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拓、嶽拓,你怎么了了」突然听到霄芸的哀嚎声,儿子们纷纷飞奔过去,却愕然见到嶽拓躺在大床上不能言语。
「爸爸!爸爸!」大家手足无措。
叱咤风云的千鹤嶽拓,年纪虽然一大把了,但身子还算硬朗,现在居然倒在床上爬不起来。
霄芸日夜不眠地照顾他,自从嶽拓病倒后,她痛不欲生,总是泪流满面,人似乎也跟着病了,常常产生倦怠感。
不只是父母亲,每个人都开始莫名其妙地感到身体不适,常常上吐下泻,连当医生的遨炽也躲不过这一劫,只有幽彤没事,她像幽灵般躲在阴暗的一角,默默观察每个人。
「你还算医生吗?」辙穹忍不住骂遨炽。「亏你还是『医王』,全家人都病了那么久,妳还是没医好我们。」
「我们究竟得了什么怪病?」烈赦搞不懂。「为什么我们常常感到倦怠和上吐下泻呢?连爸爸也逐渐神经麻痺……」
每个人伤心欲绝地望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爸爸。
「这……我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了。但是我确定有人……」遨炽鼓起勇气,艰困地说出憋了许久的疑惑。「有人在父亲的茶杯里下毒,我查出了毒药的成分。」
「怎么可能?千鹤家向来门禁森严,外人不可能轻易接近我们,除非……」没有人敢说出心中的怀疑:下毒的人或许是自家人。
「是谁想杀了父亲呢?」大家面色凝重,心中不断互相猜忌……
「我们是一家人,你们都是我生的,都是我身上的一块肉,流着千鹤家一脉相传的血,我不相信我的儿子们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霄芸斩钉截铁道,这番语重心长的话,才让大家从不断扩散的猜忌中清醒。
「我们绝不能互相猜忌、自乱阵脚,让恶人得逞,我们要以智慧打破这样的迷思。」霄芸冷静地提醒大家。「千鹤家以德行持家,我们都要具备信任的美德。」
「我想我们大概都中毒了。」遨炽不得不承认自已也无能为力。
「我们也……」大家这下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了。
辙穹吓得跳了起来。「是什么毒?」
「我不知道。」遨炽面色发白。
「你是医生,怎么会不知道我们被下了什么毒?」掠骋难以相信。「你真是辜负了这『医王』的名号!」
「我……不……」遨炽有口难言。「这种毒药是药草,与西医无关。」
「那就去查啊!」烈赦催促道。「快去啊!现在大家都命在旦夕了!我们不能认输。」烈赦的眼神佈满同舟共济的坚决。「身为千鹤家的长子,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千鹤家毁在我们这一代!」
大家认同地点头,千鹤家燃起一股新的希望。
***
不眠不休的追查了好多天,总算有了结果,遨炽僵硬如石地望着化验报告上的说明,整个人有如被五雷轰顶。
他们居然都中了「瘴毒」。
傅说中日本忍者专用的毒术,分成四种:惨、瘴、厉、毒。
「惨」会令人产生轻度的月复泻症状。
「瘴」会使人有倦怠感。
「厉」会使人昏昏欲睡、神经麻痺,甚至失去知觉。
「毒」会令人丧命。
千鹤遨炽浑浑噩噩地走出传统中药医疗室,他的脑袋一片空白,怪不得他查不出那是什么毒药,西医根本不研究快失傅的草药。
真相呼之欲出,兇手是忍者。
因为只有他的四弟妹幽彤曾经是忍者,但可能吗?幽彤要杀他们全家?
