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贤的表情显得平静。
太过于平静。
她安静地凝视他,至于她被牢牢握住,几乎已经接近瘀青的手腕,好像并没有困扰她。
“这枚戒指,”陆拓的脸色铁青。“这枚戒指是怎么来的?!”他质问她。
秀贤想挣月兑他的掌握,但是他的力量大过她的力气。“先放开我,这样我不能回答。”她的语调依旧平静。
他瞪著她,五秒钟后,终于松手。
“这枚戒指有什么不对吗?你看起来很激动。”她反问他。
陆拓的脸色从铁青到阴沉,然后渐渐回复冷静……
“把戒指月兑下来。”他命令,简短而且口气下容拒绝。
“不行,”她微笑,却拒绝。“我不能月兑下戒指,因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送给我的礼物。”
陆拓瞪著她。
“先告诉我,这枚戒指跟你有什么关系,如果你有充足的理由说服我,它何以造成你这么大的反应,那么我可以月兑下它,然后交给你。”她对他说。
陆拓没有开口。
他没有任何解释。
也许是刚才的分神,让他的情绪产生过度反应。现在他已经恢复冷静,随即想到,那只不过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白金戒指──廉价而且不值钱,在任何金饰店甚至台北街头的饰品店都能买到的一枚普通戒指。
虽然戒指上的花纹,与他曾经拥有过的那一枚极为近似,或者,可以说是几乎一模一样。但是他不应该激动,不应该因为一枚戒指,勾起过往的情绪。
“没有任何关系。”他仅仅对她这么说。
他主动放弃,不再追究这枚戒指。
秀贤看了他一会儿。“是吗?”然后,她主动月兑下戒指。“不想看了吗?”
“收回你的戒指,我的好奇心已经消失。”他说。
她沉默片刻,然后微笑,重新将戒指戴上。“很晚了,我该回家休息了。”她对他这么说。
他阴沉的瞪著她,对于秀贤突然有了奇怪的想法,并且直接开口问她:“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秀贤凝望他。“开始对我好奇了吗?是真正的好奇吗?”她对他笑。“小心一点,当男人对一个女人好奇,但是好奇却又得不到答案的时候,他可能会开始爱上这个女人。”
“何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他沉下脸,突然对这种游戏式的对话,感到不耐烦。
“为什么要告诉你?像你这样的男人,应该自己去找答案。况且,你听说过欲擒故纵这句成语吗?如果让你这样的男人开始有了好奇心,我为什么要这么容易就给你想要的答案──”
他突然捉住她,秀贤措手不及,这一回他的力道没有刚才用的重,却更坚定。
“不要太聪明,我警告过你,”他粗哑的口吻,充满一种强悍的自抑力。“太聪明的女人,可能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秀贤瞪住他。
她犀利的口牙,忽然不能再起作用,因为他们的距离太近了!
过去她专注在与他的对峙上,她忘了,他是男人,自己是女人,当男人不再使用言语,开始使用非言语的肢体来表达情绪时──
她从没有过这样的经验!
察觉她的安静不寻常,一开始,他深沉的眼眸透露一丝稍纵即逝的困惑……
随即,他眯起眼似乎在疑惑什么,然后突然把她拉进公寓,快步走到僻静的电梯旁边,之后将她的身体按进怀里,以一种非常男性化的粗犷方式,强行吻住她紧闭的唇──
***
当秀贤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立刻反咬他──
陆拓立刻推开她,毫不留情。
秀贤一个踉跄,直至背部抵靠在公寓的墙上。
他伸手抹掉嘴角的血痕,低头看一眼手指的鲜血,之后抬头看她。他的眼神很冷酷,没有温柔。
“好,我已经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女人。”他冷笑,脸色比眼神还冷。“欲擒故纵是吗?想玩游戏是吗?”
他突然又上前,再一次握住她的手腕,再一次低头吻住她──
这一次,秀贤不再咬他。
她让他吻她。
她让他抱住她。
她让他尽情的占有她的唇颈肩胸……
她让他夺走男人想要夺走的,女人的任何东西。除了吻,还有一种,叫做矜持的东西。
“想清楚了吗?再下去你就不能回头了。”在他进行到情况即将难以控制之前,她出声警告他。
这异常冷静的声调,终于让他停止接近疯狂的举动。
他压住她,将她按在墙上,深沉又灰浊的双眼,瞪著她泛红的嘴唇和凌乱的发丝。
他突然低笑,眼眸却没有笑意。“这句话,应该是我告诉你。”他沙哑地这么说。
秀贤抬眼直视他的眼睛。“放开我。”她说。
他放手,整袖,爽快地收手,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别忘了,我是女人,如果跟我发生关系,我想从你身上得到的东西,可能跟你的未婚妻一样。”她对他说。
“你跟我,我们的关系,不必提到竹芳。”他的声调已经回复冷静,看她的眼神,显得很理智。
“连她的名字都不能提吗?原来你非常珍惜她。”她说。
他仰头,俯视的双眼冷静的显得冷淡。“直接说清楚好了,你想要什么?”
