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漾继续每日为东方昊驹献唱、拉琴、讨好他……她的声音十分优美,每日下午的冬宫,都会传出悠扬的歌声。
一点也没错,好运真是连连。或许是因祸得福,或许是“护身符”真的起了功用——东方昊驹回到基辅罗斯大公国的冬宫居住。万万没想到——不知为何竟被基辅罗斯大公国元首总理布里涅兹得知——布里涅兹是一位温和派的总理,也因为如此,他对这位末代沙皇之子东方昊驹采取绝对的肯定态度——欢迎他。经过基辅国媒体大肆渲染报导,反而让东方昊驹的生命受到层层保护。
毕竟,布里涅兹欢迎东方昊驹,在他的命令下,是不准王子生命受到威胁的。如果,王子有什么万一,那简直是让他这个总理?面尽失。所以,冬宫有无数的军队保护。这让恐怖主义的遊击队要刺杀王子是毫无机会的。
东方昊驹手上拿着请帖,一张金字红底的卡片,上面有布里涅兹的手印,邀请他们参加一项盛大的晚宴,在凯萨琳行宫举行。时间,就是明天。
东方昊驹欣然应允,他决定要带夜漾一起出席;不过,夜漾却愁眉苦脸了。
真是天方夜谭,难上加难的事——她只是个平民,她怎能奢望像公主般高贵,成为有气质的尊贵女人?这会是一个笑话。
她突然省悟到,东方昊驹是王子,贵族的世界与她有十万八千里远……东方昊驹不以为意地对夜漾笑了笑。“我会让你变成公主的。”为了要证明他绝不亏待她,他赏赐她数不尽的衣服和钻石。
夜漾无法置信他所做的事。
赏赐!他把她当作王妃般疼爱她。
这是皇家珠宝七奇石之一。沙皇名下大批的珍宝中,有七颗号称“天下七奇”的璀璨大宝石。
其中之一——七奇之四就是一顶红宝石皇冠。它的上面密密麻麻嵌缀着千粒金刚钻,这重达四百克拉的红宝石便高居皇冠的顶端。由于它实在太重了,年代久远,如今皇冠的金架居然凹陷,这对沙皇来说是个不祥的预兆。也就在不久之后,王朝结束,皇帝也难逃一死。
如今,东方昊驹又叫俄国最杰出的珠宝匠重新修复,将皇冠赐给他最钟爱的情妇——黑夜漾。
这皇冠好重,压到夜漾的头顶上,她感到一阵昏眩;不过,东方昊驹却爱怜地模模、卷卷她的发梢,讚美道:“好美!这皇冠简直是为你而生的。尤其是再加上你的黑发——”他目光一闪,失望道:“可惜,你现在是短发。”
夜漾眼瞳炯然发光,捂嘴椰揄道:“你喜欢我留长发吗?”
东方昊驹皱紧眉头,知道她喜欢唱反调的个性,他干脆自言自语。“也无所谓,不过,我一定会要你留长发的。”他希望她自动自发遵照他的“心意”。
突然,她扑向了他,她娇嗔道:“好嘛!我绝对会?你留长发的。”说着,又翘起红豔欲滴的朱唇对着镜子神气活现道:“看样子,今天,我只好先拿假发当‘真发’了,不知你沙皇意下如何?”
