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死讯来得突然,震得我几乎毫无招架之力,然而这样哀伤的感受却持续不到两天,我是怎么了?难道真如潘妍曦所指控的,无情无义、没肝没肺?
七年来的思念,七年来的放逐与堕落,我以为这全只是为了你,可是我现在不得不怀疑那根本是我放任自己风流的籍口,晨曦,如果真爱你入骨,为何我对你死讯的哀伤反应却是如此淡薄,甚至还不断的想着潘妍曦,那个为你而恨我入骨的女人?
我为何会想她,只是为了想找她问清楚心中的疑点吧?她对你的死因解释得不清不楚,也未说明她为何因你而恨我,还有……
该死的!我知这不只如此,只是为什么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她,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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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心俱疲的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殷介毅疲惫不堪的趴坐在驾驶座上,好久以后才下车回家,在家门前,他才掏出大门钥匙准备开门,大门就已被人由内部推开来了。
“你终于回来了。”傅隽恩站在门口,双手抱胸斜睨着他说。
殷介毅虽疲惫,却不至于疲惫到忽视她脸上的怒气,他越过她望向屋内的殷介恒,殷介恒对他耸了耸肩,表示也不知道她为何生气。“如果我知道你这么想我的话,我会早一点回来的。”他将目光移回她脸上,微笑道。
“我正在生气。”她退后一步让他进屋来。
“啊!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惹你生气?是不是介恒?没关系,我帮你教训他。”殷介毅进屋后关上门说。
“哼,少嘻皮笑脸的,介毅,我问你,你们为什么要骗我说,潘姊突然辞职是为了回南部照顾她生病的母亲?你们干么要骗我?”傅隽恩生气的瞪着他们两兄弟说。
“你怎么会说我们骗你?”殷介毅愣了一下,在看了也楞住的殷介恒一眼后问道。
“潘姊根本就不是住在南部,她家在新竹而已。”
“你找到她了?”殷介毅一个箭步的到她面前,激动的握住她肩膀,目不转睛盯着她叫问道:“你是不是找到她了?”
“对。”
“她在哪?”他追不及待的追问。
“你先放开我,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欺骗我?”傅隽恩一点也感染不到他的紧张,坚持己见的盯着他说。
“先告诉我她在哪里?」殷介毅双手在她肩上施压。
“痛!介毅……”肩膀上传来的刺痛让傅隽恩忍不住瑟缩的叫出声。
而殷介恒已扒开殷介毅放在她身上的手说:“老大,我们坐下来说。”他将她圈在怀中带往客厅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像个守护神般紧偎在她身边坐着,“隽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真的找到,知道潘小姐在哪里吗?”他凝重的看着她问。
“大概。”傅隽恩不在意的看了他们俩一眼,缓不济急的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什么叫大概?”殷介毅怒目的吼道。
“隽恩……”殷介恒皱眉开口,却被打断。
“你们两个大混蛋!”傅隽恩突然一把推开身旁的殷介恒,忿忿不平的站来叫道,“为什么要骗我?什么回南部照顾生病的妈妈,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潘姊她妈根本就没生病,生病的是潘姊的外甥女,你们为什么要撤这个谎?而潘姊他们一家人为了医药费还将他们住的屋子廉价出售,你们怎么可以眼睁睁、无动于衷的让这一切发生呢?你们真可恶!”
“隽恩,撒谎骗你或许是我们的不对,但是我们真的不知道潘小姐她卖房子的事,你想想,如果我们真知道这事,又怎么会不知道她人在哪里,要你帮忙找呢?你想想。”殷介恒眉头一皱,立刻开口安抚傅隽恩的怒气。
“好,就算你们真的不知道潘姊卖房子的事,但是你们干么要骗我?”傅隽恩咄咄逼人的说。
“因为以你的个性,我们不知道在你得知潘小姐无缘无故的离职后,会有什么吓人的举动,所以才会编派那样一个理由说服你,她是有万不得已的理由才会辞掉工作。”
“是吗?”她半眯眼问,“如果真那么简单的话,你们干么在上次医院的事之后这么激动,又突然紧张的要找潘姊?你们到底隐瞒什么事没告诉我?”
