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门走进办公室里,就看见老婆一脸欲哭无泪表情坐在沙发上发呆,连他走进办公室她都不知不觉,莫天与轻挑了下眉头,关上门,走向她。
「干么哭丧着脸?」他开口问道,在她惊觉他的出现而猛然抬起头来看他时,顺势低头吻了她一下。
夏心宁先是眨了眨眼,随即笑逐颜开。
「你开完会啦?」她欢喜的说。
她因他出现而发亮的双眼,让他忍不住又低头吻她一下。
这回的吻和刚才轻啄完全不同,既亲昵又炽热,吻得夏心宁差点忍不住要申吟出声。她急忙将他推开,羞赧的瞋他一眼。
「你干么啦,这里是公司耶。」
「谁叫妳这么秀色可餐。」这是他的回答。
她再瞋他一眼。
「妳刚才在想什么这么专心,连我进来都没有发现?」他坐到她身边,自然而然的伸手圈住她,像保护也像占有。
「在想要回这里工作似乎是不可能了。」她叹息的说。
「为什么?陈经理难道没和妳说吗?」莫天与不解的问。他明明有交代陈经理可以趁机和她谈一谈。
「有,但是我突然觉得困难重重。」她再叹口气。
「亲爱的,妳愈说我愈迷糊了,什么事困难重重?」莫天与忍不住皱起眉头。
「刚才陈经理叫我夫人,蔡秘书也叫我夫人。」她对他说。
「妳是我老婆,他们当然得尊称一声夫人喽。」他理所当然的点头。「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觉得会有上司叫下属夫人,还必恭必敬的吗?如果我回来工作,在公司里只是一个小小的行政理,结果每一个上级长官见到我时,却得对我鞠躬哈腰的,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笑吗?那些原本不知道我就是你老婆的人,用不着一天的时间也全会知道。」说着,她无奈的轻叹一口气,然后结论道:「困难重重。」
「原来如此。」莫天与恍然大悟。「要我命令大家用最平常的态度对待妳,不要再对妳必恭必敬、鞠躬哈腰吗?」
「不要为我一个人劳师动众。」她摇头拒绝,「而且说真的,其实我也一直在挣扎这样欺骗同事好吗?大家诚心待我,我却欺瞒大家。」
「妳可以公开一切。」
「然后让大家都叫我夫人,对我必恭必敬,并且怀疑我好好的少女乃女乃不做,干么跑出来和大家抢饭碗。」
「妳想太多了,亲爱的。」
「不管是不是想太多,我不喜欢和同事间有隔阂的感觉。」
「那妳是打算放弃工作的念头了?」
「我还在想。也许我可以到别家公司上班……」
「这点我不能答应。」莫天与立刻否决。
「为什么?」她有些愕然,她以为他绝对不会反对,他不是说他了解她,所以才叫她来上班吗?怎么……
「在我的公司上班和别人的公司上班是不一样的,」他一脸严肃的看着她说,「在我这里,我才照顾得到妳;到别的公司——」
「我会自己照顾自已。」她迅速的接道。
「亲爱的,妳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怀有身孕了?」他伸手轻轻地放在她仍未隆起的小月复上,温和的对她说。
「有很多女人怀孕了也还在上班。」
「话是没错,但是她们应该是从还没怀孕就已经在工作了。」一顿,他改口道:「妳有没有想过,有哪个公司会雇用刚怀孕的人?撇开怀孕期间的身体状况好坏不说,工作不到一年就要公司放她产假,我想没有一个公司的老板会容忍这种事的。」
夏心宁顿时无言以对,因为她的确没想过这件事,没有一个公司老板会笨得录用一个刚刚才怀疑孕的女人的,除非那个公司老板刚好是那女人的老公。他真的为她破例很多,不是吗?
