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情缘 第六章

作者 : 金萱

拖着有如千斤顶般的双脚,方云扬举步坚难地走完短短对他来说却有如万里的路程,筋疲力竭的瘫进轮椅内,他闭上眼睛深深地连续呼了几口气,像是在平缓体内缺氧的痛苦似的急促、浅短。

“为什么?”邾松婕看着汗涔涔的他低哑的出声问他。

听见她的声音,方云扬倏然睁开双眼,疲惫不堪的神情刹那间被紧张取代,原本无力瘫软的双手一瞬间抓紧了轮椅两边扶手,却不由自主的轻颤着。

“你醒了。”他的声音沙哑。

“为什么在我绝望的下定决心要离开你的时候,你却这样……”邾松婕浑身颤抖地问他,“为什么?你这样做有什么目的?欢庆我这个虚情假意的人终于可以滚离你眼前了?还是想动之以情的让我离不去,继续留下来任你糟蹋?”

她竟然告诉他她下定决心要离开他了?!方云扬原本因运动过量气喘吁吁而潮红满面的脸色瞬间刷白,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不!我不会再怜悯你了。”也不会爱你,再也不了。邾松婕看着他难看至极的脸色断然的开口,然后缓缓地走近他并将协议书递到他面前,“这是离婚协议书,你惟一想从我这里得到,也让你等了好久的东西,我现在交给你。”

方云扬面无血色的瞪着她,颤抖的双手瞬间紧握轮椅两边的扶手,青筋清楚的浮上手背。她竟然连离婚协议书都签好了!

“你不必担心赡养费的问题,我不会狮子大开口的向你要钱的,我根本没打算跟你要什么。”见他迟迟未伸手接过离婚协议书,邾松婕苦涩的告诉他,并不等他接手径自将离婚协议书放在他膝盖上。

“我不准你走!”方云扬用力抓住转身要离开的邾松婕,沙哑却大声的命令。

邾松婕闭上眼睛,任盘旋在眼眶的泪水滴落地板。

“凭什么?离婚协议书上有我们俩的签章,你我再也无丝毫关系了,你凭什么命令我,不准我走?”邾松婕背对着他冷冷的说。

“没有了离婚协议书你就是我老婆,我就可以命令你了是吗?”方云扬毫不迟疑地将膝上的离婚协议书撕得稀巴烂,在冷笑中将手中的碎纸屑扬手撒上天,顿时纸屑如雪花般飞舞满房间。

“这辈子你休想离开我。”方云扬一个用力的将她拉入怀中,冷酷无情低头盯着她说。

“为什么?是你要赶我走的,现在为什么又要强迫我留下来?”邾松婕提高音量的质问他,却在他抿紧双唇间崩溃地哭了起来,“放我走,我求求你。我已经累了,我再也没有力气陪你周旋、和你对抗,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没有那种冷酷心肠可以看你一天天的萎靡,一天天的枯竭而死,而不加以干涉理会,所以我只能求你放我走,让我眼不见为净的离开你,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不,你不会离开我的,你没有那种冷酷心肠可以丢下我任我自生自灭。”方云扬紧紧地扣住她的手,既残忍又冷酷地剖开她的内心,然后在冷笑中诱惑的问,“你绝对不会这么狠心丢下我一人离开的,对不对?”

“我会请小杨帮你找个特别护士,请小杨找个管家,请小杨留下来,你不会只有一个人的。”邾松婕告诉自己也告诉他。

“别想!这辈子你永远别想抛开我!”他愤然地低头噙住她双唇,残忍的吻咬着她,“你是我的,这辈子永远是我的,即使我残废了我也不会放你走,你最好要有这个觉悟。”他在她唇间不断的低语。

“不!放开我!”邾松婕绝望地推拒着他,害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会在他怀中动摇,好久了,这个强硬令她感到惧怕的方云扬有多久不曾出现在她眼前了?

