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伦敦是个典雅与充满文化气息的城市,这句话只能说对了一半,因为去过苏活区后,有绝大部分的人会惊讶於它的活力与创新,当然更多的讶异来自於它的多元与混乱;正因如此,举凡其他地方不常看见的髒乱、人种与各阶层的文化,都可以在这里发现,不过这里也隐藏了诸多的社会问题与黑暗面。
苏活区的白天除了拥挤的交通和打扮怪异的庞克族外,用"黯淡乏味"四个字来形容并不过分;可是一到晚上,放眼可见的剧院、电影院、爵士夜总会和舞厅、PUB,便让苏活区整个活跃起来。
但今夜这个和往常一样挤满人群的苏活区显然不太平静,因为有人竟然在车水马龙的皮卡地里圆环追逐着呢!
只见一个紮着马尾、身穿牛仔裤、蓝色长T恤的东方女子,以直可媲美奥运选手的速度,快速的穿梭在来来去去的车阵中,还不时回过头去看那几个穷追不舍的壮硕男子。
我的天啊!怎么还跟着呢?幸好今天穿的是球鞋,平常也保持了慢跑运动的好习惯,否则突然这样不要命地跑起来,不跑到脚抽筋才怪呢!
夏薇吐吐舌头,一面告诉自己加油,一面不忘衡量一下彼此的距离;所幸英国是个多种族国家,路上各色人种都有,因此东方人也不算少见,只是像自己这样在街上跑百米的东方人应该不多吧?但是如果不跑,恐怕她就得一命呜呼哀哉,死得很难看了,谁教她为朋友两肋插刀,偷了人家重要东西哪!
边想着,夏薇竟然一时不察,拐进人烟稀少的巷子,心里才刚警觉不妙,后面脚步声就已传来,不管了,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再说。
东张西望了一下,她发现这是条酒馆林立的巷子,光是数得出来的就有七、八家,虽然她滴酒不沾,也痛恨别人喝得一身酒气,可眼看小命不保,没有时间让她多想,她当下闭着眼睛胡乱推开一家酒馆的门便走了进去!
进入酒馆,夏薇花了好一阵子时间让自己习惯室内昏暗的光线,待回过神时,她注意到除去酒保外,这酒馆里的客人清一色都是男人,心中不禁暗暗叫苦:怎么自己哪里不好跑,偏偏跑进"女士勿进"的地方呢?
正懊恼着时,身后的门一响,夏薇知道,那几个穷追不舍的大老粗又追来了,这该如何是好呢?突然,她眼睛一亮,发现不远处的角落里坐了个男人,从她所站的角度看过去,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长相,但从他剪裁合身的衣着,以及那落落寡欢的样子来判断,应该不是坏人。
於是没经大脑考虑,夏薇便走向那名男子,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一面挨近他低声说:"对不起,后面有人追我,你可不可以……"
话还没说完,男子也还没反应过来,夏薇便猛地拉下他的头凑上自己的双唇,一阵轻辣的酒味立时透过对方唇瓣传过来。
那男子只愣了两三秒,随即双手将夏薇抱起坐在自己腿上,同时用舌尖轻启她装腔作势的唇,将舌头伸入她嘴里和她纠缠着。
当夏薇终於被松开时,她几乎都快喘不过气来,上帝,这人反应也太快了吧!自己不过装装样子,却真的被他火辣辣地偷去一个吻,到现在她还觉得舌尖有点麻麻的呢!
"人已经走了,不过,你还是先不要离开比较好。"男人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夏薇愣了老半天才回过神,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知道?"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夏薇不觉涨红脸,暗暗骂了自己一声笨,刚刚坐下来才说过的话,怎么就忘得一乾二净?
"我叫格雷恩,你呢?"
"夏薇,你可以叫我西西!"
"日本人?"
"才不,我是中国人,从台湾来的!"听到又被人家误认为日本人,夏薇不悦地抬起头,一看之下,她嘴巴张得足可以塞下好几粒橄榄;这男人长得真好看!
只见他一头金发长到颈子,五官有如希腊天神似地吸引人,鼻子挺直,嘴唇性感饱满,而那对如大海般澄亮的蓝眸此刻正盯住她。从他匀称结实的体格、小麦色的皮肤可看出,他是如何地在阳光下活跃着,宾果!真是太厉害了!自己怎么会遇上这么一个大帅哥呢?爱洛莉如果知道,一定会羨慕死的!