秀贤笑了,笑容有点滑稽。
“我要什么?”她像在问他,又好像在问自己。“你应该很清楚,从开始到现在,我要的,就只是一个访问而已。”她这么回答他。
然后,她离开,走进电梯。
陆拓瞪著关上的电梯门。没有阻止。
门关上后,秀贤脸上的笑容消失。
***
回到家中,秀贤打开窗,正好看到陆拓的车子开走。
她靠在窗边,若有所思地,抚摩著手上那只白金戒指,然后走到桌边打开她的笔电……
“我知道,她喜欢你。”她对他说,今天,她终于说出心中的话,这句话埋藏在她心底已经有一段时间。
他没有反应,似乎这个她在乎的问题,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你在听吗?”她再问一遍。
“那不重要。”终于,他这么回答。
“什么意思……”
“其他女人的想法,跟你没有关系。”他答。
她咬著唇,沉默了一会儿。“可是,”再开口,她把话说得更明白。“明明知道她喜欢你,爱你的我,真的可以不必在乎吗?”
他抬眼看她,眼神冷淡。“你为什么要在乎?”
“我们已经……”咬住唇,她把声音尽量放柔,不让自己显得激动、显得无理取闹。“你们常在一起,我可以感觉到她很积极,不管她知道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但是她很积极的,想要引起你的注意,甚至,她希望你也能喜欢她。”
他看了她一会儿。“你在害怕?怕另一个女人抢走你的男人?”
她点头。“对,我很害怕。”
“为什么?”他对她说:“你才是我爱的女人,根本不必害怕。”
“不,”她对他说,试著让他了解:“我害怕,不是因为不能肯定我们的爱,而是因为……她的家世背景太好,她父亲的财富让我害怕。”
他冷静地看著她。“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一直很渴望成功,你是那么的努力工作,而我却一点都没有办法帮助你。但是她不一样,她的条件很好,比我好上不止一千倍、一万倍,如果你能够得到她父亲的帮助,以你的天分与才华,一定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崭露头角,飞黄腾达。”
他看著她,虽然她是那么忧虑,他的表情还是依然冷静。
“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的男人?”他只是这么问她。
“我爱的男人。”她认真地回答。
“既然这样,就专心爱你的男人,不必去想一些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问题,更不必去猜测那些不会发生的结果。”他这么告诉她。
然而,这一番话并没有让她释怀。
“如果这样,那么,我们就先订婚吧!”她对他说。
他瞪著她。
她拿出戒指,这是她在马路边的饰品摊,买到的一对廉价白金戒指。“这里有两枚戒指,我们彼此就是证人,让我们自己为自己许下订婚的承诺。”她温柔地说,并且拉起他的手,打开他的手掌,将其中一枚戒围较大的戒指放在他的手心上。
但是,他收回手后,却将戒指留在桌上。
“永远不要再用这种方式,考验我对你的爱情。”他这么对她说,脸上的表情没有改变,冷淡的声调却透露一丝愠怒。
而她,却因为这样的话,感觉到受伤。
但是她将戒指收回,沉默地咽下伤心,吞下眼泪。
之后,一整日,她没有办法再微笑。
因为他生气了,既然在事业上不能帮助他,她衷心的不愿再造成他的压力与负担。
隔天早上,她起床后将戒指暂时搁在床边的柜子上,打算今日下午拿到公园,埋葬它们。
然后,她如往常一样,匆匆来到厨房为他准备早餐。
等他吃过早餐,离开两人共居的小套房后,她回到房间,发现戒指已经不见。
她找了很久,才突然看见,就在他的枕头上留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著:
“戒指,我先收下。”
看到纸条,她愣了一下,简短的留言,一向是他的风格。
接著,笑容就不自觉地在她脸上荡漾开来……
她站在床边,一个人傻傻地笑了很久。
因为,这一刻,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幸福。
电话响了好几声,秀贤回过神后拿起话筒。“您好。”
“我刚离开机场,”手机里传出车门“砰”一声关上,厚重的声音。“什么时候见面?”男人低沉的声调,世故、冷淡。
秀贤安静了三秒。“明天就见面,可以吗?”