“放开你?下辈子怎么样?”他抬起头,深邃的双眼就这样冷冷的锁住她。

“我恨你。”她真的是这样希望,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方云扬的心跳为她这三个字而停顿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却是心碎的声音,“我以为上一次我们说话的时候,你是告诉我你爱我。”他小心的隐藏心碎的打击,以冷嘲热讽的笑容揶揄她。

“你大概在作梦吧!”邾松婕苦不堪言地转开头,觉得自己很傻。

“原来是我在作梦,我还以为……”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对,是你在作梦,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她用力甩开他箝制自己的手,挣扎地起身,怎奈她一个用力自己却再度陷入他怀中,而且这次紧得几乎让她动弹不得。

方云扬一试再试的想读取她的心,怎奈就是行不通!她真的恨他吗?他知道自己对待她的态度的确会让人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她不能恨他,因为他是如此的爱她呀!他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像是一放手她就会如烟雾般突然消失眼前,让他一辈子也寻不着似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强留一个恨你入骨的人在你身边有什么用?我恨你听到没有,我恨你!”徒劳无功地试了几回之后,邾松婕终于受不了的大叫,泪水也随之洒下。

“让我看你的内心,如果你真的恨我入骨的话,我就放你走。”赌了!方云扬再也承受不了她再一句的“我恨你”,他一定要知道她的真心,即使那真相有可能会撕碎自己,“快点呀,难道你根本是爱着我的,却说着心口不一的话?”他半眯起眼睛奚落地说。

“放开我!放开我!”邾松婕使尽吃女乃的力气挣扎,她怎能让他透视自己的内心,她怎能让她再次将自己的真心撕碎踩在脚下,她怎么能?!

“不敢吗?那么你是真的爱我喽!”方云扬强装镇定以冷笑的口吻挑衅的说,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或者让他透视她的真心。

“不!我不爱你,我恨你,我恨你!”她捂住耳朵大叫。

“骗自己吧。”她激烈的反应强化了方云扬心中的臆测,他将她搭住耳朵的双手抓握在她胸前,倾身亲吻她颈部时对她说。

“为什么?为什么不放我走,我恨你。”躲避不开他炽热的吮吻,邾松婕泪如雨下的呜咽出声。

“不,你不恨我,现在不恨,将来也不恨,因为你绝对无法恨自己小孩子的父亲,不是吗?”方云扬握着她的双手来到她的月复间,轻声的在她耳边低语。

邾松婕在呆滞了一秒后,剧烈地震颤了起来,他的意思不会是……他不是在告诉她……神呀,这是真的吗?她真的怀孕了?在她终于死心,下定决心要离开他的时候……神呀,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医生说两个多月了。”方云扬微笑告诉她,语调轻柔的像个多情的男人,可惜处在震惊尚未平复中的邾松婕却丝毫没有发觉。

初春的阳光暖暖的射进窗内,带来一室春天和暖的气息。

邾松婕起了一个大早,前所未有的平静心态让她突然心血来潮的走到屋后庭院中,看着绿意盎然的花草树木,她不知不觉地蹲整理了起来,拨拨土、拔拔草、修修树枝,而小狗狗则在一旁绕圈子玩耍着,玩累了就扑趴在草地上休憩晒太阳。

自从知道她怀孕之后,方云扬整个人都变了,他不再喝酒、发呆、自我糟蹋,或者乱发脾气,相反的,他现在滴酒不沾,除了睡觉的时间外,他其余的时间不是用来做腿部复健运动,就是处理小杨由公司带回来的合约、文件,整个人看起来也不再萎靡不振、骨瘦如柴的,他终于振奋地站起来了。

神呀,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谢的话,千言万语还是只有一句——谢谢你。

老实说,这阵子每当她看着他汗流浃背的练习走路时,她时常想起以前意气风发、冷酷无情又霸气的他,然后愈想愈多就愈心惊,因为她发现自己在好早好早就爱上他了。

从第一次他救小狗,第二次他为他父亲的过世而心碎,第三次对生病中的她的照顾,没错,在她两次重病昏睡的期间,那温柔的动作、那轻盈的言语再再都来自于他,其实她老早就知道了,只是他冷峻的面具让她里足不前,甚至让她拼命寻找他的坏以配合他外表的冷酷无情。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再怎么将他丑化,她还是爱上他了,而且这一爱还真是深得一发不可收拾,她想,如果他再次发火恶言想将她赶走的话,就算跪地抱着他的脚哀求他让她留下来,她也会做的不是吗?唉,看来她终究逃不开他,如他所言这辈子将永远属于他了。

“太太。”

由远而近的叫唤声惊动了她,邾松婕抬起头就见黄嫂急急忙忙地冲到她眼前,喘息地大叫,“太太,我终于找到你了!”