「想通了吗?」他小翼翼地问她。
她点点头,见他顿时松了一口大气,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什么事这么好笑?」
「你很怕我不听话,对不对?如果我最后依然倔强的要一意孤行,其实你也拿我没办法,只能顺着我对不对?」她揶揄的对他娇笑道。
他无奈的看着她,正想开口说话,办公桌上的电话却哔的一声,传来蔡秘书的声音。
「总裁,一在线有位张正雄刑警正在在线,说有事要找您。如果您现在没空接电话的话,他便要亲自过来找您。您要接吗?」
莫天与在他说完话之前已走到办公桌前,然后在他说完后,伸手按下通话键回答道:「我知道。」
「警察为什么要找你?」跟着他走到公桌边的夏心宁,在他接起电话前迅速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莫天与一脸疑惑,也觉得很怪。
他按下一线的按钮,以扩音的方式让电话接通。他自认没做任何坏事,所以不怕警察找上门,希望老婆也能信任他、相信他。
「我是莫天与。」他沉稳的对着电话报出自己的姓名。
「喂?我是大安分局的刑警,敝性张,张正雄。不好意思,在你工作的时候打扰你。」
「没关系,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
「请问莫先生,尊夫人是不是夏心宁,而她则有个哥哥叫夏冠杰?」
张警官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莫天与和夏心宁不由得对看,两个人脸上都有着错愕、怀疑与莫名不解的表情。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警察找上他们,竟然会是为了夏冠杰的事!
「对,请问有什么事吗?」莫天与出声道。
「事情是这样的——」
「如果是他闯了什么祸,要我们拿钱去保释他的话,那就免了。」夏心宁忍不住冷冷地开口说。
「心宁。」莫天与轻唤。
「莫先生,尊夫人也在场吗?」电话那头的张警官问道。
「对,抱歉,她有点激动。」莫天与看着老婆回答他。
「我很冷静。」夏心宁忍不住反驳,并对电话那头的警官,以清晰而且冷漠的口吻说:「不管夏冠杰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想管,我和他的兄妹关系早就已经断绝了,所以不管警方想关他五年或十年,我都不会在意。麻烦警官就这样转告他,谢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事实上……」张警官的声音不知为何带了抹犹豫。「今天早上发生一名男子被人杀害弃尸的案件,在该男子身上发现了夏冠杰的证件,我打通电话的目的,是要请两位到局里来认尸的。」
夏心宁只觉眼前一黑,顿时失去意识。
******bbscn***
夏冠杰死了,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也太惊骇了,任谁也想不到。
夏心宁在听见这个恶粍的第一时间昏倒了,莫天与虽然不放心,但还是将老婆交给公司同仁照顾,自己趁着她昏厥的时候,赶紧代替她到警局去确认尸首是不是夏冠杰?
这种认尸的事让她来做太残忍了,他真的不忍心。
结果令人遗憾,死者真的是夏冠杰,虽然这十年来,他和他只有之前陪心宁去「买」回小译的时候见过他,但是原则上他和十年前的模样并没有变太大,加上小译又和他长得很像,所以……
警方说,初步判定应该是讨债集团做的事,手法相当类似,他们正在追查凶手。
莫天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会尽量协助警方办案,然后签署一些文件后更离开。
回到公司后,被安置在他办公室内休息室床上的她,已经醒来多时。
负责帮忙照顾她的行政部职员王莉雅告诉他,她从醒来问过他去了哪里之后,便一直沉默至今,一句话也没说,也没吃任何东西。
接受他的道谢后,王莉雅先行离开。他则在深吸一口气,做好一切准备后,推门走进他的私人休息室。
她安静的坐在床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向着窗外的蓝天,不知在发呆还是想事情。
「心宁。」
他的轻唤让她缓缓地转过头来面向他,但她依然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情。
「我回来了。」他对她说,却不知道该怎么启口告诉她结果。
她沉静的看着他,没有说任何话。