换个角度来看,兇手或许还有一点仁慈之心,否则若下的是第四种「毒」,那么他们全家真的是必死无疑。
千鹤遨炽欲哭无泪,真不知兇手是手下留情,还是他们福大命大。
「忍者下『瘴毒』。」四个兄弟私下偷偷模模的召开会议,遨炽只说得出这句话。
「怎么可能?」这真是致命的打击,任何人都无法置信,更遑论是幽彤的丈夫辙穹。
辙穹面色铁青,下一秒,他气急败坏地揪住遨炽的领子,狂乱地说道:「说!幽彤哪里惹你了了你为什么要诽谤她?你看幽彤不顺眼吗?」
「我就知道……」遨炽深感无力。「揭发事实只会让我们兄弟自相残杀!事实摆在眼前,除了幽彤,我不相倍其他人会下毒!」
「你……」遨炽虽如此的斩钉截铁,辙穹却仍无法接受,冷不防地,他一拳挥向遨炽,遨炽措手不及跌在地上,辙穹扑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地和遨炽打了起来。
遨炽也不服气地拳打脚踢,他扯住辙穹的长发,烈赦和掠骋过来要劝架,无奈他们也被张牙舞爪约两人揍了好几拳。
「够了!」烈赦努力制止,却仍无法平息他们的怒火。「我们全家人现在正命在旦夕啊!」烈赦挡在两人中间吆喝道。「我们兄弟是怎么了?竟然被一个女人搞得四分五裂!」
「那女人是我的妻子!是我深爱的妻子!」辙穹歇斯底里地喊。「只要谁说她的不是,我就杀谁!」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幽彤的心脏。
幽彤让大家以为她在自已房里,其实她已掌控千鹤汞的每个人,她知道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包括他们彼此间的猜忌。
「我们家的男人其实都脆弱得不堪一击,全毁在女人手里。」掠骋崩溃地吼道。「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这番感触良深的话让陷入狠门的两个弟弟清醒过来,他们松开彼此,汗水淋漓地躺在地上,全身虚月兑无力。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辙穹喃喃自语道。「幽彤那么爱我,她不可能杀我,更不可能杀我家人。」
她的「真面目」被揭发了,更令人惊讶的是,她也不再躲避,悄无声息地走出来,让大家惊惶失措。
「妳……」四个人愕然得说不出话。
「幽彤。」辙穹尴尬地先声夺人。「我相信不是妳,是三哥在鬼扯、无中生有。」
她冷笑,嗤之以鼻道:「既然不信任我,就不需要找借口,那只会噁心得让我起鸡皮疙瘩!」
「幽彤……」辙穹傻眼了,她的站姿傲视众人、唯我独尊,眼前的女人与他的幽彤有天壤之别,不是他所认识的妻子。
那纯真无邪的小女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忍者的冷酷。
「我承认我的罪行。」她严肃地说道。
众人一脸惊骇,她们面无表情,眼神如玩偶般空洞。
「我在千鹤嶽拓的茶里面下『厉』,让他昏迷不醒;我在千鹤霄芸的茶里下『瘴』,让她产生倦怠感;然后在你们的茶里下『惨』,让你们上吐下泻。先前也是我放蛇、在热水里加红色涂料、在床上放针,这一切都是为了杀你。」她双唇毫无血色,无动于衷地面对辙穹。
每个人越听越心惊,神色一如灰槁,辙穹更是两眼圆瞪,无法置信,他竟娶一个预谋杀夫的女人,她紧抿泯的樱桃小嘴露出鬼魅般的笑容。
「我很想真的杀了你们,但我无法下手,只好选择折磨你们,让你们精神错乱,变成疯子。」她无所谓地耸肩。「我不想这么做,但是没有办法。」
「告诉我,我父亲……还会醒过来吗?」辙穹焦急万分地问。