东方昊驹眉色飞舞。“你这小鬼!”他打她的头。“真会装模作样。”其实,在他内心深处,一直期待“中国女圭女圭”的复活……“别打我。”她竟敢对他做鬼脸。“不然,我就不取悦你喔!我要把头发染得乱七八糟的。”
“到现在为止,你还没学会唯命是从吗?”东方昊驹佯装发怒道。他又开始想许多“整人”的遊戏。“我干脆将你倒挂施以毒打好了。”他“语意深长”道。
倒挂?她还来不及解读他的“话中话”,他就将她整个抱起来,然后,再悬起她的身子,抱住她的双腿,将她的头枕在沙发上——其实,他的“毒打”很温柔,与他以前的蛮横有一百八十度的差别。
唯一不变的,就是他还是野蛮,他喜欢以他的“方式”表达对她的处罚……“中国女圭女圭”夜漾有着令人惊豔的美——一袭红玫瑰丝质天鹅绒晚礼服,乌溜溜的长发让西方人目瞪口呆,讚歎不已,而头发上面的红宝石皇冠,就是传说中沙皇的传家之宝。众人开始窃窃私语,在今天,终于——世人有机会一睹沙皇的宝藏,真是所谓死而无憾。显然——王子极疼爱这位情妇。
她雪白的肌肤与外披的黑色貂皮斗篷相辉映,更有股东方人的神秘气质,就如同她的身分——她究竟是谁?是来自远方的中国公主吗?所有人都相信——也唯有公主,才能得到王子的专宠。
因为,她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就像是王族的一员,他们天生拥有王者之风,出乎意料的,夜漾看起来如此地高贵,不可一世,也让紮罕和叶戈里大惊失色。奇怪!除非是身上有着皇家的血统,否则没有任何一个平民女子可以在所有贵族的面前,还能如此怡然自得,不疾不徐;或许,夜漾真是不同凡响。
黑夜漾绝对是举世无双、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当王子和夜漾经过凯萨琳行宫长长的红地毯时,要爬过几百阶的楼梯,阶梯旁边肃立着军队,走过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旁边站着恭敬的仆人。这大厅大得可以容下百辆马篷车,四面的墙壁全镶着镜子,还有千枝腊烛,高耸的天花板镶着水晶烛光灯,闪亮得像天际的繁星。
欧洲,永远以自己古老悠久的文化自豪,保存祖先的文化是他们固有的责任,就连基辅罗斯大公国也不例外。所以,夜漾眼前所见的皇宫,在历史的洪流中,依然巍然矗立,深深震撼每一个人的心。
骄傲!基辅罗斯大公国的人以祖先的功业为荣。
大厅里,聚集的人犹如古代的贵族伯爵。高阶人士、豪门千金、名流公子,现在只是换了个名称,成为政官商要,达官贵人,唯一不变的——宴会,永远是有权有势的名人的天下。
东方昊驹一入大厅,当守卫喊出他们名字的刹那间,震耳欲聋的掌声响起。不管是虚幻,还是真实,现在,东方昊驹像君主时代的沙皇受人景仰、崇拜和畏惧。
而他身边的情妇,立即成为炙手可热的女人。今夜,这位高不可攀的“真正”公主,耀眼而灿烂,无其他女人能及——或许,除了站在另外一角,没落的贵族后裔妮妲除外。
这位俄国女人也很漂亮,身材丰腴不说,金色头发,蓝色眼睛,又挂着贵族的头衔。但是,她的美却与夜漾截然不同,虽然,她带给人的感觉很性感,不过却是恶毒、邪气的。照平常的情况而言,她的出席,绝对会成为最耀眼的女主角,可惜,今天夜漾取代了她……此时,克里克也悄悄出现在宴会中。
虽同是皇帝,但是与东方昊驹给人感觉截然不同的是——克里克显得好阴沈、黑暗,像魑魅,让人家不自觉地厌恶与他站在一起,如果东方昊驹是天使,那他就是毁灭天使的撒旦。
他身为洛薇利雅的一国之君,但奇怪的,就是没有人愿意与他寒暄。他似乎毫无当国王应该受到的礼遇和尊重。或许,是这位末代沙皇东方昊驹抢走了克里克亲皇的所有风采吧!
偏偏,克里克毫不在意,他似乎对一切视而不见,他的目光,只有驻足在东方昊驹和黑夜漾的身上,夜漾?东方昊驹跳舞,专注地取悦他——克里克脸上充满无限诡谲的神情。
他的眼睛发出阴光,面容漆黑难看;他无法相信,东方昊驹腰际上的玉玺呢?
居然不见了?到底跑到哪里去?玉玺从不会在东方昊驹身上离开的,他百分之百肯定,除非——他的眼睛像窗外冰雪般的冷,他端睨夜漾,像恶魔般想吃下夜漾。曾几何时,沙皇的红宝石皇冠又出现在沙皇的情妇身上?