“这……”看着她,殷介恒头痛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该死的,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了?他转头望向殷介毅寻求支持,“老大。”
殷介毅抬起头,却不是望向正在求助的殷介恒,而是将眼光放在傅隽恩脸上,目不转睛的开口。“你说生病的是潘妍曦的外甥女,她外甥女得了什么病,需要卖房子筹措医药费?”他想,这就是她为什么要到酒店上班的原因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好像已经病很久了,所以潘姊家才会穷途末路的把住了十几年的房子卖掉。”傅隽恩叹气的说。
“那孩子的父母呢?难道那么多人赚钱还不够付医药费吗?”殷介毅又问。尤其潘妍曦在那种地方上班,一个月少说也有一、二十万吧!
傅隽恩也不解的说:“这点最奇怪了,听邻居说他们根本没看过那小孩的父母亲,七年前潘家平白无故的抱回一个婴儿,说是孙女,而且他们还说潘家只有潘姊一个女儿,当年小孩子抱回家的时候潘姊还是个高中生,也没看过她挺着大肚子,孩子根本不可能是潘姊生的,也不会是潘家的小孩。”
她顿了一顿又说:“我为了这点调查了一下,原来潘姊的爸爸是潘妈妈的第二任老公,而且在生潘姊前已经生过一个孩子了,也是个女的,她的名字叫做林晨曦,我想那孩子可能就是……介毅,你怎么了?”突然被殷介毅跌坐进沙发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看着他过分苍白与震惊的脸孔,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担忧的问。
“老大,你先别胡思乱想,这一切需要证明的。”殷介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表情凝重的看着殷介毅说。
“告诉我,潘妍曦在哪里?”茫茫然的看了殷介恒好一会儿,殷介毅突如其来的转向傅隽恩问道。
“你先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隽恩,别闹了。”殷介恒警告的说。
“谁闹了?今天你们不把事实说清楚就别想知道潘姊人在哪里。”
“隽恩!”殷介恒难得的对她板起脸孔。
他冷硬的声音听起来让她觉得事态似乎非常严重,严重到她不该在这时候小孩子气的刁难人。“好吧,我说潘姊在哪里,但是你们也一定要告诉我所有的事实好吗?”她妥协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然后突然转身走进她房间拿了张纸条放在桌上说:“潘姊和她爸妈现在就在这里,还有,那间医院就是潘姊姊姊的孩子所住的医院。”
“谢谢。”殷介毅诚心诚意的感谢,抄起桌面那张纸,他刻不容缓的夺门而出。
“你留下来给我解释。”傅隽恩及时拉住也想夺门而出的殷介恒。
“我们边走边说,走。”殷介恒反拉她往外走,心想,潘小姐的姊姊,林晨曦的孩子,七年前,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也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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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对不起,给你和爸添麻烦了。”看着病床边低着头削苹果的妈妈,潘妍曦打破沉闷,自责的向她道歉。
潘母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低头无声的摇摇头。
“妈,爸真的把房子卖掉了吗?”
“嗯。”
“对不起。”
“说什么,倒是这么一来,爸妈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留给你了,来,吃苹果。”
接过苹果,潘妍曦轻轻的摇头,“我只要爸妈永远陪着我,思婕的病能快点好,其它的我什么都不要。”
“傻孩子,爸妈怎么可能永远陪着你,你总是要嫁人的。”潘母微微一笑说道,声音却又突然嘎然止住,表情变得僵直沉重,因为她蓦然想到了潘妍曦怀孕的事。
“对不起,妈。”看母亲遽变的表情,潘妍曦心知肚明的垂头,低声道歉。她知道自己一向任性惯了,七年前姊姊和思婕的事、她辍学工作的事,以及现在突然怀孕却又什么话都不说,就径自决定要生下孩子的事,她……
“我知道我这样做对家里来说不啻是雪上加霜,但是妈,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狠心拿掉肚子里的孩子,我不能……”她的眼泪不争气的盈眶滚落,在床单上留下一滴又一滴的泪渍。
“即使你连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你仍旧要生下他?以后面对你孩子的质问时,你要怎么回答?”
