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千坪的豪华大宅,整体设计充满了中国古典风味。
这里是陆家位於纽约近郊的宅邸,这里宅内宅外的空间和外观的设计,全都和位於上海与北京的陆家大宅一模一样。
这是陆家目前的掌权人陆豪山的坚持。
由於他常年都在上海、北京与纽约三地跑,为了让每个他停留待下的地方,都能够给他回家的感受,所以他很怪癖地盖了三栋所有细节都一模一样的豪华大宅邸。
司机开著车,载著陆钇寒回到这间豪华得令人喘不过气的牢笼。
他是因为接到一通管家打来的紧急电话,不得不回来。
管家在电话中告诉他,陆豪山动怒了。
陆豪山是陆家的神、陆氏企业的龙头,他创造了陆氏的奇迹,这也是为什么多年来他的个性始终都那么跋扈孤傲。
他狂妄自负,在陆家呼风唤雨六十年,他只要一个小跺脚,陆家上下都会震动不安,更何况惹他动怒……
接到紧急电话,陆钇寒即刻送韩旖露回去,然后回到陆宅,面对陆豪山的质问和怒气。
陆钇寒穿越过用来宴客的全欧式装潢的气派前厅,进到与前厅风格完全回异的中国古典风格内厅。
「你回来得正好。」一声冷到极点的笑声,在陆钇寒被管家迎进内厅时,朝他袭了过来。
「爸。」陆钇寒眼神无畏地看著坐在客厅主位的古董椅上,单手持拐杖,身上穿著正式的三件式黑色西装,发鬓半白,脸上有著明显年岁刻痕,神色严肃沈怒的老人。
他此刻正在盛怒中,一双眼迸射出锐利的光芒,气势可怕骇人。
但陆钇寒面对他,却一点也不会感到恐惧,神情除了尊敬之外,气势也与陆豪山不相上下。
「我真惊讶,你竟然还肯叫我一声爸?!」陆豪山讥讽冷笑。「我以为你在打算回台湾寻根之前,就已经把我这个对你恩重如山的养父给忘了!」
对於这个气势不比他弱的养子,他很欣赏,但也同样非常顾忌……
陆钇寒是个人才,他头脑聪明、做事果断,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他的聪明才智绝不在他陆豪山之下──从领养陆钇寒的第二年起,他就发现陆钇寒绝对会是个出色的孩子。
所以陆豪山很精明的用尽一切努力栽培他,但在栽培他的同时,也对他开出了几个条件──
陆豪山和陆钇寒之间,有著一项交易。
那项交易就是他得娶陆薇姗为妻,成为陆家真正的成员,而他与陆薇姗所生下的孩子,才是真正有权接掌「陆氏」的人。
在孩子还未出世、成人之前,他陆钇寒只是「陆氏」的代理管理者。
「原来爸动怒的原因是因为我回台湾的事。」陆豪山直接的挑明,印证了陆钇寒心中的想法。
看来他带韩旖露回台湾寻找儿时记忆、追念已死去的母亲一事,已经被他知道了。
陆豪山既然对他的行踪了若指掌,看来他大概也晓得他和韩旖露的交往,而陆豪山今天会临时要他赶回来,恐怕不光只是对他去台湾一事盛怒,还有对他所选择的交往对象也有著极大的意见。
「你回台湾我不反对,但是你为何要买下那间房子?你以为这么做就可以找到有关你生父的线索吗?」陆豪山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不是。」陆钇寒否认,他买下房子只是感念亡母。
而且他再清楚不过,他也是陆豪山的最大忌讳。
陆豪山深伯他一手栽培的陆氏接班人,与陆豪山毫无血缘的自己,会在得到陆氏之后,将陆氏所有财产事业转手,进而搞垮陆氏,重新创立属於他陆钇寒──不,是流著「岳」氏血脉,「岳钇寒」的另一个家族事业王国。
陆豪山一直精明地防著他,以深怕养虎为患的心态防著他。
因为防备,所以陆豪山长期以来都会派人监视著他的一举一动。
陆钇寒对於陆豪山这样的行径深感痛恨的同时,却也抛不开陆豪山对他的教养恩情。
陆豪山改变了他的人生,也妄想控制他的人生,这对陆钇寒而言,是一个很沈重的负担。
「我认为你就是想藉由那间破旧的老房子,寻找你生父的线索!」陆豪山完全不接受他的辩驳。
「你这举动说来真可笑啊,都已经事过二十多年了,你以为你生父还会回去那间房子,找你们母子俩吗?他如果还要你,就不会抛弃你的母亲,让你的母亲在那间房子里抑郁而终,让你变成身世更加可怜的孤儿──」
陆豪山手中的拐杖重击地面,发出剌耳的撞击声。「要不是我收养了你,你现在恐怕只是个可怜的无名小卒,而不是我『陆氏企业』的接班人!」
「够了,爸,我回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陈年往事。」
他是个私生子,母亲在二十岁时未婚怀孕生下了他,他的父亲名叫「岳翰」,一个无情的男人,狠心抛弃了他们母子俩;这些事他母亲当年也曾告诉过他,他很清楚自己的悲惨身世,无须陆豪山再多说一遍。
「你竟敢用如此不敬的口气跟我说话──」真是造反了!