有趣,真是有趣!他不是不知道东方昊驹的父亲、尼古拉二世当时爱情妇黑紫织时的疯狂行为——将玉玺藏在皇冠下中间最大的那颗红宝石内,要把玉玺送给她……或许——克里克轻鄙地紧抿着唇。
只不过,尼古拉二世沙皇怀的却是美丽的噩梦——他永远死不暝目,他的灵魂永远不得安息,因为,是他最爱的黑紫织出卖他,黑紫织其实是革命军的间谍……沙皇的情妇是间谍——这个事实,到现在还是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晓。而他不能一直守住这个秘密阿!
现在,就是“借刀杀人”的最好时机。
他即将掀起一场无情的风暴。克里克目光犀利地笑着。
不愧是沙皇,如此霸道地霸佔着他的情妇,不准任何男人接近夜漾,甚至是跳舞。
在欧洲皇室的习俗中,如果,情妇的男人对他的女人表现强烈的佔有欲,这样就会让其他绅士觉得要与这男人的情妇跳舞,就必须要决斗——这种古老的习俗,一样流传在现在的上流宴会中。所以,没有男人敢动夜漾。他们只能远远地欣赏。
直到,克里克走向东方昊驹问安,东方昊驹才饶过了夜漾,但是,仍是命令紮罕和叶戈里“看顾”夜漾。
“伟大的沙皇——”克里克仍是逢迎谄媚,他对东方昊驹行礼。“自从你‘公开’回到你的国家,真是举国欢腾啊!”
东方昊驹不以为意地笑了,在克里克面前的,似乎不再是夜郎自大、唯我独尊的沙皇,他淡然道:“谢谢你的?举,不过,我必须要纠正你的措词,因为我不再是沙皇,而你,才是真正的国王。”说着,他甚至对克里克鞠躬,实实在在诚恳唤道:“克里克亲王你好!”
“我……”或许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谦卑的皇帝,这可让克里克愣住了。东方昊驹目中无人的个性显然不复见。东方昊驹不是犹如一头兇悍的狮子吗?现在变得软趴趴,毫无攻击能力?如果,东方昊驹是狮子,那他就是驯服狮子的驯兽师,这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软弱的人会比刚强的人更容易受到伤害。克里克谦恭道:“你太客气了!我永远比不上你,就算你不是沙皇,你也绝对像沙皇般好运。譬如,‘中国女圭女圭’不是在你手中吗?她现在是你的情妇了——”
“你看出来了?”东方昊驹毫无顾忌。“没错,小乞丐就是‘中国女圭女圭’。”
克里克的眼睛在燃烧,可怕的是,他看来面无表情似乎无动于衷。“当她站出来时,我彷佛看到我小时候,参加尼古拉二世——就是你父亲的宴会。你父亲最爱的情妇黑紫织长得与她一模一样。我想……没错吧!她应该是黑氏家族的后代吧!”他假意猜测着。
“说得好。你的观察力和记忆力是一流的。”东方昊驹对克里克毫无戒心,他一五一十道。“黑紫织就是黑夜漾的祖母。我和我的父亲,都无法不被她们吸引而收‘中国女圭女圭’?情妇!”
果然没错。顿时,克里克脸上没有预期的祝福喜悦,却满是是阴霾和同情。“这真是你的不幸,”东方昊驹惊讶地张大双眼,克里克佯装无辜道:“我不想让你一辈子蒙在鼓里,我一直把你当作朋友,所以,我必须告诉你实话……”他望着远方的夜漾道。
“小心,我不愿让你与你的父亲走上同样的路,被情妇害死,当年黑紫织根本不是单纯变心,她背叛的原因是她是……间谍!”