「就快了。」这句话为他们四兄弟带来无限的希望。「我下的药今夜就会丧失药效,自古忍者就像瘟疫般,走到哪,人们躲到哪,我就是瘟疫。」她淡然地说道。
「而我娶了瘟疫。妳一直想杀我们……」辙穹感觉痛彻心扉。「给我一个理由!」
「天下没有无理的爱,也没有无理的恨,你以为只有黑道才会『血债血还』吗?市井小民也懂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幽彤心乱如麻道。
「我恨妳!」辙穹咬牙切齿地说。
幽彤默默闭上双眼,承受心碎的滋味。
「妳欺骗了我。」他哀痛地闭上双眼。
「跟我来!」她心平气和道。「我会告诉你真相!」
「我不准妳再接近辙穹。」烈赦厉言喝斥道:「她是杀人魔王!辙穹,你这是在自投罗网。」
「引狼入室已经够糟了!现在必须要做一个了断!」遨炽直言不讳道。「我不能让妳这刽子手再残害千鹤家。」
「不!她爱我,我相信她不会杀了我!我跟你走!」辙穹狂乱地说道。
傻辙宵!你为什么如此执迷不悟呢?幽彤在心中斥道。
「好。」她喑哑地说道。「我们回房间,等父亲醒来后把他带过来吧!」她彷彿在交代遗言般缓缓说完后转过身去,辙穹迈开大步,尾随着她离去。
大家杵在原地,那惊天动地般的震撼,久久无法散去。
进房里后,千鹤辙穹迫不及待地抱住幽彤,这辈子恐怕他不曾受到如此大的打击,看到他惊惶忧急的神情,她整颗心有如被千刀万剐。
「告诉我这是一场噩梦,妳这么甜美、无邪,妳爱我,妳不可能……」辙穹哀求道。
「你错了,我虚情假意,我狠心狗肺、心狠手辣,一心只想杀了自己的文夫。」她无情地反驳。
突然间,她摀住他的唇,他无法呼吸,很快地陷入昏迷,她在手掌心里放了某种药,他全身僵硬地晕死在她的怀里。
「没有办法,谁教千鹤嶽拓要灭我族人呢?」她失神地喃喃道。
***
午夜,正如幽彤所言,千鹤嶽拓醒过来了,在烈赦的禀告下,嶽拓惨白的脸有如被狠狠刮了一记般。
他的四媳妇竟是个刽子手?嶽拓彷彿看到鲜血淋漓的未来。
「……辙穹有生命危险了。」他语无伦次道。
大伙扶着父亲往辙穹的房间走,屋外雷雨交加,风将阳台的窗户吹开,窗帘卷起,毫不留情地跩在墙壁上,闪电为黑漆漆的空间带来刹那的光亮,每个人惊惶失措地看着令人神魂俱裂的景象。
千鹤辙穹被绑在墙壁上,幽彤的手里拿着武士刀。
掠骋镇定地打开电源,灯光乍亮,清清楚楚地列画出这一幕,千鹤霄芸有如看到了她的过去,现在她的四儿子也命在旦夕……
辙穹清醒了,那武士刀的刀锋正对着他的下颚,但刀未出鞘。
「真是天怒人怨呢!」幽彤望着屋外的风吹雨打,冷嘲热讽道:「辙穹,你是可以主导亚洲经济的『钱王』,每次对手的暗杀,你都能大难不死,如今你的妻子将亲自杀你,你怕了吗?身为忍者,我甚至可以面无表情地将武士刀刺入我的月复部再切开。」
「够了!」辙穹试图让自已冷静下来。「看在夫妻的情面上……」
「情面?」她顿时面目狰狞,双眸泛着死亡的气息,她咬牙切齿道:「如果我不顾及情分,你们早就跟我父亲一样死得不明不白,我只不过想吓吓你们,让你们变成疯子罢了!」她憎恨自已的无能。「我就是太仁慈了,以至于到现在还无法实现誓言,歼灭千鹤家族。」
「谋杀亲夫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烈赦无法置信。「妳在胡说些什么?千鹤家又欠妳什么?我们跟你无冤无仇……」
「够了!」嶽拓说话了,虽然身体仍很孱弱,奄奄一息的他只需稍微出声也够威严了,大家安静下来。「我相信妳不叫幽彤,妳的父亲是谁?」
「终于提到重点了,不愧是千鹤家族的掌门人。」她的双眸发出冷光,开始诉说一个被尘封的故事,如今封口开了,所有仇恨也倾洩而出。「我的父亲叫伊贺风间,我是伊贺家唯一的后代,叫伊贺忍而。」