想起爱洛莉,夏薇一颗心不禁一沉,现在尼克安得罗不知是不是正在为难她呢?但愿你一切平安,爱洛莉!西西已经不负你的期望,把你的画本偷出来了,这下你应该可以放心,不用再担忧作品被冒用了吧?而且如果不是你,西西也不能认识这么好看的一个男人,谢谢!
格雷恩静静的瞧着夏薇,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叫夏薇的中国女圭女圭长得实在美极了!虽然她一身牛仔裤和T恤,却仍旧掩不去她那如雪的肌肤与窈窕玲珑的身材,加上她完美无瑕的五官,细长的柳眉、一对水汪汪会说话的大眼、鼻子小巧挺直、而刚被他吻过的唇性感诱人,真是好一个小美人!但她看起来好小,不知是否已经满十五岁了?她父母呢?怎么会放任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东西深夜里在苏活区乱闯?自己该不会被警察以诱拐未成年少女的罪状起诉吧?
"你为什么会被人追?"格雷恩好奇地问。
夏薇一双大眼东转转西溜溜,完全忘记自己还坐在人家腿上,偏过头想着该如何编造个完美的理由让对方相信自己。不过好半天后,她决定秉持模糊的诚实这项百年不变、绝不吃亏、也永不褪流行的原则,老实告诉对方。
"我偷了他们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这是实话,也没有说谎。
"偷东西?"格雷恩皱起眉头,敢情这小妮子是个扒手?真是看不出来!
夏薇看见他皱眉的模样,知道他误会了,连忙摇手。"我不是小偷,也没有任何前科,只是详细原因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因为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受到威胁,我可是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着想喔!"
这下格雷恩皱着的眉头更舒展不开了,莫不是她神经有问题,还是小说、电影看太多,自我幻想起来了?格雷恩觉得自己不该继续和她鬼扯下去,直觉告诉他,这小妮子会是个大麻烦,他应该离她远一点以策安全。
板起脸孔,他冷冷的开口:"你可以下去了!"
夏薇一愣,直到这一刻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坐在人家腿上,难怪她会觉得这店里的椅子坐起来特别舒服!
红着脸站起来,夏薇对格雷恩鞠了个九十度的大躬,然后一溜烟地跑掉,只是没想到两分钟后,她又苦着一张脸回到格雷恩身旁。
她拉拉他的衣袖,"喂!"
自顾自的喝着波本酒的格雷恩扬扬眉,连话都懒得说。
"他们守在门口,我不敢出去!"夏薇装作一副很无辜的样子低声说着。
没想到格雷恩不理她,夏薇只好继续说下去:"你难道忍心看一个纯洁无辜、又有着美好前途的少女就这么因你的见死不救而断送性命吗?我们中国俗语说送佛送上西天,反正你都帮我了,可不可以好人做到底,送我离开这儿?"
听到她的话,格雷恩几乎快呛着,自己莫名其妙牺牲一个吻,她现在又要他送她出去?如果真的送她出去后,她会不会又嚷着要自己送她回家?或者帮她赶跑那些追她的人?
格雷恩无动於衷地继续喝酒,想对她的要求来个相应不理,岂料夏薇竟然小嘴一噘,灵活的大眼闪动着懊恼与怒火,然后出乎意料之外的,两行眼泪迅速的流了下来。"你……你是冷血动物、爬虫类、吸血鬼、没爹没娘的複制人、见死不救、贪生怕死、得过口蹄疫的大笨猪、海绵体组织病变的大蠢牛……"
格雷恩诧异地听着,眼睛也越睁越大,长这么大,他还没被人家用这么多名词形容过呢!
"笨蛋,我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一定会变成吸血女伯爵把你的血吸光光,让你死得很难看、死得不明不白、死得没有葬身之地……"
"你说够了没"格雷恩倏地站起身大步向前,一把揪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往后门的方向带。
"放开我!"夏薇挣扎地甩开他箝制的手。
格雷恩丝毫不受影响地拖着她往前走,步出后门。来到一辆车前。
"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里?放开我,你听见了没?你性骚扰、大、心理变态、人格错乱……"她一边哭着,一边大声骂着。
忽地,格雷恩冷冷地将嘴里叨叨絮絮说个不停的夏薇往前一推。"进去!"
夏薇怔在当场,一下子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进去哪里?"
他一副很不耐烦地瞪着她,"你不是要我带你离开吗?"
"你答应啦?"夏薇立刻破涕为笑,那眼泪根本就是来去自如!