间谍?东方昊驹心脏被利刃狠狠地戳刺。宴会里闹哄哄的,他的心完全被掏空了,他对一切却置若罔闻。他整个人只有一个念头——是黑家的女人屠杀了他全家吗……克里克继续加油添醋道:“我实在看不下去,我不要你一辈子都活在自怨自艾的世界中,以为革命军是兇手,恨世上每个人,其实,你只要恨黑紫织就好了。始作俑者是黑紫织。”
惨无人道的狮子终将复活——东方昊驹潜藏的劣根性终将爆发。克里克内心暗自开怀大笑……他转身赶紧离开。接下来,致命的一击——就靠妮妲了。
乐队不断演奏,当舞曲结束时,现场立即鸦雀无声,就好像山雨欲来前的宁静。突然那位俄国贵族女人妮妲站出来说话了,她指着夜漾呼天抢地道:“你凭什么做沙皇的情妇?你这贱女人抢走了我的丈夫……”妮妲绝对是个最会演戏的厉害女人,她又哭又叫,对着所有达官贵人哭喊。“谁来?我评评理!”
夜漾的表情像僵尸般难看,而紮罕和叶戈里无法相信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人物——是妮妲?多年不见了,今天,她却奇怪地出现在宴会中。她“提醒”了东方昊驹、紮罕、叶戈里——十多年前王子和她的一场婚约,虽然,那只是个“儿戏”……没错,东方昊驹倏地忆起了,他是结过婚的男人。
外传王子和妮妲结过婚,不过,王子却是完全不予置评,只是继续“一人”度日,过了好多年,直到这一瞬间——妮妲冲过去拥住了东方昊驹,在他怀中激动不已,而他却像死人般毫无反应。
“昊驹,我哪一点比你的中国情妇差?我是贵族啊!而她只是平民百姓,我们贵族虽然已经没落,但是,我们一直不断严守诫律——只和贵族通婚,才能延续骄傲的传统和血缘。”
她揭发夜漾不堪入目的身世,她要夜漾当场死得很难看。“她没有身分,她没有护照。她没有受过教育,没有知识,她是扒手,更是窃贼……”妮妲指证历历。“‘中国女圭女圭’只有无邪美丽的外表,蛊惑这里所有大人物的心——其实,她低下卑微!”
东方昊驹应该站出来说句话吧!可是,面对风声鹤唳的场面,王子却还是闷不吭声。
妮妲更是继续撒野。“我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啊!我独守空闺等了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你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国家,现在总理下令派军队保护你的安全,你从今以后会活得无忧无虑……以前,年轻的你,爱玩就算了,现在,你应该负起丈夫的责任与义务,回到我身边吧!昊驹——”千言万语抵不上一个行动——她抬起头,亲吻了东方昊驹。
妮妲在赌——不管东方昊驹会不会当场“揭发”真相,但是,她就是要闹一闹,让夜漾颜面全无。
夜漾感到摇摇欲坠,她的心都碎了。昊驹结过婚?他有妻子?天啊!如果不是紮罕在一旁扶住她,她可能真的已经瘫倒在地上。紮罕摆明了对夜漾的爱护,永远不让任何人欺侮王子最疼爱的情妇。
“够了!”叶戈里台头挺胸站了出来,这位侍从也背叛了主人,替王子的情妇说话。“没有任何人可以拿法律控制沙皇。
历代的沙皇都是如此——只是因为延续传统血缘或是为利益,或是为交易,契约种种因素所促成的婚姻,不具有任何意义……沙皇永远不会爱自己的妻子。他们会爱别的女人,爱别的情妇……”
东方昊驹居然还不?所动。紮罕看不下去,他狂啸:“王子,你说句话啊!”
“我——”要他说什么呢?他无法跟双手沾满血腥者的后代子孙在一起。他无法爱屠杀他全家兇手的黑紫织的孙女黑夜漾——爱?
他爱她,他爱她爱得死去活来。他根本不能没有她。
纵然此时才醒悟他深深地爱她,但是——一切也如过往云烟。
这字眼好遥远。
这字眼变成了虚无。
是的。这世间没有爱——只有仇恨。
黑紫织做了罪孽深重、罪大恶极的事,她的滔天大罪应该由谁来承担呢?