陆豪山气急败坏地从椅上站起来咆哮。
「我不敢。」一旁的管家吓得发抖,陆钇寒的表情却是变也未变。「我想知道爸找我回来,究竟有什么要事,爸请直说无妨。」
他要知道陆豪山到底想对他做什么。
陆豪山气得颤抖地将陆钇寒的沈著放在眼底,胸口的怒火因为他的冷静而发不出来。
他一手教出来的儿子,精明的头脑、高明的经商手段,样样都比他更出色,连脾性也比他这个义父更加沈得住气,真是够厉害的角色啊!
「好──既然你想知道,我就直接挑明了说吧。」
转过身,他拄著拐杖,姿态傲然地走向酒柜,管家见状立刻跟上,替他取出他惯喝的酒,倒了一杯。
陆钇寒屏息以待,大厅内的气氛因为两人的沈默而显得诡谲。
「我决定让你和薇姗订婚,并且在近期内举行婚礼,至於订婚的时间,就是明天晚上。」
陆豪山强势的口吻,完全给人不容置喙的余地。
「你和那个姓韩的女人,从现在起,就给我断得一乾二净!」
他果然知道他和韩旖露在一起的事。
「我做不到。」陆钇寒平静无波地拒绝。「我拒绝和薇姗结婚,我和她之间只有兄妹之情,不可能成为夫妻。」
陆豪山看著酒杯冷笑道:「你做不到也得做,如果你想要得到陆氏接管权的话--」
「如果爸非得用这种手段逼我,那么我会放弃陆氏。」他从来不在乎能不能得到陆家这座事业王国,他为陆家付出的,全都是为了回报陆豪山对他的抚育恩情。
陆豪山背脊一僵,他缓缓地回过身来,锐利的老眸看向陆钇寒──
「你现在才说『放弃』,已经太迟了。」
「为什么?」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口漫出来。
「早上我已经把消息放出去,现在纽约各大晚报提早印行,报纸上已经以头版报导我们『陆氏』这个大好消息了。」
陆豪山说著,目光落在桌面上;那里有几份半小时前才刚送到他手中的晚报。
陆钇寒脸色倏然一变,大步冲过去,抓起其中一份晚报翻看。
该死的!
头版的报导简直是想弄得人尽皆知!
丢下报纸,他火速冲往门外。
他必须找到韩旖露,当面跟她解释。
「你如果去找她,只会害了她。」在他即将冲出门之际,陆豪山的声音让他的双脚定在原地。
他竟敢威胁他?!
陆钇寒转身面对陆豪山脸上的冷沈笑意,胸口狂燃起前所未有的怒气。
高挂的水晶艺术吊灯,照耀著金碧辉煌的宴客厅。
光可鉴人的地板闪耀著迷人的光晕,整个宴会厅内,聚集著纽约政商界的许多名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热闹得令人眼花撩乱。
十六人乐团在负落的小舞台演奏著优美的曲子,陆钇寒和陆薇姗在陆豪山一双锐眼的盯视下,亲密地牵著手,缓步走上位於宴会厅最显眼且引人注目的舞台上。
陆薇姗一身珍珠色系优雅晚宴服,佯装甜美的笑容下,是惨淡的心情。
「钇寒哥,我们真的要订婚吗?」在众目睽睽下,她颤抖的以仅只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对陆钇寒说话。
她一点也不想和陆钇寒结婚,她对他只有兄妹的感情,而且她的心早已另有所属呀!