他能不答应吗?再让她继续说下去,他格雷恩一世英名恐将毁於一旦,罢了!好人做到底,反正他也准备要离开了。
格雷恩很有绅士风度地为夏薇打开车门。"你先进去,我买完单就来!"说完,格雷恩又转回酒馆。
夏薇静静地坐在前座等着,一面盘算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是回到位在中国城的家,还是直接去苏格兰找那个叫理查麦克劳德的人?不!现在不能回家,说不定尼克安得罗的手下已经在门口等自己回家呢!看样子只有直接去苏格兰啰,可是该怎么去呢?这个叫格雷恩的男子一定不肯再帮自己了,可是凭她一个人,也实在无法到得了苏格兰,看来……只好对不起他啰!
打定主意,夏薇在车子里左看右瞧,像是寻找什么似的;几秒钟后,她在后座看到一个冠军奖盃,当下什么也不想地取过奖盃拿在手上,同时压抑着猛烈的心跳,要自己别紧张,只要一下下就好,他不会受伤的。
没多久,格雷恩回来了,他俐落地坐了进来,正当他发动车辆准备离开时,夏薇像个第一次打棒球的孩子般用力地挥着球棒,不,是冠军奖盃,往格雷恩头上一敲,然后如她所预期的,格雷恩连挣扎也没有便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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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正当所有人都在熟睡之际,格雷恩却被那一阵强过一阵的头痛给痛醒;那头痛像是有人拿着铁鎚在敲他的头,也像是被万根针扎着般。他长长吐了口气,忍不住伸手抱住自己的头。
"你醒了?"那声音听来娇软慵懒,彷彿就俯在他耳际说话似的。
格雷恩摇摇头,睁开眼睛,望向窗外不断往后移动的黑暗,一时间仍无法回过神来,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啦?为什么我的头痛得像被卡车压过似的?"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你的错?"格雷恩慢慢坐正身子,他发现自己坐在助手的座位上,而驾驶则是一个绑着马尾的东方女孩。她那样子实在看不出几岁,他认得这女孩就是自己在酒馆里遇上的夏薇,她为什么会和自己在一起?又为什么是她在开车?
"是我拿这东西敲了你的头!"夏薇指着座位前放着的冠军奖盃。
格雷恩忍不住瞇起眼睛,脑袋中如同有人在敲鼓似的痛,让他无法集中精神思考,但一段空白后,昨晚所发生的一切慢慢地像潮水般涌了上来。
"为什么?"他厉声问,心中无明火渐渐燃烧起来,眼中也闪动着危险的讯息。"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知道这样做有点过分,可是在无法可想的情形下,只好对不起你了!"
对不起?她对不起的事可多着!先不论她在酒馆中坚不吐实的欺骗,光是打昏他又抢走车子,就足够让她吃上官司!
"你知不知道这是抢劫兼绑架的重罪?只要我报警,恐怕你会吃不完兜着走!"
夏薇当然知道,虽然生玩好胡闹,却并非无知到连自己正走在法律边缘而毫不自知,但为了自己生命安全,为了达成爱洛莉交代给她的任务,她只有出此下策,而现在该如何让他原谅自己呢?
"我如果告诉你原因,你会原谅我吗?"
格雷恩用着令人听了会毛骨悚然的冰冷语气说道:"来不及了,而且我也不想听,我要你现在下车离开我的视线,永远不再出现在我面前!"
生平,夏薇第一次有了后悔的感觉,她张开嘴解释:"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做是犯法,可是……"
格雷恩不想听的别过头,车窗玻璃映出他冷漠俊美的面容。"一英哩后有个交流道,你可以在那里下高速公路!"话说得很清楚,他要夏薇离开。
"不,你听我说,我会把你打昏是因为我想去……"
夏薇猛地住嘴,因为她在格雷恩眼中看到了鄙夷和轻视,顿时,一种前所未有的被侮辱感涌上心头,天啊!她在做什么?祈求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原谅?难道除了他,就没有人可以帮助自己了吗?
自尊在这种不该出现的时刻出现,而死要面子也偷偷地在向她招手,夏薇没有多想,便将车子往左停靠在路肩,然后背起那个已经跟着她好几年的大背包,砰的一声打开车门走了。
格雷恩完全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做,立时愣在位子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小妮子此刻正独自一人走在半夜三更的高速公路上。
该死!他是要她离开,但可不是要她"现在"离开。
格雷恩忍着头痛,移到驾驶座上启动车子,放慢车速地跟着夏薇,摇下车窗,他大喊:"上来!"
夏薇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理都不理他。
"我叫你上来,你没听见吗?"这回他更是探出身子说道。
夏薇视而不见地继续走着,一面不忘做出搭便车的手势。这让格雷恩又好气又好笑,她存心气他吗?还是天真到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好人?此时此刻,她想去哪儿搭便车?