“我……”潘妍曦摇头。
“还是你根本就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妈,你别逼我。”她沙哑的求道。
“妍曦,妈是为了你好呀!”潘母潸然泪下,语重心长的说,“你姊姊的事我来不及干涉阻止,我不能再眼睁睁的看你步上她的后尘呀,难道思婕的事还不能让你有所警惕吗?一个不健全家庭中的孩子是不会幸福的,即使周遭人将所有的爱都灌输给她,她依然缺乏她最想要的父爱与母爱,难道思婕的病还不能吓阻你吗?未婚妈妈并不好当,即使你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可以支付一切开销,有丰沛的母爱可以满足孩子对爱的饥渴,但是一场病就能同时击溃你们俩……况且我们现在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有问题,你……”
“妈,我求求你别再……”再也受不了母亲将她一直逃避的事实一一点明,潘妍曦霍然抬头打断潘母叫道,却被站在门口处的人吓得几乎忘了心跳、忘了呼吸,“说了。”她轻轻的吐完句尾两个字。
潘母有所觉的转头望向病房门口,她看到一名身材瘦长,帅得几乎可以让女人尖叫的男人,他蓄着长发,却不会显得突兀,一个男人蓄着长发,她一向受不了现在那些标新立异的年轻人,但是眼前这个男人竟让她产生不了任何一点反感,相反的,她怎么还对他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依稀在哪儿过他似的?她怔怔的望着他,忘了开口说话,
“对不起,伯母,我可不可以借点时间,和妍曦私下说话?”殷介毅走进病房,态度谦恭的对潘母说。
“喔,当然可以。”潘母愣了一下,急忙起身说道,然后在再三回头顾盼他们两人后,缓缓退到房门外。
病房内因潘母的退出而悬滞着一股迫人的压力,殷介毅不说话。
而潘妍曦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是怎么找到她的?他来此是为了什么?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他知道思婕的事了?他想对她说什么?叫她把孩子拿掉?不,她绝对不允许。
“你来这里干什么?如果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我想你过分杞人忧天了,他不是你的,你大可放一百二十颗心。”她冷嘲热讽的盯着他说,眼中充满了冷冷的敌意。
“你要生下他?”殷介毅觉得自己委实松了一口气,从无意间听见她要将孩子生下来那一刻起。
“那不关你的事,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是阳关道和独木桥了。”
“阳关道和独木桥?我想这辈子是不可能了。”殷介毅盯着她,嘴唇不由自主的向上扬了扬,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你和晨曦的关系,我和晨曦的关系,以及孩子的关系,我们这辈子是不可能拥有阳关道和独木桥的惬意了。”
血色无声的刷下潘妍曦的脸颊,她不可置信的瞪着他,她最骇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知道思婕的存在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滚出去,不准你再出现在我面前,滚出去!”她白着脸,颤抖的指着房门,在崩溃边缘挣扎的叫道。
“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不知道晨曦是你同母异父的姊姊,不知道她生的孩子是我的,不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你真的不知道吗?”
又是一项无情的打击,潘妍曦瞠目的想,原来他全都知道了,不仅是思婕和姊妹的事,还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他到底想怎么样?难道……不!她绝对不能承认这点,要不然他会家对姊姊一样,冷血无情的拿一笔钱叫她把孩子拿掉,她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事实,即使说谎,作贱自己,她也要否认孩子是他的,她并不想因为无情的他而离开自己熟悉的世界,躲起来自舌忝伤口。
“你真有自信认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连我都不能确定他另一半的血夜来自哪里。”她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调侃,“我是个妓女不是吗?和我睡过的男人不胜枚举,你也只不过是其中一个,你对自己的能力这么有自信?”
殷介毅只是目不转睛深深的望着她,虽没有说话,却轻而易举的反驳了她自欺欺人的谎言。
潘妍曦崩溃的哭了出来,“你到底想怎么样?殷介毅!”她哭喊道,「你就不能放过我们姊妹吗?害死了我姊姊还不够,你就不能放过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吗?我不会去堕胎的,收起你故态复萌的恶行恶状,别以为这世界上金钱是万能的,我姊姊不屑拿你的钱,我当然也不会拿,所以滚出去,滚--出去!”