「除了这么做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取得爸的信任。」陆钇寒附在陆薇姗耳畔说话,他安抚地将陆薇姗搂了搂,让她停止了颤抖。
这个动作是在互相打气,但看在旁人的眼中,却是亲密爱恋的姿态。
「你确定我们订了婚之后,爸就会撤掉那些成天监视著我们的保镳?」自从昨晚订婚消息发布以后,陆薇姗和陆钇寒就被陆豪山派出的保镳监视著。
陆钇寒除了被监视外,更被陆豪山威胁,只要他敢去见韩旖露,陆豪山就会对韩旖露采取必要的阻拦行动。
陆钇寒知道陆豪山不至於会对韩旖露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但他绝对有办法让他们两个见不到面。
偏偏旖露又气得不肯接听他的电话,所以他被迫按兵不动,勉强自己暂时顺从陆豪山的安排,和陆薇姗订婚,藉以取得陆豪山的信任,松懈他的防备,然后再等待机会和她见面,当面说个明白。
「会,不过不会那么快撤掉。」依他对陆豪山的了解,除非到了让他完全信任的地步,否则他是不会轻易改变监视计划的。
「那我们还得被监视多久?」她好难过,她的情人此刻一定也很难受,甚至对她可能有很深的误解。
陆薇姗急著想见情人一面,将误会解释清楚,心中很是著急。
「今晚之后,你无搬到我的住处跟我『同居』,如果我们两个感情发展得够迅速的话,我想最快一星期,爸就会撤走那些人的。」
「一星期……」好久。
也许到时候,「他」已经伤心的离开纽约了……
陆薇姗难过的对媒体的摄影镜头优雅一笑,心头苦涩万分。
陆钇寒拥著陆薇姗,支持她摇摇欲坠的娇弱身子,并且对闪烁的镁光灯,勾起一抹英俊迷人的笑容,看起来神情相当愉悦,但……心头好沈重。
他希望韩旖露对他的感情有足够的信任……
凌晨四点,「越轨」的铁门缓缓拉下一半。
营业时间已过,工作人员正忙著打扫凌乱的地板和桌面。
韩旖露趴在吧台,心情难受又低落。
她的一颗心好像被扯碎了一样,痛得令她有点承受不了。
前天下午,陆钇寒还在为她撞见他和木村樱子在一起的事解释著,并要求她相信他……后来,她也相信了。
可是,没想到才与他分开不到半小时的光景,她就从报上看见他即将和陆家千金陆薇姗订婚的消息。
当时,她的心被狠狠地鞭了一下,除了震惊和被欺骗的感觉之外,她更气自己的愚蠢。
她竟然如此愚蠢又无知地相信一个男人?!
两天过去了,他就如同报上的讯息一样,在各家媒体的争相报导,和许多政商名流的见证下,在陆家豪宅与陆薇姗订了婚。
他是个属於不同世界的人,连订个婚都能吸引大批媒体,甚至连电视上也连线播出这些画面──
透过电视萤幕,她看见意气风发的他,穿著黑色正式燕尾服,英俊得无懈可击。
他挺拔的身影出色而迷人,手里挽著甜美的未婚妻陆薇姗,站在商界名人陆豪山的身边,一同举杯向参加订婚宴的宾客致意。
他闪电订婚了,拥有了陆家的权势……
看见那一幕,她碎裂的心又再一次碎得更厉害了。
她竟然会对这样一个骗子付出她的感情和一切?!
真是蠢蛋一个!