「听说妳什么都没吃,现在都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妳一定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叫人去买,还是我们一起到外头去吃?」他来到她身边,在床边坐了下来,温柔的凝望着她说。
「是他吗?」她突然开口问道,声音低得几乎要让人听不清楚。
莫天与沉默的看着她,表情充满了歉意与遗憾。
「对不起。」他静静地说。
一段时间过去了,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直直地看着他,眼里写满了震惊。
「我不信。」她面无血色的摇头说,身体开始颤抖。
「亲爱的——」他握住她的手,试图好言相哄,却被她打断。
「我不信。」她又说一次,突然掀开身上的蚕丝被,迅速的翻身下床。
他急忙伸手将她抓住。
「妳要去哪里?」
「我要去看他,除非亲眼看见,我绝对不相信他死的事,绝不!」她激动的说。
他不忍地凝望着她,以最温和的语气对她说:「我去看过了,亲爱的。」
「你又不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你一定是认错了。」她用开他,大步向前。
「心宁。」他再度将她拉住,声音不由自主的变得严肃而且强势。「不要这样,妳必须面对现实。」
「我现在就是要去面对现实,你不要捉着我,放手,放开我!」她开始歇斯底里的朝他吼叫,发狂的想要甩开他。
莫天与害怕她会伤到自己,逼不得已只能将她整个人压倒在床上,用身体的重量将她紧紧地箝制住。
「放开我!放开我!」她还在尖叫。
他用嘴封住她的,有点粗鲁地吻着她,他的舌头强势的探进她口中与她交缠,直到她的抵抗渐渐消失,才转为温柔心疼的亲吻。
「冷静下来了吗?」一会儿后,他抬起头来凝望着她,柔声问道。
夏心宁看着他,一张口,眼泪却先从她眼眶里滑落下来,一滴接着一滴。
莫天与叹息一声,除了紧紧将她拥进怀中,让她在怀里哭个够,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做什么。可恶的夏冠杰,不管生死都令人生气,也心烦。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她哭了好一阵子,直到开始打嗝才慢慢地停止哭泣,却仍不住的抽泣着。
「警方说可能是讨债集团做的。」他开口道,缓缓地将他从警方那里得知的一切告诉她。「他们从他常出入的酒店和赌场里查到,他积欠了数十万债务没还,也从他的同居人那里证实了最近的确有人上门讨债,不过他都对那些债主说,等他找到他妹妹,他就还钱了,以前哪次不是这样。」
「是我害死他的。」她突然哽咽的开口。
他被吓了一跳,立刻纠正她说:「不是。」
「是。」她边哭边说:「如果我不要藏起来的话,如果他找得到我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只是几十万而已,只要有几十万块他就不会丢了性命了,都是我害的!」
「没有人害他,是他自己害了他害自己。」莫天与说得斩钉截铁。
「只要我不躲起来——」
「妳就会给他钱、要给他钱,给一辈子吗?这样就可以救了他,而不是将他推向更深的深渊吗?」他严厉的打断她。
她沉默不语的抽泣着。
莫天与蓦然轻叹一口气,改用温和的语气和她讲道理。
「心宁,妳应该知道他若不戒赌,迟早有一天会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妳以前给过他多少钱,解救他多少次,如果他懂得反省或悔改的话,妳也不会下定决心和他断绝往来,因为妳知道再这样下去,不只会害他、害自己,可能连小译的未来都可能会赔进去。
「妳的做法是对的,虽然结果让人遗憾。」他安慰她,把她抱紧一点。「而且事情既然都已经发生了,妳再自责也无济于事。重要的是,我们要怎么对小译说他爸爸已经死了的事。小家伙太敏感也太成熟了,我有点担心这件事会在他心里留下看不见的伤害。」
「小译。」她呢喃,好像这时候才想起还有个小译需要他们。
「对,小译。」他低下头,轻柔地吮干她脸上的泪水。「为了小译,妳一定要坚定、要勇敢,不能让他看到妳这么崩溃的模样,因为妳是他现在唯一的依靠和力量,懂吗?」
她静静凝视着他温柔的眼神和一脸担心的神情,没有应声。
「懂吗?」他轻声又问一次。
她摇摇头。
他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她会摇头。
「你说错了,」夏心宁突然沙哑的开口说,伸手搂住他的颈子,将自己埋进他的颈肩。「我并不是小译现在唯一的依靠和力量,因为还有你,你也是他的依靠和力量,更是我的。」
「我很高兴听妳这么说。」莫天与抱紧她,低头吻了吻她发际,欣慰不已,这辈子他会好好的守护着她,爱着她,不会放手。