黑夜漾——必须要赎罪!
“王子——”紮罕巨人的身材配上巨大的声音,响彻云霄,震醒了王子。
沙皇的优越意识震撼着每个人。他自以为是的丰采,让夜漾不寒而栗,而在场所有的人也是噤若寒蝉。
东方昊驹一直不动声色,夜漾已经奄奄一息了,他不闻不问是在羞辱她?
她忘了她的出身——一个平民怎能配王子?不只是王子会轻鄙她,所有人都会笑她不知好歹,不衡量自己几斤几两重……在大家面无表情的脸上,夜漾彷佛见到一张张咧嘴大笑的脸——现在,她又该何去何从?大家都唾弃她啊!就算她之前总是认为因为有爱,所以她可以做沙皇的情妇,但是,在这一刹那间,她大彻大悟,她没有那样的勇气,当大家对她“另眼相看”
时……终于,似乎就要尘埃落定,代表君主时代权威专制的沙皇说话了。“我……”东方昊驹全身骨头嘎嘎作响,在爱恨纠缠间,无情的沙皇舍弃了他最爱的情妇?他的声音破碎。“文明的时代,法律讲求‘一夫一妻’制。我就像基辅国最后的黄昏,是最后的沙皇,但是,我也要遵循大自然的定律。既然结婚,我——要回到妻子的怀里。”
沙皇真的不是人类,冷血的他有千变万化的人格与选择。
才过一秒,夜漾可以被打入冷宫,永不得翻身。
他可以让女人到天堂,也可以让女人到地狱。
真是惊天动地的话,让夜漾也地动天摇了。现在的她,真是生死一瞬间。
她会生?或是死?
如果可能——她真的会死。她尝到最椎心刺骨的痛,这是做情妇的惩罚?难道这就是黑家的“诅咒”?
诅咒?这一定是真的。她尝到了“报应”。
让她永不得翻身的报应啊!
但是,苏娃也说过——骨气?
她突然有站起来的勇气。
她一直是善良的情妇,可以忍受沙皇不同的女人。她也要做最有骨气的情妇,妻子可以拥有丈夫是天经地义的……她根本是多余的,她应该要离开。
她要?头挺胸地离去。
妮妲露出玩味、嘲弄的容颜,成功了!她让夜漾毫无容身之处——她的眼睛在对夜漾吐露:你就是丧家之犬、摇尾乞怜的狗……“王子——”叶戈里和紮罕齐声反击道。“你真是一只不可理喻,心高气傲的猪……”为了保护夜漾,他们居然犯上连沙皇也敢骂了。
不过,一切都来不及了。
夜漾欠身,深深具有王者的风范。如果,她真的是贵族,她绝对有资格成为一国之后。
你们笑我又如何?沙皇不要我又如何?
我一样会意气风发、趾高气昂地走出去……没有人尾随她。她也没有披黑貂皮斗篷。她的脸色和脚底下白色的大理石一样白。外面下着雪,满天的风雪中,她应该觉得冷了。但是相反的,她却只有麻木。
她的傲气,让众人为之屏息、为之动容。
她够格做王后。
她走了!
她走出他的生命中——黑家的女人蛊惑引诱的魅力太骇人,她的人走了,她也把东方昊驹的心带走了。东方昊驹觉得血流尽了,只剩干枯的尸体……紮罕和叶戈里急得也想往外冲,但却被东方昊驹挡住。
“站住,”他的表情比西伯利亚还冰冷。“如果你们走出行宫,就表示你们不认我这位王子。”
紮罕动作僵硬,好半晌,才回头若有所思道:“我们喜欢你是因为你一直是善良的沙皇,虽然你有时显得残暴,但那却不是你的本性。你只是封闭你自己的心,直到今日,我和叶戈里才发觉,你依然让良知被愚蠢的仇恨蒙蔽。”
他们俩头也不回地冲出去。东方昊驹神魂俱裂。
雪地上不见道路,只有积雪盈尺,只见雪花片片,却不见夜漾的踪影。
紮罕和叶戈里几乎停止了呼吸——夜漾不见了。才一瞬间,她就渺无形踪。
是谁带走了她?是传说中的雪神吗?
