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所以除了他们营区边的这堆营火之外,四周全是一片黑暗。
卫美画在跨出帐棚之后,才知道外头有多冷,寒气透过她脚底的靴子与单薄的牛仔裤直透进身体里,让她忍不住蜷缩起身体。
“快点过来。”察觉到她的出现,纪颢对她扬声叫道。
她迅速的走到营火旁,就着营火取暖。
“怎么会这么冷?现在还是夏天不是吗?”她坐到营火边的石头上,伸手摩擦着发冷的小腿皱眉问。
“山上的温差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一入夜之后就没有所谓的季节之分。”纪颢一边将热滚滚的咖啡从水壶里倒出来,一边见多识广般的对她说,“来,先喝几口咖啡,就不会觉得那么冷了。”
“谢谢。”她接过杯子,喝了几口咖啡,果然,慢慢地不再感觉如此寒冷。
寒冷不再,嗅觉反而变得灵敏,她闻到一股香味。
“你在煮什么?”她看着悬吊在营火上头的锅子问道。
他挑眉笑答:“登山露营者的圣品。”
“是什么?”好好奇哦。
“泡面。”
她顿时失笑。泡面就泡面,说什么圣品,故弄玄虚嘛,真是够了。
“好了,可以吃了。”
掀开锅盖,令人垂涎三尺的浓郁香味瞬间弥漫在整座山林之间,他先盛了一大碗给她,自己则就着锅子直接吃了起来。
“我吃不下这么多啦。”看见他装给她的分量,卫美画忍不住的开口。
“吃不下再给我。”他说完便浙沥呼噜的吃起面来。
既然他都不介意吃她的口水,那她还有什么好介意的呢?她也学他淅沥呼噜的吃了起来,看他这样的吃法好像这泡面特别好吃似的。
“你到底为了什么事,天还没亮就把我挖起来?”她吃了一会儿后,突然想到的问。
“难得到山上来,叫你起来看日出。”
她愣得连面都忘了要吃,张口结舌的瞪着他。
“你在跟我开玩笑?”
“没有。”
她觉得如果不是他疯了,就是她要疯了——被他气疯的。“你不让我睡觉挖我起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要看日出?你疯了啦,日出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颗圆圆的、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的太阳从东方升起来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她遏制不住的对他吼。
若不是因为还没吃饱,她还真想拿手上的碗砸他。
“待会儿你看了之后,再跟我说同样的话吧。”他眼睛清澈的注视着她,缓慢的说道。
瞧他那副信心十足的模样,她就不相信一年重复三百六十五次的日出,会有什么特别好看的,她就等着待会儿嘲讽他。卫美画在心里忖度着。
吃完早餐后,他带着她走向据说看日出最好的地方,然后就地等待。
黎明的第一道曙光慢慢地从东方露脸,先带来一团团的薄雾将他们笼罩,让他们犹如置身云端般,带来一种既兴奋又像恐惧的感觉。
微弱的曙光逐渐亮起,随光线明亮与折射角度的改变,天空里的云层瞬间有如染上了打翻的调色盘般,变得多彩多姿,美丽得让人看得目不暇给。
羞怯的太阳冉冉地升上了地平线,却害羞的躲在云层后头,迟迟不敢探出头来。
慢慢地它终于克服了羞怯,带着一轮光辉耀眼的光芒缓缓现身,光彩穿越了云层,折射出千变万化的美丽洒向大地。
“好美。”卫美画屏住气息,不由自主的月兑口而出。
纪颢露出一抹满足的微笑,觉得不虚此行。
“好了,别看了。”他伸手绕过她脑后,轻轻的盖在她双眼上。
“为什么?”她拿开他的手,好奇的问。
“眼睛会受伤。”他回答道,然后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转身折回营地。“我们该拔营回家了。”
她愣了一下,眨了眨眼,怀疑的抬头看向他。
“回家?”她问,“你的照片不是都还没开始拍吗?”
他对她微微一笑,笑得那样恣意、好看,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事实上,直到下了山、回到家之后,他仍旧没有回答她这个疑问。
他们这两天一夜的登山之旅究竟所为何事?