“怎么了?”她皱起眉头站直身问。

“是先生。”她在喘息中说。

“云扬怎么了?”

“先生一大早找不到你的人,问我和小杨你去哪了,我们又不知道,他脸色一沉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我叫他吃饭、公司打电话找他,他都不理,房内还传来他摔东西的声音,我和小杨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黄嫂不知所措地告诉她,“太太,你还是快回家吧,我担心先生在房间里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他一定以为你走了才……”

“黄嫂,这些东西麻烦你帮我收一下,我先回去。”邾松婕打断黄嫂,毫不犹豫地拔腿狂奔进屋内,真该死!她竟忘了陪他做复健的时间,真该死!

“太太,你可回来了,你知道先生……”

“我知道,黄嫂都告诉我了。”她越过小杨,直接走到方云扬房门前则,转动门把,而门居然锁着,她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开口:“云扬,是我,你开门好吗?”

房内沉静的没有半点回应,邾松婕与小杨对看了一眼后再度开口:“云扬,你在吗?开门好不好?”

这回过没多久后,“喀”的一声门锁已被打开,邾松婕毫不犹豫地转动门把。

“太太。”小杨担心地叫住她,他还没忘半个月前,那间凌乱充满碎玻璃的房间,以及她昏厥躺在碎玻璃与轮椅间的情景。

“没事的。”她安抚地对他一笑,推门进入房间,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方云扬就坐在窗前背对着她,即使听到她进房关门的声音,依然动也不动的背对他坐着,而光亮的地板上则七零八落地散落着原本放在书桌上的文件,她不置一言的将它们拾起,整理后放回桌面。

早上醒来后见不着她和那只始终与她形影不离的小狗后,方云扬整颗心、整个人都被恐惧揪住了,她走了!他在惊惶失色的追问黄嫂与小杨,却毫无她行踪的线索后,他绝望的知道她走了,她终于离开他了。

自从她留下来以后,他每天坚定不安的生活在担心她会突然消失的恐惧里,因为她始终没有给他承诺永远不离开他,每天张开眼睛最担心害怕的是看不到她,每天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是衷心的感谢上天没遗弃他,让他得以再拥有她,可是上天最后终究还是遗弃了他,他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万劫不复的十八层地狱,除了冷还是冷。

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刹那间,他以为自己疯了,疯狂地幻想着她并未弃他而去,而且正站在门外跟他说话,他以为自己真的疯了,直到她的声音再度穿过重重碍障传进他耳内。天呀!他不是在作梦吧?他背对着房门,不敢面对现实。

“要不要先吃早餐,还是先帮你做复健?”收拾好凌乱的桌面后,邾松婕走到他面前轻声的问。

“你不是走了,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忘了什么没带走,所以折回来拿?”他以冷若冰霜的声音讽刺的开口。

“这里是我的家,我能走去哪儿呢?”她看着窗外暖暖的春阳缓缓地说,“我到后院去了。春天要到了,后院的花草树木都发起了女敕绿的新芽,有些花草甚至于已经花苞累累准备含苞待放了,早上我起得比较早些,走到后院去不由自主的就在花园里待着,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她停了下来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像两潭痛苦的深渊,沉寂、荒凉、晦暗中掺杂着绝望与恐惧。

第一次,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眼中流露出绝望与恐惧的神色,即使在他车祸以后,他也未曾将软弱的一面示人,而今……

邾松婕隐隐约约知道他的恐惧,却不敢奢望的多想,只是哑声的开口:“你要先吃早餐,还是先做复健?”

“我……以为你走了。”看着她,方云扬再也忍不住的说,他害怕她会突然离开他,他真的害怕。

“傻瓜。”她喉咙发紧地说,“要不要先吃早餐?我也还没吃,我们一起吃好吗?我……”

“再也不要了,再也不要一声不响的失踪知道吗?”方云扬突然一把攫住她打断了她说到一半的话,他激动又粗暴地命令她,随即又痛苦的对她低语,“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好吗?拜托你答应我。”

“云扬……”

“我不会爱人,也不懂得怎么去爱一个人才对,但是我是真的爱你,真的需要你,求你别离开我好吗?我……”他以一脸绝望、无助与迷惘的表情看她,从心底深处呐喊的告诉她。

邾松婕颤动的几乎站不住脚,她瞠目结舌地瞪着他,激动、震惊,嗫嚅的开口、闭口,最后却只能用双唇堵住他的话,紧紧的拥住他,神呀!他一定爱惨她了,要不然他不会露出这种神情、说出这种话,这样绝望、这样无助。