韩旖露一杯又一杯地喝著酒。这两天她很倔强的下让自己为他掉一滴眼泪,她只是拚命地喝著酒,想藉此麻痹自己内心的沈痛。
「你昨天还喝不够吗?」魏玲看著女儿为情所困的痛苦模样,心里也一样的难过。
当初她被前任男友欺骗时,也是痛不欲生。
「够了……」韩旖露已经醉了,她全身泛著难受的红烫,这是因为喝进太多酒精的关系。「妈,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坚强一笑,她心中的苦涩虽然没表现在倔强的脸上,神情看似平静,但魏玲清楚的知道,失去笑容的女儿心头一定很痛苦。
魏玲唤来迈可,要他将吧台的酒杯和酒瓶全部撤走,然后她就坐在韩旖露的身边,点著菸抽了起来,一边安慰著女儿。
「为一个男人藉酒浇愁不值得,你该庆幸的是,你不像我这样,被男人骗得人财两失。」
「是啊,何苦为了那个坏蛋难过?你身边还有很多好男人可以选择啊!」迈可站在吧台内,气愤地说道。「你如果选择我的话,我一定不会让你这样伤心难过──」
「迈可,快整理去。一魏玲看了迈可一眼,为这个年轻男孩的真情告白失笑摇头。「整理完这边你就可以下班了。」
迈可闭上嘴,极不情愿的将酒瓶和酒杯拿走;临走时还频频不舍地回头看韩旖露,最后因为一直得不到韩旖露的挽留,只好落寞地离开。
「妈,你能扶我一把吗?我想回去睡觉了。」喝酒过量令她头痛欲裂,恍惚地伸手寻找支撑。
「我不扶你,难不成让你醉倒在这里吗?」魏玲靠过去扶著她,费力地往外走。「喝了两晚的酒,你心中的愁也该消了吧?现在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起就该振作起来,别再为那个负心汉难过了。」
踏出拉下一半的铁门,魏玲正想按下遥控将铁门给关上,店里的电话却在此刻响了起来。
「露,站稳点。」韩旖露靠墙而站,身子摇摇欲坠地往下滑。「你待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进去接个电话马上出来──」
魏玲跑进店内,留下韩旖露一个人孤单地蜷蹲在门前。
这时,一辆车子驶近,木村樱子从车上下来。
她看见的是这一幕景象──韩旖露神情难受、眼神恍惚地仰望著飘雪的灰黑天际,身影显得落寞单薄。
「看来,陆钇寒要心痛了。」她走近韩旖露,轻笑地对韩旖露说话。
原来陆钇寒心中的女人,就是当天那位撞见她和陆钇寒互给「友好之吻」画面的女子呀!
韩旖露侧首看向木村樱子,她美艳的笑容刺痛了她的眼。
「他正快活著,怎会懂得心痛的感觉?」都已经失恋了,还得面对陆钇寒的另一个女人,韩旖露心中更加的悲伤。
「看你这样子,他不心痛死才怪!」木村樱子是受到陆钇寒暗中的委托,特别来替他传话给韩旖露的。
韩旖露不语。
她不知道木村樱子为何会出现?更不明白她为何要对她说这些话?
真可笑!陆钇寒已经属於另一个女人了,他们甚至还在订婚宴上当众宣布,陆薇姗即将迁入他的住所,两人要提前共度婚姻生活,并且同样的期待著婚礼能尽快举行……
韩旖露的心揪扯在一起,很痛。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受陆钇寒委托来见你一面的。」木村樱子之所以肯代为出面,是因为他答应要出一笔资金来扩充她餐馆的店面。
「你……」韩旖露俏脸登时一阵惊讶。
木村樱子不是陆钇寒的另一个女友吗?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替他出面?!
木村樱子从韩旖露眼中看见了困惑和不解。
「我和陆钇寒仅仅是朋友关系,你那天所看见的,只是他因为有事要向我道歉,我们互相给对方一个友好之吻重拾友谊而已,希望你别胡思乱想才好。」
既然来了,就好心的顺便替陆钇寒解释吧!
「对了,陆钇寒要我传给你的话是这样子的──他要你相信他对你的爱。」
陆钇寒要她相信他……
「教我……怎么相信?!」韩旖露恍惚地蹲在店门前,低语。
此时她头痛欲裂,心思纷乱得一如纷飞的雪花。
「他会来找你的,你可别急著伤心啊!」木村樱子把话传到后,手伸进衣袋拿出手机来。「不介意我拍张照吧?」
她以照相手机将韩旖露落寞的身影拍了下来,一拍完照,便很快地上车准备离去。
车子将离开前,她从车窗内往外瞥她一眼,拿起手机准备和陆钇寒联络,现在他正焦急地等著她的消息呢!
将这张照片传给他吧,他一定会很感激的。
木村樱子轻笑地按下图片传输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