她自始至终都想不透。
也许是她太认真在思索关于上回两天一夜登山之旅的目的了,以至于当她发现纪颢的不对劲时,已经有点晚。
“你怎么坐在这里看电视,工作都做完了吗?”卫美画瞠然的看着闲闲坐在电视机前面看电视的他。
据她所知,他的工作排到了明年年底也做不完,他现在怎么还有空看电视?而且她仔细的回想一下,他好像不只现在这么悠闲而已,过去几天,他好像也一直这么闲闲的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想不想吃海鲜?”纪颢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这样问她。
她看了一眼正在介绍各种海鲜美食的电视节目,然后再回过头来对着他猛皱眉头。
“你是不是在工作上遇到了什么困难或瓶颈?要不要说出来,或许我们可以讨论出什么解决之道。”她关心的问,同时冷静的提出建议。
“你不喜欢吃海鲜吗?”他仍执着在海鲜的问题上头。
“喜欢。但是现在不是吃海鲜的时候,你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啊,你干什么?”
她倏地惊叫一声,因为他突然关掉电视,从沙发站起来圈住她的腰身,半拉半抱的带着她往大门方向走去。
“我们到淡水去。”他高兴的说。
“淡水?”她傻傻的重复,“去淡水做什么?”
“当然是去吃海鲜,你都没在听我说话吗?”
“没在听人说话的人,是你不是我。你到底怎么了?想加入失业联盟劳工基金会当会员吗?”
“有这种基金会吗?”他失笑。
她的眉头并没有松懈。“纪颗,我是认真的在跟你说话,并不是在开玩笑。”她一本正经的盯着他。
“别担心我工作的事,它们不会突然长脚跑掉的。”
“工作不会跑,人会跑‘答应人家之后却不做事,你这样言而无信,以后谁还敢给你工作,跟你合作?”
“那不正好?没了工作就可以休息了,你之前不老叨念着要我别为了工作把自己操死,要做适当的休息吗?我现在只是照着做而已。”
“那也用不着选在截稿前夕吧?你知道翻译稿的最后期限是什么时候要交吗?还有,事务所那边来电说你手上那两张设计稿的屋主其中一个人,下个月底要出外半年,希望你能在他出外之前,先让他看一看设计稿,但你却连动笔都还没,你这样、这样……”
“来,上车。”来到地下停车场走到车旁,纪颢替她开车门。“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卫美画无力的瞪着他。
“别担心我工作的事,现在只要想着待会儿到了淡水想吃什么就够了。”他温柔的将她塞进车内。
她生气的瞪了他半晌,霍然大声道:“我不管你了啦!”
纪颢对她微微一笑后,即开车前往淡水。
说是要去吃海鲜,结果到了淡水后,他却先带她到金山海滨公园、富贵角、渔人码头等地方玩掉半天,然后又到淡水河畔赏夕阳,在河的右岸步道诗情画意的逛到累,才带她到榕园餐厅去吃海鲜。
酱爆花蟹、茄汁海鲜面、松子青酱鲈鱼……
一道道令人垂涎三尺的美食一一端上桌,让原本还想数落他的卫美画顿时忘了一切,快乐的吃起海鲜大餐来。
“呼!”酒足饭饱后,她忍不住呼出一口满足的气。
“满足了吗?”他微笑的问。
她用力的点头。
“那我们走吧。”他说完率先起身走到柜台去结账。
她跟在他身后,脑中有一大堆疑问想问,因为她总觉得最近的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跟她原本所认识的纪颢判若两人。
当然,她会这么觉得,不单只是指他工作态度上的改变,他脸上的表情与说话时口气的改变,才是最主要的关键。她觉得他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感觉就像在谈恋爱一样。
“走了,干嘛站在这里发呆?”付完账走到出口才发现她没跟上来,纪颢转身回到她身边,似笑非笑的轻拍了一下她后脑。
卫美画怔怔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她欲言又止。
“嗯?”
他不可能突如其来就爱上她的,因为距她上回哀悼自己的黔驴技穷也不过才几天的时间而已,她既然坐困愁城一点进一步的行动都没有,他又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的改变心意,突然喜欢上她呢?