“老实说我一点也不知道钱的事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你不是打算要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吗?如果你继续这么激动的话,可就顺我的心、如我的意了。”殷介毅坐人床边的椅子,心平气和的对她说,
潘妍曦喘息的怒视着他,被单下的双手却不由自主的抚上依然扁平,却存活着一个小生命的月复部保护着,医生的确警告过她,现在最需要注意的便是保持心情愉悦,如果太过激动或做出什么不小心的举动,依她现在嬴弱的身子要失掉孩子是轻而易举的,而他会说出这种话想必一定问过医生,所以才会到此来刺激她,她绝对不能中计,她一定要冷静。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脸色慢慢恢复以往做宣传时的冷静,呼吸亦平稳顺畅了起来。
“看来,你是不想让我顺心如意了。”看着她,殷介毅轻笑了一声说。
潘妍曦听而不闻的闭上双眼。
房内沉静了好一会后,突然响起他起身的声音。“看来你的休息时间到了,好吧,你慢慢休息,我去看我女儿好了。”
“站住!”潘妍曦倏然睁开双眼大叫道。
而殷介毅甚至还站在原地,来不及举步。“你不是要休息了吗?”他明知故问的微笑揶揄她。
“思婕不是你的女儿。”
殷介毅坐回椅子中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姊晨曦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喽?”
“住口!”潘妍曦怒不可遏的瞠大双眼叫道。
“既然不是,那么思婕就是我的女儿,如果要证明的话,是骗不了人的,就像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一样。”他凝视着她的眼,缓缓的说。
“你到底想怎么样?当年冷酷无情要残杀自己孩子的人是你,现在你凭什么来认我姊姊用性命换来的思婕?你到底想怎样?我不相信七年的时间就能让魔鬼变成天使。”紧记着月复中的胎儿,潘妍曦强压激动的情绪,冷声说道。
“残杀自己的孩子?是晨曦告诉你的?”
“不,我姊姊到死前一刻,还对你这个恶魔念念不忘,又怎么会忍心说你任何一句不是?但是她用血泪堆砌的日记却昭然若揭。”她说道,
“我可以看那本日记吗?”
“你想毁灭证据吗?”
见她又再度激动起来,殷介毅吸了一口气,稍稍缓和了气氛之后才再度开口。“不管你信不信,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姊怀了我孩子的事,更甚者,我甚至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当初突然离开我的原因,我看日记为的就是找答案。」他毫无隐瞒,老实的告诉她。
“哈!”潘妍曦发出一声没有笑意的笑声,嘲弄的盯着他说道:“你去骗三岁小孩吧,你以为我姊姊死了,再毁掉那本日记就能死无对证吗?别忘了还有我这个活生生的证人,我还记得我姊姊死的那天,你到新竹的玫瑰唱片行做签名会,我在人群中声嘶力竭的想求你到医院见我姊姊最后一面,结果……我想,也许你也会否认你叫一个邪恶男人来威胁我的事吧?”
“新竹的玫瑰唱片行……签名会……”殷介毅喃喃自语的重复着,他不记得……等等,她指的该不会就是七年前那个时候吧?“你说清楚一点,那是什么时候,是我哪一张专辑的签名会?”他蹙紧眉头望着她问道。
“我就知道你会装傻,但是‘走了,就别再回来找我’,这么一首红透半边天至今未衰的歌曲,你教我怎么可能忘得了呢?”
真的是那个时候,他果真没听错,有人叫着林晨曦的名字!而最后一面……“你说有个男人威胁你,那人长得怎么样?”殷介毅霍然抬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问道,“是不是一百七十公分左右,戴着一副黑眶眼镜,有着方方正正的下巴,说话的时候还会习惯性眨眼的男人?你记得吗?是不是他?”
“终于决定面对现实了?没错,就是他,”
“张怀志。”殷介毅不可置信的喃喃念着这个名字,他做梦也想不到,从中阻挠他和晨曦的是那个爱笑、待他们有如亲大哥的张怀志张大哥,但是为什么?难道就连当初晨曦突然离开他的事,也是张大哥一手造成的?介恒说张大哥说……但是为什么?他觉得痛心疾首。
“你还记得他当初对你说了什么吗?”他嗓音稍微喑哑了些。
“那些话不都是你说的吗?”潘妍曦嘲讽的盯着殷介毅说,“他只是照本宣科的表达你所要表达的意思,你问我这个问题不是太傻了吗?”
殷介毅默不作声的看了她好久后,突然之间,他叹了一口气,“我会向你证明一切事实的。”他说,“你好好休息,再见。”
看着被他关上的房门,潘妍曦怔忡的保持同一个姿势好久,他今天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怎么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变得过分和善、过分认真、过分温柔,尤其是他那双黝黑深邃得几乎可以将她淹没的眼眸,他今天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怔仲的望着房门,她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