“我爱你,永远不会离开你。”邾松婕在泪水无声地滑下脸颊时,以精亮的双眼注视着他,并对他承诺的说。

一阵战栗的悸动立时传遍他全身,方云扬用力地环住她,饥渴的双唇再度覆住她柔软的双唇,急迫的、狂烈的汲取她的爱,双手更是无所不在的穿梭在她身体间,最后停在她腰际紧紧的搂住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揉进自己体内似的。

“帮我。”他离开她唇瓣咬牙低语。

“云扬?”被他吻的如痴如醉的邾松婕在他离开自己的双唇后,面露失望地抬头看他。

“帮我,让我们到床上去。”他英俊的脸庞上满是的红潮。

邾松婕呆滞地看着他半晌,一时间竟完全反应不过来他话中的含意,突然闲血色直冲上脸颊,她狼狈的惊跳下他膝盖,恨不得立刻夺门而出,然而却被他一把攫住。

“等一下,你要去哪?”方云扬喑哑地问。

“我……我去帮你端早餐。”她咽了咽唾液、清了清喉咙,然后低着头支吾地回答他。

神呀!她刚刚到底做了什么?吻他?坐在他膝盖上吻他?甚至想……哦,神啊,她想要他!她现在似乎还能感受到身体里面的悸动,不断且强烈的冲击着她。

“我的早餐已经在房里了。”看着她内心有趣的挣扎,方云扬的眼中闪过一抹揶揄的笑容,他低沉又沙哑地对她说。

邾松婕抬头看了房间四周一遍,却并未见到他口中的早餐,她莫名其妙地将目光转向他,无声地问。

“你就是我的早餐。”他沙哑地说,忍不住为她的纯真展露出浅浅笑意。

红潮再次不受欢迎地占据邾松婕的脸颊,她急速地低头,刹那间明白他话中的含意,可是怎么可能?他的病还没复原,他还没办法自由行走,尽管他能短暂的站立,能不靠任何扶持走几步,他……怎么可能?她一定是听错话,会错意了,她……

他一个使劲让她再度落人他怀中,而她则惊呼一声后,拼命抓紧东西稳住自己。

“我要你,松婕。”方云扬紧紧地拥着她,轻轻的吻咬她耳朵告诉她,“我知道你也要我,让我爱你好吗?”

“别……别闹了……”她紧张地在他怀中颤抖。

“好久了,让我爱你,帮我。”他挑逗的吻由她耳下延伸至她颈部,圈住她腰间的双手亦不安地向上覆住了她胸部。

“云扬……”邾松婕的颤抖在一瞬间变得更剧烈了。

“让我们俩到床上去,帮我。”方云扬诱惑地低语,双唇、双手却丝毫没有停止他的挑逗与攻击,老天,他想要她想得心都痛了。

“你的脚……”邦松婕虚弱地说。

“那不会影响我们要做的事。”他呢喃地告诉她,并催促着她,“让我们到床上去,松婕,让我好好爱你。”

像是被之魔附了身似的,邾松婕不由自主地让两人顺利地躺上了床,至于接下来发生的事,就是方云扬果真向她证明了他的脚真的不会影响他们所要做的事。

承诺是种无形的东西,但它却像把一体两面的刀一样,可以在无形中救赎一个人,也可以在无形中禁锢一个人。

对方云扬来说,承诺救赎了他,让他不再每天担心受怕她会离他而去。

自从那天早上的插曲后,时间又向后延展了一个多月,在邾松婕充满爱意的帮助之下,方云扬已经可以不靠任何扶持在屋内走动,倘若真要出门的话也只须带根拐杖辅助即可,现在的他看起来几乎就像当初领袖车队的首领,英俊、狂野、全身充满自信与傲气,一个支配一切、领袖群龙的主宰,不过认识他,或曾与他共事过的人却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变了。

他变的是什么?他变的不是他出众的外表,不是他傲视群雄的气势,更不是他大刀阔斧、雄才大略的才干。他变的是那双原本只有凌厉无情,冷漠和危险的双眼,渐渐流露出温暖、睿智与偶尔不在意的笑意,他变得比较有感情,比较有人性,也比较不那么吓人了。而这一切的变化全因为她,一个深爱他,他深爱的女人。