夜漾孤孤单单矗立在风雪中,站在凯萨琳行宫的中央广场,望向前方,她惊歎不已。
基辅罗斯大公国真是个美丽的国家。或许,只能以仙境来形容。白桦及松树下挂满冰柱,闪动着水晶及彩虹的光芒,相互辉映,那些绚烂的色彩几乎令她?之目眩。
绝对没有一个人能够?弃这仙境般的国家。连过去的沙皇也不行,连想当这国家统治者的恐怖份子或是现任的总理也不行。
所以,东方昊驹理所当然会留在基辅罗斯大公国,与他的妻子在一起……强烈的椎心之痛,深深折磨着她。她一直没有人保护;族人不要她,东方昊驹离弃她——不对,她不是早就知道做情妇最终的淒惨下场?只是,她想到没有了东方昊驹,她根本无法活下去。
她想寻死……她肝肠寸断地笑着。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为东方昊驹付出了全部,却换来心痛如绞的感受?吉普赛的魔法能告诉她为什么吗?她心中总是认为希望就是魔法,爱就是魔法,而现在她的心中,却再也没有火焰,再也没有魔法。她现在离死亡很近,很近……如果上天愿意,就让她冻死吧!
传说中,冻死的女人,会化做“雪之女”,永远生活在冰天雪地的基辅国中,这样,她就能永远伴着东方昊驹,她的爱人——一瞬间,有东西缠在她的脖子上。
她杏眼圆睁,是祖母黑紫织的假发?这假发正戴在她头发上,但是,却也紧紧缠住她,勒住她,让她无法呼吸,她本能地挣扎,但是,力道却越来越强,她几乎要窒息了,她要死了,她快死了……下一秒,她眼前一片黑暗,失去所有的知觉,昏了过去。
身穿白袍的克里克像宗教祭师一样地抱住他怀中的“祭品”夜漾,他黑色的眸子散发出恶魔的光芒,莫测高深说:“洛薇利雅的伟大公主啊!如果你想去地狱,我会带你去的。”
没有人知道在基辅国历史上唯一的女沙皇凯萨琳二世,在这富丽堂皇的凯萨琳行宫藏了多少秘密,唯独克里克知道。他走向远边侧门的一角,横抱着夜漾走了进去,下楼到了古老的地窖。实在很难想像,这里——真的有一道通到地狱的门。
打开地狱的门,这是个又古老又潮湿的通道。而这通道——直通往洛薇利雅的王室。
想当然耳,会做这密道,无非是供沙皇逃难使用的。而当时在十八世纪,洛薇利雅和基辅罗斯大公国是合并的。洛薇利雅位在基辅国南方的边境。如果用走的,大约要一天一夜。但如果有代步的工具,速度可以很快。
狮子“菲特力”在等他们了。“乖!”克里克模模狮子的发鬓。“我带你最想念的‘祭品’回来了。如果,你的速度够快,你取悦我,我会让你尝尝公主尊贵的血液……”
刹那间,“菲特力”对密道狂吼,它张牙舞爪,雄赳赳、气昂昂地欠身,它真是个庞然大物,比普通人还大了一倍以上。
也因为如此,这只狮子绝对可以轻而易举承受他们两人的重量。
“菲特力”开始向前狂奔,奔过阴湿的通道,飞过积满臭水的低洼地,甚至赶走了蝙蝠,它有充分的视觉和嗅觉,在黑暗中敏锐地洞悉掌握所有的一切,它保护着主人和它的“祭品”。
闹够了吧!就算是遊戏,闹剧总有结束的时候!