霄芸的脸骤然发白,整个人踉跄地向后倒。
「是你灭了我们伊贺家族;是你让我父亲身败名裂。」幽彤的手转而指向千鹤霄芸。「我的父亲无法承受失去妳的痛苦,数年后割颈自杀……」不堪回首的过去如今一一浮现,让她悲愤地跪在地上。
「你们是刽子手、兇手,为什么还能如此怡然自得的安享晚年?」她声嘶力竭地问道:「为什么?」
嶽拓目光闪烁,他根本无法想像还会遇见伊贺风间的女儿,那段过去一直牵动他内心深处好痛,没错,是他灭了伊贺家,当年他杀了无数的人,只为了要夺回自已的妻子霄芸。
「你做尽伤天害理、惨无人道的事,一报还一报,我要杀了你们的儿子!」幽彤歇斯底里地宣告。「我不会让他一刀毙命,那未免让他太痛快了,我要好好的折磨你,我们伊贺家受尽煎熬,相对的,你也得好好承受死前的折磨,这样才能消弭伊贺家累积了数十年的怨气。」
说到这里,她的眼眶里已蒙上一层浓浓的雾气,珍珠般的泪水滔滔流下。
「妳杀不了我的。」半晌后,千鹤辙穹豪气万千的声音响起,此刻他气定神闲,一点也不像待宰的羔羊,更不像老是被嘲笑为像女人的男人,他锁住她的眼睛,坚定地把她的心给压制住,他一字一字清晰说道:「妳说的对,没有无理的爱,也没有无理的恨,我知道妳爱我,好几次妳都有机会可以杀了我,而妳却迟迟未动手,因为妳不忍下手,现在是,永远都是!」
他说进了她的心坎,在她心底深处,脆弱的女性知觉因而他甦醒,他佔满了她的人,也佔满了她的心。
「我会杀死你的。」她颤抖地发誓。「我在父亲坟前发誓过要歼灭千鹤家,我不能对我父亲背信,我要先毁了你的容貌,让你变得像你母亲一样丑……」
「不!」嶽拓吼道。
「你来自屹立不摇的千鹤家族,你自以为是织田信长吗?你和织田信长一样痛恨忍者妖术,因而决定歼灭忍者。」幽彤怨怼地对嶽拓说。
日本历史记载,一五八一年,织田信长发兵四万四,目标直指伊贺等三家,伊贺忍者四千凭借天时、地利及忍术,与织田军进行长期对抗,使伊贺家族没落,族人一一被杀害,无人倖免,伊贺国中火光蔽天,惨遭歼灭。
那一夜的屠杀,千鹤嶽拓下了一条屠杀令。「该地上所有生物、妇孺及走兽皆不得活。」
就如同历史上织田军所过之处的情形一样,当年千鹤嶽拓所经伊贺家之处也死伤遍野,历时一月,踏平伊贺家……
「我们伊贯家两度被歼灭,一次被织田信长,一次被你千鹤嶽拓。」她泣不成声地诉说。
「没错。」千鹤嶽拓面色凝重、胸口窒闷地承认:「是我下令屠杀伊贺家。」
「看吧!你承认了你的滔天大罪!你的儿子代你受死是理所当然!」她痛不欲生道。
「不!」千鹤嶽拓面无表情道:「辙穹不是罪该万死的人,他是无辜的,该死的是我,是我与妳父亲结下冤仇,是我欠你们伊贺家,但是我不会道歉,因为我不承认我有错。」他昂然不屈地站着。
「难道你真以为自已可以为所欲为?」幽彤无法置信地咆哮。
千鹤嶽拓沈默良久,或许他也知道时不我予,不得不向命运低头,然后他怅然地叹息道:「妳……不会懂的,我确实是元凶,你要找的人是我,要杀的人也是我,你要报复的对象应该是我。」在他仍清澈炯然的眼眸中读不出悔意,只有做父亲的心甘情愿。
「杀我吧!」他对幽彤喊道。「把武士刀刺向我的月复部吧!这是你们忍者最引以自傲的杀人和自杀方式,不是吗?快动手吧!千万则杀错人,辙穹是妳的丈夫,妳的仇人是我,让我们做个了断吧!」他睨着她,眼睛比老鹰还锐利,一动也不动。
千鹤嶽拓不愧是一代豪杰,拥有黑道人物的气魄,视死如归。
幽彤挑起秀眉,目光像刀杀凌厉,刀锋出稍,金光闪闪的刀锋象征着即将结束一段恩怨情仇。
「唯有杀了你,我们两家的恩怨才能了断。」她往前跨出,刀锋指向千鹤嶽拓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