「不要离开我。」她抱紧他说。
「永远不会。」他许下一辈子的承诺。
******bbscn***
风雨过后,总会雨过天晴。
夏冠杰的后事办完了,杀人嫌犯在不久之后也被逮捕了,莫天与和夏心宁正式收养了小译,让他们三人成为真真正正的家人。
小译对于亲生父亲的死亡,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安安静静的点头接受了这件事,并在领养手续完成的那一天,很认真的站到他们面前,询问他们可不可以从此以后开口叫他们爸爸、妈妈?因为对他来说,他们才是他的爸妈。
他们俩当然立刻对头说可以,只见小译顿时笑逐颜开,然后从此屋子里最常听见的就是他大声叫着爸爸、妈妈的声音,好像想把过去几年没叫到的份一次补足。
他是真的把他们当成父母了,在他心中唯的的父母。
日子一天一天平静的过去,悲伤也一天一天抚平淡去,夏心宁的肚子当然也一天一天的大了起来,然后确定了肚子里孩子的性别是个女孩。
「失望吗?」走出看诊室后,夏心宁开口问。
「失望什么?」走在她身边,紧握着她的手莫天与一脸疑惑。
「是个女儿。」
「我们都已经有个儿子了,这一胎当然得是个女儿呀,如果是个儿子的话,我才真的失望呢。」他说。
「小译并不是你真正的儿子。」
「他当然是!谁说他不是的,叫他过来跟我说。」他一脸气愤的瞪眼道,一副想找人打架的模样。
她忍不住微笑。「下一胎我会帮你生个儿子。」她认真而深情的向他承诺。
「说真的,儿子有一个就够了,我比较喜欢女儿,长得像妳的女儿。」他微笑的对她说。
她耸耸肩,不可置否,但心里早做了决定,她一定会为他生一个儿子,一个长得像他,个性也像他一样坚定不移、勇往直前的儿子。她在心里发誓。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跨过了新的一年,冬去,春来,夏至,她的预产期也愈来愈近。
生产那一天,她的肚子一大早便开始阵痛,莫天与手忙脚乱的立刻将她送到医院,整个人简直紧张到不行。
夏心宁躺在病床上,一边痛,一边又感到好笑,因为就在她床边,这世界她最爱的两个男人,一大一小的对话真的让她觉得好笑到不行。
「爸爸,你不要这么紧张好不好?是妈妈要生孩子,又不是你。」儿子说。
「就是妈妈要生孩子,爸爸才会紧张呀,如果是爸爸生,爸爸才不会紧张。」爸爸回答道,声音中充满了焦虑。
「爸爸,你是男生,不会生小孩啦。」
「我知道,我只是举例说明。」
「爸爸,妈妈在笑耶,应该不会痛啦,你放心。」
「这是强颜欢笑,你懂吗?因为妈妈不想让我们担心。」
「可是我不会担心呀,所以妈妈是不想让你担心啦,爸爸。你要坚强点,懂吗?」
夏心宁还想笑,但一阵尖锐难忍的痛楚却在此时突然攫住她,让她忍不住将指甲按进他手臂中,发出一阵痛苦申吟。
「医生、医生,护士、护士,我老婆很痛,她快要生了没?你们快点过来帮她看一下呀。」爸爸慌慌乱乱,儿子倒是很冷静。
「护士阿姨,我妈妈是不是要生妹妹了?爸爸请妳们过来看一下。」末了,安慰声再起,「爸爸,你要坚强点。」
待产室顿时响起一片轻笑声,夏心宁也想笑,但是为了抵挡愈来愈难忍的痛楚,几乎快要粍尽所有的力气,让她连笑的力气都没有。
医生护士走近,帘子拉起,医生稍微检查了一下情况,便宣布该进产房了,然后将她推进产房,准备生产。
莫天与一点也不担心将讨人喜欢的儿子一个人留在待产室,在老婆生产的过程中,他全程陪伴在她左右。
宝宝终于出世了,是个皱巴巴的女娃儿,因为太皱了,看起来很丑,也看不出来像谁,可是当护士将宝宝抱给他,他笨手笨脚地抱住她时,却满心感动,眼中尽是泪水,
「妳看,我们的女儿。」他将宝贝女儿抱给同样眼中满是泪水的老婆看。
「她好丑。」老婆虚弱的批评,但是脸上却露着满意的微笑。
他也跟着微笑,突然听见老婆对他说:「下一胎我会替你生个儿子。」
「不要。」他浑身僵硬的发出一声惊恐申吟,「一胎就够了,老婆,真的!」
他的手到现在还在抖,前额后背全是汗水,对于生产全程的痛仍余悸犹存呀,虽然躺在生产枱上的人不是他。
女人真的很伟大。
「一胎就够了,真的!」他忍不住哆嗦的再说一次。
老婆虚弱的对他微微一笑,然后说:「不。」
「老婆……」
「不。」
听见他们这段对话的医生和护士在一旁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而面无血色的莫天与却只想哭。
下一胎,他还得再经历一次刚才的经历吗?
爸爸,你要坚强点。
儿子的话突然浮现,让他无力的苦笑一下。
女人真的很伟大,而男人真命苦——不是,是一定要坚强点才行,为了心爱的老婆。
男人——
唉,加油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