何况,我根本没有娶你。一切,是你自己为了颜面而对外胡乱公开……用这句话,东方昊驹搪塞了妮妲,抛弃了她。妮妲也没有继续再跟随,毕竟,这是事实。十多年前,她是爱上了这样不可一世的沙皇东方昊驹,不过,这样的爱早已随时光消逝,而十年后,她爱上的,是宛如地狱使者的克里克……这是她和克里克的计谋——他们要联合摧毁东方昊驹。
“谢谢你没有拆穿我。”这是妮坦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她要赶去和克里克赴约。享受未来做帝国王妃的喜悦……也谢谢你让我藉助你的力量,让我离开我的情妇夜漾。这句话是东方昊驹在心中说的话。他默默站在风雪中,坐进车子后,不知不觉伸手握住了那“护身符”。
叶戈里开车,紮罕坐在后座,他们的脸上都没有笑容,只有沈重的心。万万没想到,紮罕和叶戈里还摆脸色给东方昊驹看。
而东方昊驹痛苦万分道:“我不得不这么做。”这句话让人莫名其妙,车子一路驶回冬宫。
没有了夜漾,就没有了欢愉,更没有了爱,这世界更加孤独,今夜的冬宫真是加倍淒冷。
我不得不这么做——这句话不断回荡在东方昊驹的脑海中,是的,如果他对夜漾报复了,那他也必须付出代价。
心头纠结的爱恨情仇完全摊开了——他让夜漾离开,那他也要让自己离开——离开这无情的世界。
“停车!”他厉声叫嚣,叶戈里不得已把车停住。东方昊驹把他们赶下车,然后,他坐在驾驶座,打开引擎,叶戈里和紮罕吓一跳,也飞奔地跳上车。坐进车厢里,车子像高速火车向前冲。时速不断地增加,他不断加速……王子不要命了!
“停车!王子——停车!”他们大叫,但是,王子却完全陷入疯狂。
“夜漾,夜漾——”他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我爱你啊!我爱你,但是——为什么你要背叛我呢?为什么?你要屠杀我全家!”东方昊驹把报复黑紫织的心完全转移到黑夜漾身上。
王子一定疯了。他在说什么?
“王子!清醒些!快停车,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一点也没错,他们的前方,有一群人。“踩煞车,踩煞车!”紮罕用一只手捉住王子的背脊,用另一只手操控方向盘,而叶戈里的身子由后座趴向前座,伸出长长的手臂,抓了王子的脚,用自己的手紧急按住煞车——是不是能够起死回生呢?
千钧一发之际,车子发出尖锐犀利的摩擦声,就在最后一瞬间,眼看着就要撞到一个老人,车子才终于止住。
出乎意外的,一群流浪的吉普赛人聚集在此。在这种暴风雪中,还在街头卖艺,真是可怜!他们这群流浪音乐家用小提琴拉着波兰名音乐家萧邦的乐曲。因为风雪很大,很难看清楚每个人的面容,但是,仔细一瞧,还真似曾相识。看清楚之后,大家都震惊不已,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吉普赛人就是当时的布兰族。
而他们几乎要撞上的老人,蹒跚地冲向他们的车子,她在雪地里困难地行走着。“为什么夜漾没有跟你在一起?”多老的声音?像是凋落的秋叶,枯萎了。
老妇人的声音有气无力,明显快到生命的尽头了,而她对曾孙女夜漾的关心依然不减。她终于走到东方昊驹面前了。“我是夜漾的祖母苏娃,为什么……”
她的话在喉咙中停住,因为,紮罕已下车神情激动地握紧苏娃的手臂。
这么巧!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机缘让他们巧遇!
谁都知道,傲视群伦的王子无须向她解释。偏偏,王子却做了。他充满辛酸道:“你的女儿黑紫织是间谍。杀了我们全家……”
半晌,紮罕和叶戈里鸦雀无声。在风雪中,这句话彷似利刃让人措手不及,天地仿佛也在哭泣。
“你知道了——”苏娃几乎要跪下来了,幸好紮罕撑住她随时要倒下的身子骨。“往事为什么要唤起,为什么不让它继续沈睡呢!”苏娃神智不清。“我的女儿是兇手——所以,你赶走了夜漾……”她老人家幽幽道。
“从基辅国王朝消逝之后,我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希望能有机会替我女儿黑紫织赎罪,不过,我却忘了,其实,黑家的女儿早就在赎罪,因为,赎罪的方式就是黑家背负的‘诅咒’——黑紫织和夜漾的母亲黑雪豔,死得多惨啊!”老人家一五一十缓缓道出“诅咒”,东方昊驹好像被鞭子狠狠地抽打,好像被雪冰冻了。
苏娃哭了出来。“我以为若是夜漾做了你的情妇,你一定会保护她的生命,但是,我显然错了。你让她离开了你——”
东方昊驹的心瞬间结冻——夜漾有生命危险?