不可能的,所以她绝对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嘴快,又将两人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再度拉开,她必须要小心点才行。
“没什么。”她摇摇头,甩开脑中那抹觊觎的想法。
“那我们回家吧。”
“说到回家,你到底打算拿那堆迫在眉睫需要完成的工作怎么办?”她回复助理秘书的身份问,两人并肩一起走出餐厅,迈向停车处。
“船到桥头自然直。”
“喂,讲这是什么话?”她一愣,没想到他会讲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忍不住发火的低吼。
“开玩笑的。”
卫美画瞪着他,一副要被气疯了的模样。“我是认真的在跟你讨论正事,你就不能认真一点回答我吗?”
“工作方面的事你不必为我担心,倒是有件事……”他欲言又止的说。
“你干嘛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她好奇的抬起头看他。“我只是有点好奇……”他看了她一眼,缓缓的说。
“好奇什么?”她迫不及待的问。
“我只是好奇你把那件碎花洋装怎么了?为什么自从那天之后,就没再见你穿过它?”
她表情呆滞的瞪着他,额角滑下三条黑线。到头来他根本就都没在听她说话嘛,他真的是……真的是……
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既然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工作是否赶得上进度,那她又何必在一旁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为他穷紧张呢?
算了,她再也不管他的工作是否能跟上进度,随便他了。
说是不管,在周休二日的休假日里接到纪颢求救的电话,卫美画还是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到他家。
她很习惯的直接掏钥匙开门,然后推门而人,她急匆匆的进到屋内,然后耳听八方的搜寻到他的所在之处。
“纪颢,我来了,你刚刚在电话里说有件很重要——”她戛然而止的停下走进他卧房里的脚步,眉头微拧的看着站在卧室里,全身上下仅围了一条浴巾在腰间的他。
“你来了。”看见她,他转身对她微微一笑。
“你怎么现在才洗澡?”她提醒自己不要一直盯着他完美的身材看,但是那似乎很困难,不过至少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
“现在才有空。”
听他的说法好像他之前有多忙似的,现在也不过才早上九点半多一点,一大早有什么事好忙——
她的思绪瞬间一顿,仔细的看向他眼窝下方。
“你昨晚一夜没睡,又通宵达旦的工作了?”她口气不佳的问。
“被你发现了。”他恣意的微笑。
她很想生气,但是气不起来,她想这应该跟他脸上好看的微笑,与此刻性感迷人的模样有关吧。
伤脑筋,她得想办法将自己的注意力从他赤果的身上移开才行,否则难保她最后不会变成女狼人,把他给吃了。
真是可恶,秀色可餐这四个字不是一向用来形容女人的吗?怎么他竟然也有办法让她联想到这句话,她真的是快疯了。
“你刚刚在电话里不是说有件非常重要,非让我亲自到这里来处理不可的事吗?到底是什么事?”她决定用正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的洗面乳用完了,不知道你把上次新买的那瓶放在哪里。””什么?”她感觉自己像是听到了外星话。
“我的洗面乳用完了,但是却找不到上回新买的那瓶,你知道它放在哪吗?”他说得更明白些。
卫美画目不转睛的瞪着他,即使她已经清清楚楚的听到他说了两遍,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你在跟我开玩笑?”她以一副山雨欲来的表情盯着他,缓慢地问。”对,跟你开玩笑的。”纪颗察言观色的马上改口。
她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些。
“你叫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她再度问道:“不,等一下,你还是先把衣服穿好,免得感冒了。”他这样一直赤果的站在她面前,要她不去看真的很难。
“我不觉得冷。”
“你不觉得冷,但却害我觉得很热。”她终于受不了他的不知不觉了,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这样说他应该知道她的意思吧?
他双眼一亮,忽然以专注的眼神紧盯着她,缓慢的开口问:“你的意思是在告诉我,我这样会令你欲火焚身?”
欲火焚身?他讲得可真明白,明白到让她尴尬得想立刻挖个地洞将自己给埋了。
“我到客厅去等你。”她深吸一口气,转身道。
一只强壮的手臂突如其来的落在她腰上,她甚至还来不及向前跨出一步,就被他拥人怀中。
“别走。”他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轻柔的响起。
她转头看向他,清楚的看见他眼中的炽热,即使没看他的表情,紧贴在她身后,顶着她臀部的坚硬也表明了一切。
他要她。
而她呢?