“好。”他收线。
秀贤挂断电话。
金震东,从来不多说一句废话,他就是这种男人。
屋外,夜色正深沉,秀贤合上笔电,再一次走到窗边。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夜深人静,她的心才会稍微感觉到柔软,感觉到什么叫做脆弱……
虽然,她很少能感受到这种时刻,连金震东那样冷酷的商人都曾经说,她是心肠最硬的女人。
她的心肠真的很硬吗?
秀贤走到窗边,仿佛在窗外,看到陆拓的影子……
玻璃窗上,照映出她清亮的眼眸、坚定的眼色。即使她心底很清楚,这样做必定要付出对等的代价。
然而,这个代价会是什么?会有多大?秀贤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相信,只有做错事的人,才会尝到“代价”的滋味!
***
陆秀茵接到电话,感到非常意外。
她正在厨房和管家李妈一起煮菜,金老太太坐在客厅里,正在翻阅一本财经杂志。
“太太,您的电话。”李妈奔到客厅接电话,之后小跑步回到厨房,将无线话筒交到陆秀茵面前。
正在翻阅杂志的金老太太,抬头看著李妈忙进忙出,见李妈将电话交到陆秀茵手上,她面无表情地凝视了一会儿。
“喂?”疑惑地接过话筒,陆秀茵想不出,会是谁打电话给自己?
“妈,是我。”
听到陆拓的声音,陆秀茵愣了一下,因为陆拓从来不会主动打电话到金家,向来都是她打电话给儿子。
陆拓言简意赅。“下个月二十五号我跟竹芳会举行婚礼,我打电话来,先跟您说一声。”
听到这个消息,陆秀茵又愣了一下。“你决定了?”
“是。”
“好……”陆秀茵也没有回答,是否参加婚礼。
陆拓也没有问。
因为他们都知道,她不便出席。
但是陆秀茵内心感觉到对儿子的亏欠,她觉得惭愧。她走到厨房角落,避开李妈,压低声对自己的儿子说:“我会想办法,去参加婚礼。”
“你决定怎么样都好。”陆拓对她说,声调很平静。
越是这样,陆秀茵越是感觉到羞愧。“现在我在做饭,过两天我再给你电话。”
陆拓抿嘴笑了笑。“好。”淡淡地这么回答。
陆秀茵按掉通话键,咬著上唇,将话筒压在自己的胸口……
她的压力很大,一部份是因为自己身在金家的处境,更大部份,是因为她对于儿子的亏欠。
“是什么人打来的电话?”
金老太太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陆秀茵一大跳!
她迅速转过身,看到一头花白的金老太太已经站在厨房门口。“妈、妈……您怎么走进来了?厨房很乱、油烟很多,这里我跟李妈来就好──”
“我不是跟你说这个!我是问你,是谁打来的电话?”金老太太压低声,声调虽然缓慢,但很有权威。
陆秀茵平常就很怕她,现在被质问更是紧张。
“是……”陆秀茵垂下眼,半晌后吞吞吐吐地回答:“是阿拓。”她的声音很低。
但金老太太还是听见了。
金老太太瞪了陆秀茵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转身蹒跚地走回客厅。
婆婆虽然不说话,但严肃的表情和锐利的眼神,还是让陆秀茵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
但是婆婆才走开,陆秀茵心里又有了新的烦恼……
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丈夫呢?
陆秀茵的眉头皱起来,她又开始咬起上唇,犹豫不决。
***
秀贤与金震东约在饭店的咖啡厅见面。
白天的咖啡厅比较安静,之所以约在饭店,因为这里的隐私空间比一般咖啡厅来得好很多。
“我以为你还要一段时间才会回国。”她对他说。
金震东昨天才自加拿大温埠搭机回台,秀贤已经在第一时间接到他的电话。
“有一点私人的事情,必须飞回来处理。”金震东的声调就跟他的外表给人的感觉一致──坚定、冷静、简明俐落、一丝不苟。
“我请你协助的事情,你可以帮助我吗?”秀贤直接问他。
他们之间,已经熟悉到不需要任何客套,因为秀贤在美国的领养人,就是金震东的舅父。
“你知道陆拓,这个男人,他是什么样的人?”金震东沉下眼,他低沉的声线有一股独特的男人味。
秀贤抿起嘴。“商人,投机者,政客的金主,非常有手段并且狡猾阴险的白手套。”
金震东笑。“你这么清楚,还敢惹他?”
“你需要我解释这么做的原因吗?如果我想要请你协助我的话。”秀贤反问他。
“他还有另一个身分,你可能不知道。”他没有回答,反而这么对秀贤说。
秀贤愣了一下,然后狐疑地回望他,因为她真的不知道。
他撇嘴。“实际上,他也姓金。”他犀利的眼睛,一直盯著秀贤。
“你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她严肃地问。
“原来,你没有完全弄清楚。”金震东笑了笑,他的笑容总有一种世故的男人味。“知道金世协是什么人吗?”他问她。
“当然知道。”秀贤回答:“大中华物流的董事长,在台湾,没有人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而且,他是你的大伯。”
金震东突然沉默。
“你为什么提到这个人?”秀贤继续问他:“刚才你说陆拓实际上也姓金,他跟金世协有什么关系?”