在暴风雪中,苏娃又说出夜漾隐藏多年的身世之谜。
“……其实,洛薇利雅的克里克王才是隐藏的真正杀手,他对夜漾虎视眈眈,尤其因为夜漾有王族的血统,她是公主,也有资格继承洛薇利雅……”
是克里克,他计划好了一切吗?是他算计了他和夜漾,现在夜漾失踪,百分之百是克里克带走了她……东方昊驹的太阳穴开始抽动不停,他有不好的预感。
他感到夜漾的呐喊声越来越强烈了。
“不过,她是要死于‘诅咒’之下,替你们沙皇赎罪的。
她死有余辜。”老人家无话可说,只是痛哭流涕。“我不能怪你。”苏娃相当相信宿命。“我只盼望,她的死能换得你的原谅……”
不!冰墙正逐渐融化,流出鲜血。夜漾——如果,她真的死了……他真是大笨蛋,怎能让夜漾离开他?
原来,死亡会让人有宽恕的心,毕竟,死了——一切都没了。何来报复?有意义吗?他痛不欲生。
思念——其实比复仇还可怕。因为,思念是爱的表现,而仇恨,只是继续让人堕落。
他一脸狂野,比冰天雪地还骇人,就像要在风雪中作战的歌萨克人。他开始不明究理向前冲,紮罕这巨人赶紧把王子抓起来。“王子!恢复理智吧!清醒些!”
“这是我的错。我的错……”他简直要魂飞魄散了。“我要去洛薇利雅,去把夜漾抢回来。放开我!”东方昊驹不断挣扎。“夜漾,夜漾……”他狂吼。
“王子!”紮罕和叶戈里何等欣喜。“但是,回到洛薇利雅,需要三天。”
“如果走密道,就不需要。”苏娃突然插句话,让众人惊讶不已。她怎么如此清楚?“冬宫沙皇床下有一个洞口,直通到洛薇利雅。如果用跑的,应该一天就可以。”
大家共同的疑惑是,为什么苏娃知道?“我会用水晶球算命啊!”这真是好理由。
大家真的在冬宫沙皇的床下发现一个密道,由紮罕背着苏娃,大家马不停蹄地向前冲——
东方昊驹的心就像炸弹般,彷佛随时会爆炸,引起天雷地火……夜漾感到头疼欲裂,眼冒金星,如果,不是因为有动物的毛在她身上磨蹭,让她全身发痒得不得不睁开眼睛,熟悉的狮子又在她眼前晃绕。
这里是……落薇利雅?这里是她被关过的笼子?这只动物是……狮子?是“菲特力”?怎么会?她不是在凯萨琳行宫前面?她吓醒了。从笼子里坐了起来,此时此刻,就算是瞳孔还在放大,模模糊糊也会清醒吧——因为,克里克的手中正握着一把利刃。
会置人于死地的刀,寒光闪闪,这下,夜漾面如死灰,他要杀她吗?为什么?她虽然种种的疑惑,不过,眼前的刀,更是几乎吓掉她半条命。而这个克里克绝对不同了。他不再是一国之君,他简直像是统治地狱的魔王。
他开口了,他的话语比刀更骇人千倍、百倍。他的声音更仿佛是来自撒旦。“‘菲特力’,你知道的,如果要让‘祭品’流血,你必须要赶她出笼子,然后,让我在她喉咙上刺上一刀——”
是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菲特力”“听话”地张开嘴巴,一声巨大的吼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