一种无奈又奇异的感觉让他深深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无法弃她而去,因为这和他从小所受的教育不相符,再说,他也狠不下心,毕竟一个年轻女孩子独自在半夜里行走,即使没遇上坏人,也很可能会被疾驶而过的车子给辗死,到时岂不都是他的错?
打开车门下车,格雷恩三两步便追上夏薇,拉住她。
"放开我!你不是要我走吗?我现在正在走啊!"
格雷恩紧抿双唇,话都懒得说半句,他拉住夏薇的手往回走,硬是将她塞进车中,随后启动车子。
"去哪里?"他问。
夏薇紧闭着唇,眼睛看向窗外,彷彿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似的。
"你开我的车想去哪里?"忍着即将爆发的脾气,格雷恩捺住性子再次问道。
夏薇仍旧赌气不说话,谁教他刚刚不理她,还硬把她赶下车。
车子倏地发出阵阵刺耳的煞车声,然后毫无预警地又停住。"不想坐我的车就请便!"
他冷冷的逐客令让夏薇心中好生委屈,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不对劲了,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受这男人的气?泪水沿着脸颊不住滴落,她一手轻按着开关便准备要下车。
"等等!"格雷恩的手按住她的,"我道歉,可以吧?"
"你……你坏、你欺负人、你有种族歧视……"她泪眼迷濛地看着他,"我讨厌你!"
他无奈地翻白眼,到底谁做错事,谁才是受害者?可瞧她哭得抽抽噎噎、梨花带泪的模样,又让人好不心疼,也许自己应该听听她怎么说才是。
车子再一次奔驰在黑暗的高速公路上,这回格雷恩学乖了,他等到夏薇止住泪水后才谨慎地开口问:"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打昏我的原因吗?还有,你到底想去哪里?"
"我……我想你一定不会再答应帮我,可是我又一定得离开伦敦,所以只好……"她吞吞吐吐地回答。
"你想去哪里?"格雷恩没好气地问。
"苏格兰。"
"苏格兰?"一丝怪异的光芒在他漂亮的蓝眼里一闪而逝。"你去苏格兰做什么?"
"找一个人。"
"找人?"
"嗯,他叫理查麦克劳德,住在阿雷湖附近一个叫做特洛萨克的城堡。"
格雷恩转过头,眼中浮现不解、诧异与古怪。"你认识他吗?"
夏薇很用力地摇头,"不认识。"
"那为什么找他?"
"其实不是我找他,是我的朋友爱洛莉找他。"
"爱洛莉?"他喃喃念着。
"是啊!爱洛莉託我带样东西给他,为了达成任务,我只好偷你的车,又为了偷你的车,才把你打昏!"她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已经听不见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搭飞机或是坐火车?而那些追你的人又是怎么回事?也是因为那样东西吗?"
夏薇先摇头再点头,"嗯!一点都没错,我是可以搭飞机坐火车,但是不论飞机或火车都很容易被查出盯住,因此虽然开车又累又耗时,却是目前为止比较安全的方法。"
"你可以告诉我你偷的是什么东西吗?"
她偏着头看他,"我根本还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所以……所以不能告诉你!"
那为什么可以偷我的车呢?格雷恩心里虽这么想,但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他用着很古怪的眼神看了夏薇一眼。
"你可以送我去苏格兰吗?"见他不生气,她又开始得寸进尺地要求。
霎时,一抹微笑第一次出现在格雷恩美好的嘴角,他低声说:"我是苏格兰人,正好要回苏格兰,可以送你一程。"
以为自己听错的夏薇兴奋地抓住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你说什么?"
"好话不说第二遍,听不清楚就算了!"
她当然听得很清楚,只不过想再确认一下。"你真的是苏格兰人?"
他不答反问:"你来伦敦多久?"
夏薇扳起手指头算着,"大概有……有六年。"
"喔?那你见过这么乐於助人的英国人吗?"
夏薇一愣,确实,英国人一般都比较冷漠,跟他人也比较有距离,特别是有色人种,但是这和苏格兰人有何关联?
格雷恩睁着炯炯有神的眼看她,"苏格兰人豪迈、热情、质朴,只有苏格兰人才会这样帮助一个陌生人。"
是吗?夏薇狐疑地回望他,但当接触到他那有着魔力的蓝眼时,她竟不自觉地失神了好一阵子,然后愣愣地说:"你长得真好看!"
"谢谢!"
格雷恩毫不客气地接受夏薇的讚美,但这反倒让她吓一跳,难道他不知道何谓"谦虚"吗?