“嗨,需要帮忙吗?”推门而入的邾松婕笑问。

“你好美。”方云扬转身看她,忍不住发出赞叹声。

“你也很帅。”她笑逐颜开地走到他眼前,伸手替他整理衣领,他却乘机搂住她,狠狠地给她一个令人窒息的热吻。

“别闹了,小杨已经在外头等了。”邾松婕在他更进一步之前握住他不安的双手,阻止他。

“告诉他我们改变主意,不到医院去了。”他诱导地亲着她说。

“不行,我答应医生今天要陪你到医院做复诊的。”邾松婕捧起他的脸,正经地告诉他。

“我的状况很好,根本不需要回医院做什么复诊的,这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方云扬捉住她双手,微侧过脸亲吻着她手心,一半撒娇,一半揶揄地说。

邾松婕受不了他亲吻她手心传来的搔痒,忍不住地轻笑了起来,她作梦也没有想过他的变化会这么大,从原本的冷酷无情、愤世嫉俗到车祸后的死气沉沉、萎靡不振,到现在这个疼她、惜她、爱她的好老公,要是没有亲眼目睹,谅谁也不敢相信短短的半年间,他的变化竟会这么大。

“但是你要陪我去做产检不是吗?”她反握住他的手,笑容可掬地提醒他,并拉着他往外走,“走吧,别让小杨在外头等太久了。”

“好久不见。”

才推开会诊室的门,邾松婕还没来得及看向来人,就听到一个热络的招呼声,然后就被一个张开双臂对自己直扑而来的男子,吓得花容失色差点没尖叫出声,还好方云扬一个拥抱将她拉进怀中,千钧一发的避开那怪异的男人——陈浩晟,她老公的主治医生兼老友。

“你对每一个进门的女人都这么热情?”方云扬紧搂着老婆皱眉瞪他。

“动作这么迅速?看来你复原的情况比我想像中的好太多了。”偷香不成的陈浩晟摆摆手笑道,然后正式地对邾松婕打招呼,“好久不见了,邾小姐。”

“她是我老婆,请叫她方太太。”方云扬不悦的冷然提醒他,而邾松婕则笑了。

“我喜欢叫她邾小姐不行吗?”陈浩晟笑得不怀好意。

“你先到妇产科那边去挂号,我等一下过去找你。”方云扬没理他,却轻柔地对邾松婕说。

“妇产科?你怀孕了?”陈浩晟惊讶的问。

邾松婕刹那间红了脸,虽然她的怀孕是在他出车祸前中奖的,但看陈浩晟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就好像指控她竟在他受伤之际还和他……和他……喔!她真想找个地洞续进去,一辈子再也不要见人了。

看着她脸上掩不住的红晕,方云扬忍不住咧嘴一笑。“对,所以你可以死心了。”他转头对陈浩晟说,然后牵着老婆走到门前,将她送出大野狼的视线,“我一会儿就过去。”他在最后一个温柔的交代声中关上会诊室的门。

“她真的怀孕了?”陈浩晟不可置信地朝他傻笑着,“你也未免太努力了吧。”

“她是我老婆。”方云扬冷峻地警告他,方云扬不喜欢他脸上刺目的笑容,因为他的笑容活家怀孕的是他太太,而不是跟他不相干的别人的老婆。

“我知道她是你老婆,就算我不知道的话,那你也没必要在一分钟之内连讲两次好吗?”陈浩晟笑嘻嘻地说,却在见他冷若冰霜毫无笑意的冷峻表情后,无奈地收起笑意摇头道:“上回跟你开玩笑说要追你老婆的事,没想到你记恨到现在还忘不了,拜托,朋友妻不可戏的道理我还懂,你不要这么开不起玩笑好吗?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王八笑乌龟,你不也老样子没变。”方云扬拉了张椅子坐下,“废话少说,你要检查什么就快检查,我还有事。”

“就这么急着去陪老婆?”陈浩晟边动手检查他复原的状况边说,“实在很难想象一向冷酷无情,对女人不屑一顾的你会专情的爱一个女人,而且占有欲还这么强烈。”

方云扬不置一语,事实上他也没想到自己对邾松婕的占有欲会这么强烈。

“右脚抬起来伸直,再换左脚。”陈浩晟一边指示着说,一边好奇地问,“对了,你车祸的肇事者抓到没?”