从他怀里轻巧的转了个身,她伸手攀住他的颈项,主动踮起脚尖献吻。
瞬间,她只觉得腰间一紧,接着他的唇便由被动化为主动,炽热、强烈而且性感的深吻着她。
当他将她放倒在床上时,她身上所有的衣物早已不翼而飞,而他腰间的浴巾也同样不知在何时失去了踪影。
他躺到她身边,开始逐一的品尝她所有的甜美,柔软的唇、完美的胸部、纤细的腰,最后再贴近她小月复,以她几乎无法承受的方式亲吻着她。
当他终于覆上她,挺身进入她体内时,她忍不住的睁开迷蒙双眼凝视着他,看见了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他再度低下头来亲吻她,用他的舌头与在她体内的坚硬以同步的方式冲撞着她,从刚开始的温柔缓慢,到逐渐加速深入,热切而狂野的将她带往喜悦的高潮。
事后,她的头枕在他手臂上,感觉着他有一下没一下轻抚她秀发的舒适感受。
“还不想睡吗?”她转头看他,嗓音有着欢爱后的慵懒感觉,低低柔柔的。
“你有什么建议吗?”他低头笑吻她鼻子一下。
她看着他,确定他脸上并未泄漏出疲惫的模样,这才对他皱了皱鼻子,又挑了挑眉。
“讨论一下你把我叫到这里来,究竟所为何事如何?”她淘气的问。
他低头看她,眼睛闪闪发亮着。
“为了和你。”
他的声音中带着温柔与爱意让卫美画的喉咙瞬间一紧。她仔细的端详他,想分辨出他声音里所透露的真心是真是假,抑或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后所产生的错觉而已。
他温柔的看着她,带着微微的浅笑,看起来既满足又幸福。
这种表情对她而言并不陌生,事实上近来她时常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只不过令她怔然的是,她竟然完全想不起这种表情是从何时开始挂在他脸上的,他一向不都是酷酷冷冷的吗?
“纪颢,你爱我吗?”不知怎么的,她忍不住的冲口而出。
像是突然被她的问题吓到了一样,他先是怔怔的瞪了她半晌,然后才慢慢地对她皱起眉头。
她的心因他的迟疑而被一股冷气团包围,话都已经问出口,想收也收不回来了,她只能强忍着受伤所带来的疼痛,麻木的微笑。
“跟你开玩笑的啦,被我吓到了吧?谁叫你最近也常跟我开玩笑。”她迅速的说,然后起身离开他的臂弯。“你一晚没睡觉该休息了。我自己回家,你不用送我。”
在她触及床沿的瞬间,她整个人倏地被他用力的拉回怀里。
“美画……”他欲言又止的开口,但被她迅速的打断。
“什么都别说,拜托。”她摇摇头。
他沉默的看着她。
她则是被他看得心慌意乱,始终压抑在心里的泪水,差一点就要决堤而出。
“闭上眼睛,我陪你睡觉好吗?”她伸手盖在他的双眼上说。
“美画……”他将她的手拿开。
“拜托。”她迅速的摇头乞求,眼中逐渐有了泪水韵闪光。
纪颢差一点就要忍不住的咒骂出声丁,他一直以为自己表现得够明显了,没想到她完全不懂他的心意就算了,竟然还以为他不爱她。
他不爱她?
如果不爱她又怎会与她?
他不否认与她的第一次的确是酒后乱性,但是从第二次开始,有哪一次他不是靠着自己的意识与她的?更别提他还将工作移到晚间做,白天陪她四处游山玩水的种种行为,她怎会如此迟顿,到现在还问他爱她吗?
他不是一个会说爱的男人,我爱你这三个宇对他而言,真的很难说出口,所以他一向都是以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心意,难道说过去他所表现的仍不够?她才会感觉不到他对她的爱?
看着她一脸泫然欲泣的乞求模样,他再也忍不住的低下头来用力的亲吻她。
欲火再燃,渴望再生,他带着她再度跌进的深渊里,向她证明他那浓得化不开、说不出口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