,还有老爸在“荷屋”忙碌的工作。
翟曜一早起床,梳洗整装后就直接驱车前来易心蓝的公寓,他在小巷内绕了几圈,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停车位,才刚停妥车要步出巷子,却看见对面巷子里缓缓驶出一辆紫色小车。
这样亮眼的车色在路上并不多见,而他印象中就只见过易心蓝开这款的紫色小车。
才不过九点钟,她就出门了?
她要去哪?
翟曜匆匆返回停车的地点,重新上车将车开出巷子,追著易心蓝的车子前进。
在车阵中行进间,他和她总隔著三、四辆车,因此他边开车边拨打她的手机,但却传来关机的讯号。
丢下手机,他专心追著她的车子跑,他发现她的车子渐渐离开市区,朝山上的方向驶去。
才刚病愈就急著去爬山郊游吗?
翟曜好笑的看著那辆车速不算慢的小车,双手稳实的掌控著方向盘。既然她是要上山晃晃,那他也颇有兴致,就尾随她一起到山上走走,等一下也许还能给她一个惊喜。
这样想著,翟曜也就不急著追上前了,只以稳定的速度跟在后面。
假日一早就上山的车子不少,所以翟曜也都是隔著几辆车的距离,在山路上蜿蜒行驶。
跟了四十多分钟,易心蓝的车子终于有慢下来趋势,转弯开进一条开辟颇宽的小路,就停在……
“荷屋温泉旅馆”?!
翟曜的房车在小径外猛地煞住。
她来温泉旅馆做什么?
当翟曜正感到惊愕时,没想到还有个更大的“惊奇”在等著他──
他看见一个高大年轻、蓄著半长发的男人从紫色小车上下来,而易心蓝则一脸娇笑的从驾驶副座下了车,她一下车就绕过车头拉住那男人的手,两个人状似亲密的有说有笑一同进入旅馆内。
翟曜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揍了一下!
他一直以为易心蓝身边没有交往的对象,更别提是能够如此亲密的一同进入旅馆的对象。
既然她身边有人,为何在她住院时却从没出现过?而她为何始终不提,并且在医院里欣然接受他的吻,默允了他的追求?
坐在车里,翟曜冷眼看著她和那男人神情愉快的相偕进入旅馆内,他的心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著。怒气腾腾的他原本想要掉转车头走人,但一股不确定和强烈的妒意却让他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紧抓住方向盘,将车驶进停车场,就停在紫色小车的旁边。
开门下车,凛著俊容,浑身扬著怒火,大步朝“荷屋”走了进去,目标是前方那对有说有笑的亲密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