方云扬摇头。

自从他行动稍微方便,有能力到公司走动后,他便开始以读心术在公司内寻找想杀害他的凶手,然而令他想不透的却是包括王庆汉在内,公司内根本没有一颗心对他居心叵测一心只想置他于死地的,他真的想不到有谁想要他死。

“看来你这场车祸可能真是意外,那个撞到你的人现在一定良心不安的早晚三炷香,向老天懊悔自己的过失,并祈求你不要死。”他一半正经地开玩笑说,“现在站起来,试试看可不可以蹲下去,再站起来。”

方云扬照他指示做了一遍,虽然动作不像正常人那么自如,但是做起来却一点也不勉强。

“比我预计的要好太多了。”他啧啧称奇地看着方云扬说,“你是怎么办到的?再有毅力的人要达到你造成就至少也要半年,而你才花三个月,而且丝毫不靠医院的设备,你是怎么办到的,不会跟床上运动有关吧?”他不忘揶揄方云扬。

三个月?事实上他只花了一个多月,另外一个多月的时间全在自艾自怜、自取灭亡。方云扬紧抿的唇瓣轻扯了一下,没有回答,但深邃的眼眸中却因想起邾松婕这三个月里对他做的一切而泛起了深情的涟漪。

“这就是爱的力量?”陈浩晟偷窥到他眼中的深情。

“你到底还要检查多久?我老婆还在等我。”方云扬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不耐地瞪着问他。

“她不会跑掉的。”陈浩晟再次失笑地揶揄他。

方云扬瞪了他一眼,“等会儿我会再来你这儿一趟,我希望你告诉她,说我已经完全康复,不再需要到这里做复诊了。”

“你要我说谎?”他扬眉。

“我的身体我自已知道,倒是你别假公济私,我跟你说过她是我老婆,今生今世都是我老婆,你最好别再妄想了。”方云扬冷声的告诉他,随即推门离去。

看着关上的房门,陈浩晟大声地笑了开来,他只不过是欣赏、欣赏她,方云扬就露出一副小心我会扒了你的皮的狠毒表情,他若真敢妄想的话,那他不早就死无全尸了?

可怕,真是太可怕了,谁说女人的嫉妒心可怕?要他看来,男人的嫉妒心才可怕,尤其是那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男人最是可怕。

带着一脸幸福的笑意,邾松姨依着医院内随处可见的路标指示牌走向妇产科的方向,沿路看到迎面而来蹦蹦跳跳的小孩儿时,她总会不由自主的放慢速度,看着他们可爱、纯真无邪的笑脸,想像着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属于她和方云扬的孩子。

她怎么也想不到半年的时间竟让她的生命有了如此大的转变,由孤独无助四处流浪,到现在这样子拥有一个温暖的家,一个爱她比爱自己更深的老公,一个刚成形却拥有他们俩全部的爱的小孩,这一切梦境中才会出现的美好竟让她拥有了,她真是……她是何德何能能得到这一切呀?

“邾松婕。”

幸福的感觉随着这个声音变得模糊,她企图留住它们,却被另一个更明显的叫声吓得呆愕当场。

“大小姐。”昂宿一个箭步站在她右前方一步之遥。

邾松婕惊慌地瞪着眨眼间挡在她前方的男人,矛盾的感受霎时充斥她全身的细胞,神呀!这些让她时常想念不忘却又不希望看见的熟悉脸孔。

“‘白虎’。”她瞪着百年如一日异常冷峻的面孔,屏住呼吸般的缓缓出声。

“你玩够了吗?”“白虎”以一如往常般淡然的声音开口。

“我……你怎么会到这儿?”她舌头打结般的开口问。

“你要我说巧合吗?”他看着她。

“呃,你们找我很久了?”邾松婕立刻低下头。

“你不告而别的离开‘邑城’多久了?”他不答反问她。

“呃,我父亲他好吗?还有其他人。”

“你很快就会回‘邑城’可以亲自问‘中王’和其他人这个问题,何需在这儿多此一问?”