"自大狂!"她低声偷偷骂着,因为实在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他伸出手比了一个六的手势。
夏薇对他的手势有些莫名其妙,"这是什么?"她也学着他比。
"第六个。"一手握住方向盘,他轻松地说着,现在似乎是他今夜里最轻松的一刻。
"什么第六个?"
"你用了六种动物名称、六种形容词来骂我。"
夏薇猛吸口气,老天,这人真会记恨,竟然把别人骂他的话都记得一清二楚,嘟起小嘴,她恨恨地说:"你变态!"
"这个重複了,想个新一点的!"
他连骂过的话都记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自己搭他的车究竟对或错?此去苏格兰路途遥遥,得开上好些天,万一他图谋不轨,那自己岂不是……想到此,夏薇觉得自己半刻都要坐不住,如果可以,她真想跳车算了!不成不成,现在跳车岂不是便宜了他?自己还没敲他任何一顿哪!
格雷恩眼睛虽然直视着前方的路面,但对於夏薇的一举一动却丝毫没有遗漏,瞧她黑眸转来转去的模样,他知道这小妮子如果不是在想骂自己的话,就是想着其他鬼点子,再不就是想着如何设计自己。"在想怎么设计我,好骗吃骗喝吗?"
"你……你怎么知道?"现在夏薇的嘴,可是张得可以直接看到喉咙了。
见他笑而不答,她顿时防备心大起,她略略侧过身子,尽量让自己远离他。"你可以在有车站的地方放我下去,我想搭火车去会比较舒服。"
"你不是说搭火车很容易被发现吗?"
夏薇简直想拿那个冠军奖盃敲昏自己算了,怎么前面用来乱搪塞的理由竟然立刻被他抓个正着,可她还是不服输地强辩:"火车站那么多个,他们怎么知道守哪一个?"
"如果他们在爱丁堡或格拉斯哥等你呢?"
血色迅速地从夏薇姣好的脸上流失,没错,如果尼克派来的人守在爱丁堡或格拉斯哥车站的话,自己该怎么办?他既然知道是自己拿走爱洛莉的画册,当然也就知道她会到什么地方找什么人,她逃得过吗?
对於答应了爱洛莉的请求,夏薇一点都不感到后悔,但现在她却有一种被危机所包围的恐惧感与茫然感,她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格雷恩知道自己击中问题的中心点,但不这么说,他实在无法看出这小东西所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究竟是恶作剧,还是真有其事?
一路上,夏薇都被这种不确定的茫然感所影响,她歛起笑容,整个人深深陷入沉思中,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娇憨耍赖的夏薇,那沉静疏远的模样,让格雷恩也随之眉头深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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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橘红色的太阳从东方升起,金黄的阳光洒遍大地,耀眼得教人几乎快睁不开眼睛。在伦敦,天空总是灰濛濛的,看见阳光的日子不是很多,接受阳光照耀的时数更是数得出来,因此乍见阳光的一刹那,夏薇忍不住欢呼,并探出头接受阳光暖暖的照拂。
接近中午时分,他们在亚温河一带下了高速公路,格雷恩直接将车子开进一家餐厅的停车场。
"这里是哪里?"夏薇左顾右盼。只见前方是一幢有如童话中小屋的尖顶低矮房子,周围种着开得色彩缤纷的各式鲜花,屋后是一条清澈的溪流,从他们所站的地方看去,三三两两的白鹅在其中戏水,实在好不优闲。
"吃饭的地方。"
"我知道这是吃饭的地方,我问的是这城镇叫什么名字……"
话没问完,格雷恩已经自顾自的下了车往餐厅里走。
夏薇急着想追上他,岂料却让安全带给绊住。"等等!"
他狐疑地回头,"做什么?你不想先吃东西再上路?"
"我……我解不开安全带!"红云倏地染满夏薇白皙的脸庞,老天,真是糗死了,自己怎么会这么笨!连个安全带都打不开。
一抹笑容漾上格雷恩嘴角,他走上前,轻轻打开车门,俯身为夏薇解开安全带。
两人无意的接近,让夏薇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而狭小的空间更教她紧张得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好了!"他低语着,却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夏薇一颗心怦怦跳,不自觉地用舌头舌忝着自己乾燥的双唇,这动作深深刺激了格雷恩;头略一偏,他轻轻堵住那微启的小嘴,温柔又满含试探性地吻着。
久久之后,他放开夏薇站直身子,彷彿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大跨步走进餐厅。
夏薇微愣了一下,才下车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