金震东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直截了当告诉秀贤:“这两个人的关系,是父子。”
秀贤的表情没有变化,即使她非常惊讶。“不可能!”她仅予以否定。“陆拓是一个投机分子,如果他有这样一个父亲,不可能不去投靠他。”
话虽如此,但是她立即想到,曾经在陆拓的公司门口,见过他从陆秀茵的车上下来。而陆秀茵,正是金世协的继室。
“从某一种角度看起来,他的确是投机分子。”金震东说:“这两年他的触角已经伸展到国际,在温哥华他也有事业。你知不知道这三年,他在温哥华做了哪些事?”
秀贤没有说话。
“加拿大的房地产这十年开始起飞,陆拓在台湾汇出部份现金到瑞士的秘密帐户,再从瑞士汇出现金到温埠购买豪华房产,直接将房产合法过户到政客的亲友或者情妇的名下,之后他再从台湾转汇大量现金到美国,由美国当地律师与房地产经纪接手,购买加国房产,在事主完全不露面的情况下,合法于第三地以更高价买下这件豪华房产,将中间差额,变相给付现金给房产拥有人,完全透过第三地与第三者洗钱,之后立即转手将房产变卖,纪录非常干净。他利用这样的方式,以金钱控制政客,做为交换土地变更的回扣。”
秀贤听著,保持沉默。
“他玩这样的游戏,已经三年了。”金震东告诉她。
“你怎么会这么清楚,他的钱是怎么转汇的?”秀贤开口问他。
金震东咧嘴。“你知道我在温埠做的是什么事业。他的手法,我看得很清楚。”
“他做的这些事,可以找到人证或者物证吗?”
金震东笑。“秀贤,你一向很聪明。”
秀贤明白他的意思。
她垂下眼,神色沉重。
“陆拓是一个绝顶聪明的男人。”金震东说:“他做事的手段很高明,知道要永远保持干净,绝对不会经手过程。他在国外从事的活动,全部都是由合法律师、会计师经手办理,重要的是,这些专业人士全部都持有第三国公民护照。”
秀贤的脸色略显苍白。
她不是害怕,而是领悟,她要付出的代价,可能比原先预期的还要更多。
“他怎么能在三年内,就打通这么多关节,顾全到这么多面向?”她仅仅这么问。
“很简单,金钱。”金震东告诉她:“一开始,沈广源的金钱的确起了作用,看在金钱的份上,只要运用这笔钱的人够聪明,自然能聚拢一批效忠者。”
所以,这就是他选择沈竹芳的原因?秀贤想。
“但是现在,沈广源的金钱,已经养不起陆拓这只真正的老虎。”金震东继续往下说:“利用国际金融市场洗钱,却没有违背美国与加拿大这些西方国家的利益与法律,他的黑金路径已经建立起来,游戏规则熟能生巧,游戏规模自然可以扩大到无远弗届,加上管道非常安全,已经没有人可以──或者说‘愿意’揭发他。他完全可以独立作业,以这样的模式,放诸四海皆准。换句话说,陆拓的事业不再局限于台湾,他的事业可以扩及全亚洲甚至全世界。再举例,例如沈广源这个人,可能早就已经从金主的角色,转换成陆拓手下一枚有钱无实的区域性小棋子。”
“金世协是合法的商人,陆拓做的事情,金世协不可能不出面干涉。”秀贤回到原论点。
“一个男人有强大的野心,不足以成就事业,但是一个聪明、手段高明、又有执行力的男人,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任何人都不会清楚,这个男人心底究竟在想什么。”金震东提醒她:“陆拓跟金家的关系很复杂,三言两语,没有办法说明清楚,如果你有兴趣,明天一早我会叫人把一些东西交给你,你看了以后,就会明白。”
秀贤又开始沉默。
她要思考的事情太多,一下子,所有的状况都变得混乱。
她花了很多时间了解的那个男人,好像突然变得非常陌生。
“是要你好好考虑一下,以后的路怎么走。”金震东说。
秀贤没有回应。
金震东先站起来。“什么时候需要我,通知我一声。”一如往常没有废话,但已说明他将配合秀贤。
不等秀贤回答,金震东已经离开,他知道秀贤需要一个人安静思考。
咖啡厅里客人依旧不多,秀贤坐在位子上想了很久,始终没有站起来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