“我不要回去。”邾松婕蓦地抬头看他,眼中清清楚楚的写着自己的执着。

“你还玩不够?”他看着她。

“如果我说不够,你会不会假装没看到我?”她明知道依“白虎”说一不二、黑白分明的个性是不可能的,但她还是忍不住觊觎地问。

“不会。”他毫不考虑地摇头回答。

当初她们三姊妹不告而别的离开邑城后,既恼又气的“中王”在心急如焚、无计可施之下,一夜间连发了数支由青、赤、黄、白、黑五方色彩所构成的“五色令旗”,命令世界各地的“邑城”子民们搜寻其三姊妹的下落,而这“五色令旗”一发,他们这四位年青气盛、爱凑热闹的四方首领自是不放弃这个“出游”的机会,一边玩耍一边找寻她们三姊妹,而现在,小梅已回到邑城,又找着了松婕,怎可能装作不知情的继续让她在此处游荡,让“中王”在邑城忧心忡忡的等待呢?

看着他毫不妥协的冷硬面容,邾松婕简直为之气结,但一向温驯的她还是以和缓地口气开口:“你应该知道我们二姊妹之所以会离开‘邑城’的主要原因,难道你就狠心的硬要抓我回‘邑城’看我父亲结束他壮年的生命?”

“你们太杞人忧天了。”

“那是因为你太不了解我父亲才会这样说。”她摇头叹息的说,只有体验过真正爱情的人才会了解“爱他为之生,恨他为之死”的激烈情感,如果那天方云扬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的话,那么她也绝对不会苟延残喘的独自留在这个世界上。

“小梅回‘邑城’好几个月了。”“白虎”突然开口道。

“我知道。”

“‘中王’并没有因为她的回归而做出什么惊人之举。”他告诉邾松婕。

邾松婕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父亲没有因为小梅回“邑城”而有任何举动,那是因为小梅不是“中王”的继承人,但是她若回去的话,那后果可能就不是这么乐观了。

“走吧,奎宿的车子还在门口等。”她的沉默让“白虎”以为她已经妥协,决定跟他走了,但他才开口她却又摇头。

“‘白虎’我不能回去。”邾松婕坚持地告诉他,她知道大伙都坚信她绝对不可能是“中王”的继承人,所以才会肆无忌惮的坚持她回“邑城”,但她怎能呢?尤其在她有了方云扬和肚子里的小孩之后,她怎能就这样离开台湾,回到“邑城”呢?

“我看不出你为什么不能,难道你就宁愿让‘中王’在‘邑城’之中愁白头,每天担念你的安危?”“白虎”皱眉看她,谁不知道在她们三姊妹之中,“中王”最挂念担心的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大。

邾松婕自责的听他这样说,也知道自己的行为铁定会造成父亲的忧虑,但她实在没办法呀!

“这一年我将自己照顾的很好。”她告诉“白虎”,希望他会将这句话转达给父亲,让父亲放下为她忧心忡忡的担心。

“如果你将自己照顾的很好的话,那么你就不会瘦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他冷峻的双眼不赞同的在她瘦弱的身子上转了一圈,然后不由分说地抓住她手肘处,半强迫性的拉她往外走。

“我会瘦那是因为……”她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身子已无力的瘫软下去。

不想让她的挣扎与叫声引人侧目,“白虎”接触她的那一瞬间就已示意她身后的娄宿替她注下麻醉剂,而自己则顺势的搂住她昏倒的身子,以最快的速度,大步的离开医院。

方云扬觉得自己要疯了,因为他将整个妇产科翻过来了,却还是找不到邾松婕,她不见了!哦,天啊!她离开他了吗?不,她承诺过她永远不会离开他的。

可是她人呢?为什么不见了?难道这间医院有两个妇产科,还是她已经检查好了,回到陈浩晟那儿去等他?不,陈浩晟说没见到她,而且陈浩晟也帮他广播找过她了,为什么她还不出现?难道说跟那场车祸有关?想杀他的凶嫌至今还未死心,所以拿他身边最亲爱的人动手,难道她被绑架了?!方云扬的血液一下子降至冰点,脸色瞬间刷白的像个死人。

“方云扬?”一直陪在他身旁等候消息的陈浩晟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

除了公司的人见过邾松婕之外,就只有飞车团的成员见过她而已,在公司内他找不着一名心虚想谋害他的凶嫌,难道想杀他的人是躲藏在飞车团内?方云扬急切的忖度,不管怎么样,除了心急如焚的等候之外,任何一个可能找到她的方法,他都不能放过,他一定要找到她,如果抓走她的人敢动她半根寒毛的话,他绝对让那个人碎尸万段不得好死。

陈浩晟没有错过他那令人胆寒的表情,陈浩晟记得以前和他一起在弹子房工作时,惟一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的那时,他几乎赤手空拳地差点打死人,要不是自己和另外一个朋友发觉事情的不对劲,而强强拉开他的话,那个前来寻仇找碴而伤了店内兄弟的男人铁定被他活活打死。

事发后的第二天,他不告而别的辞去工作失去了踪迹,一直到十几年后才再次相见,然而这次的见面他除了摔车摔得差点一命归西外,竟然顶着“方氏企业”董事长之名住进医院,最令人讶异的是他竟然有老婆了,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因为他以前总是发誓般的告诉自己今生今世绝不结婚,没想到现在的他不仅结了婚,还一反以前冷酷无情的性格,热情如火地爱着他老婆,这着实令自己感到相当意外。

只是热情如火的他依然掩饰不住他像是与生俱来的冷峻气质,尤其在他怒不可遏的时候,那种冷峻几乎可以让周遭三尺冻结成冰,吓的不仅是人,连飞禽走兽都会在一瞬间远离他,就好比现在。

“你要去哪里?”他一把拉住一身寒气逼人,笔直向外走,几乎让迎面而来大月复便便的孕妇吓得早产的方云扬问。

“找人。”他的声音冷冽无情。

“找嫂子吗?医院这么大……”

“医院你帮我看着,如果有消息立刻打电话给我。”方云扬抽了张名片,快速地写上随身的电话号码给他。

“那你要去哪里?”陈浩晟愕然地接过名片。

“我一定会找到她。”他发誓般的只说了这句话,随即以迅婕的动作消失在陈浩晟的眼界,快得几乎让人怀疑他的脚是否真有受过伤,甚至于一个多月前还必须靠轮椅代步。

一向冷酷无情、独善其身的方哥竟然自动与众人联络,甚至破天荒的以“求援”为暗号急召伙伴,这件事在飞车团里成了年度最大的新闻,而且仅只耗时不到半天,这个消息便如火如荼地传遍大街小巷。

是夜,一向热闹非凡的DPUB一如往常般挤得水泄不通,惟一不同的是今夜在场的男女都本着一颗热血沸腾的心,一心一意的巴望着舞台上气宇非凡、气势磅礴的男人,期盼自己能为心目中的偶像稍尽棉薄之力。

看着台下万头攒动的人群,方云扬作梦也想不到与他一起飘过车的人有这么多,把他当成朋友的人有这么多,愿意无条件到此来帮助他的人有这么多,老天,这样一个千头万绪的情况下,他该如何逐一寻查想杀自己的凶嫌,和绑架走松婕的人?

距她失踪到现在,时间已过了十个小时,这段期间内她有受到什么折磨或虐待吗?可恶!为什么他所拥有的异能力不是心电感应,不能感受到她现在人在哪里,为什么他的异能力不是占卜术,可以占卜出她现在好不好,有没有生命危险之类的,偏偏是该死的读心术,这样人海茫茫的,叫他去哪里找凶嫌来让他读心?去他妈的该死!

一向只见过他冷峻无情的表情的众人,第一次被他眼中炽盛的怒火给骇住了,最前列的人们由嘈杂声中静了下来,第二列的人亦感到不对劲而不再开口,第三列、第四列的也没了声音,后面的人们则如海浪般一波波的沉寂了下来,顿时间嘈杂无度的DPUB变成静的连呼吸声都听得到地方。

“方哥。”以第二高票当选为领袖的严松不得不代表开口,“请指示。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说,兄弟们保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对。”台下立刻响起此起彼落的应和声。

方云扬举起一只手,霎时在场的大伙再度安静了下来,他冷眼看着台下的众人,免不了一波波热情的浪潮由他们心中直扑向自己,并明显的感受到男人的义气与女人的爱慕分为两股力量,其中还夹杂了某种怪异。

方云扬说不出那点怪异,但他却能感受到每个人思绪的波长高低不同,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事,难道他的读心术还有增长的可能性?不可能,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早十年前他就该有此功力了,不可能在停顿了十年之后才又突然增强,可是这感觉是如此的奇怪。

他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头,每个人思绪的波长就像根线一样,虽纠结杂乱却有头有尾,他尝试性的随意抓住一个思绪波长,并寻得它的源头后,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从心头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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