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一旁的魏隆拿出准备好的弓箭,“小的已经看过,四周没人,您试试身手吧!”
于皜扬眉微微一笑,在所有人的心目中,他是个柔弱无胆之人,不擅骑射,更没有文采,但,那只是表象。
箭桶里十二支长箭,他一踢马月复,马匹飞也似的冲了出去,他拉满弓,连射出十二支长箭,箭箭射中红心。
“王爷,好箭法!”魏隆在一旁赞扬。
于皜脸上的笑意因为瞄到不远处的一个身影而隐去,没料到三皇弟竟去而复返,他在心中诅咒了一声。
他很清楚他的两位皇弟都有问鼎的野心,虽然二皇弟于腾在朝廷内外党羽众多又有战功,受人颂扬,但个性太过急躁、好大喜功,只要几句奉承,他便会自得意满,所以于皜从不认为他足以构成威胁。
三皇弟于祺不同,他聪明绝顶又心机深沉,加上他的母亲和外祖父是强而有力的靠山,又身为嫡子,若给他机会,他不会介意踏着兄弟的尸首登上宝座。
于皜对魏隆使了个眼色,随即整个人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但他懂得让自己的肩膀先着地,痛得闷哼了一声——
“皇兄?!”于祺远远见了,立刻策马来到于皜身旁。
于皜痛得龇牙咧嘴,“好痛啊!”
“这是怎么回事?”于祺抬头看着魏隆,又瞄了眼那正中靶心的十二支长箭,准度之高让他不由得一惊。
“本王看两位皇弟骑射神准也想试试看,但怎么都射不好,所以就骑马到箭靶前,把箭一支支刺进靶心里,谁知道一时开心,就不小心摔下马了。”
“你——”于祺一听,立刻露出嘲讽的笑容,这才是无能的于皜会做的蠢事,也对,凭他怎么可能十二支箭都射中红心。他看着一旁的魏隆,“还不快将宝亲王送回去请御医!”
“是。”
魏隆连忙送于皜回到避暑山庄,担忧的看着一脸苍白的主子。
“无妨!”于皜的嘴角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在宫里满是危险的争斗,稍有不慎,纵使贵为皇子也会沦为阶下囚,他能在宫中平安的活到今日,是因他外公与母妃的死让他明白,若想活命就只能将自己的真性情和才能给深深藏起……
于皜在黑暗之中睁开了眼睛,忍着肩上的痛,抽出一旁的刀,在阴影靠近他的时候一刀划过去。
但他才出手,手腕就被握住,他心一惊,想挣月兑箝制,可动作太猛使他肩伤痛楚加剧的折磨他。
“就跟你说好心不会有好报,真不知道你干么非得来看他不可?”卫华夺下于皜手中的刀,将房里的烛火点亮。
屋子一亮,于皜惊讶的看着宫雪霓,若不是有卫华及时阻止,他可能就伤了她。
宫雪霓的嘴一撇,狐疑的看着于皜,“每个人都说你是个无能的王爷,但看你的样子——真的不像。”
于皜没空回答她的话,只是好奇的问:“你们怎么进来的?”
这是避暑山庄,戒备森严,不是闲杂人等可以擅入。
卫华冷冷一哼,凭他如今一身功夫,自信这世上还没什么地方他去不成,不过他才懒得跟这无能的王爷多解释。
“霓儿,我到外头看着,你弄好他就赶快出来。”
宫雪霓点头,将手中的药包给放下。
“月兑衣服。”她不客气的对他下令。
于皜对她轻挑了下眉。
“月兑衣服!”见他不动,她索性自己动手,不过,才解开几个扣子,看见他的肌肤,她就没来由的感到一股困窘,脸上不自觉的泛红,连颈子都红了一片。
于皜惊奇的看着她,“哇!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脸红连脖子都红。”
宫雪霓没好气的伸手打了下他的脸。
于皜讶异于她的大胆,“小子,我是王爷。”
“呿!”她才不管他是什么身分。定下心神,她小心翼翼的解下他肩上的布条,拿出自己带来的药膏,细心的抹在他肩上。
冰凉的药敷上,于皜倒抽了口冷气,“这是什么?”
“你别管是什么,总之是好东西。”宫雪霓一边替他敷药一边回答,“是我求怀德开的药。”
“怀德?大夫吗?”
怀德算是大夫吗?宫雪霓的眼睛转了转。父母双亡的卓怀德原是个在街头流浪的小乞丐,饿得只剩皮包骨,就在走投无路之时遇上了她爹,她爹收留了他,还看出他的天资优异,让他读书习字,他更在机缘巧合下拜了神医为师,习得高深的医术。
“他是了不起的大夫。”反正于皜也没机会认识怀德,宫雪霓随口回道。
“你为了我去求人啊?”
他的话如闪电划过她的心头,令她楞了一下,是啊!她是为了他而去求人,可为什么这么做,连她自己都没想过。
“因为你救过我。”思索了一会,她勉强帮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那个知府公子是看在你的分上才放过我。”
于皜轻点了下头,“虽是一个乞儿,还真是重情重义。”
宫雪霓闻言却有些心虚,她根本不是什么重情重义,只是因为没来由的想要多看他几眼。
“不会骑马就别骑马。”她忍不住轻斥,“谁规定皇子一定要参加秋狩的,反正你不是好些年都没参与这项盛事吗?今天干么要跟?”
自从去年认识他之后,她便派了几个跟她亲近的乞儿去打听有关宝亲王的大小事,不打听还好,一打听之下才发现这个男人就像个废物一样,什么都做不好,什么也不突出,要不是生在皇家,他的下场也只能跟她一样在街头当乞儿。
虽然说,每一次和他相处都觉得他本人和传闻是两回事。
今儿个一听人取笑他骑马到箭靶前,把箭刺进靶心里还摔下马、受了肩伤的事,不知怎么回事,她就是笑不出来,很想来看看他伤得要不要紧。
“本王是为了舅父而来。”他对她一笑。舅父病了,所以他前来探望,正值秋狩时节,他人都到了热河,不露脸是对父皇不敬,所以只得跟着一班皇子去秋狩。
替他敷好药之后,她为他将衣服披在肩上。
“我明日再来替你换药。”她对他说道,“怀德医术了得,不出三天,你就会好转了。”
“替本王谢谢神医。”
“神医?!”宫雪霓觉得好笑的轻笑出声。
看见她笑,他也扬起了嘴角,柔声说道:“只是你别来了。”
她的笑声硬生生的隐去,“什么?!”
“别来。”于皜柔声说道:“危险。”
这里毕竟警戒森严,他不愿意他以身犯险,万一他被发现,他怕自己也保不住他。
“关于这点,我自有分寸。”宫雪霓的口气摆明了告诉他,她还是会来。
于皜忍不住轻摇了下头,“你有没有兴趣为官?”
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为官?!你说我吗?”
“是啊﹗”于皜点头,“你天资聪颖,若用在对的地方,将会是难得的人才。”
“拜托!”宫雪霓翻了个白眼,无奈的看着他,“我不过就是个小乞丐。”
“如果你不思振作,当然一生都是乞丐,若你想,我可以帮你。”
宫雪霓清亮的眼看着他,“我一点都不需要你来帮我。”
他竟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他。于皜忍不住一笑,“小子,你真不把我放在眼里啊!知不知道本王一句话就可以要你的命。”
宫雪霓沉默了一下,她并不是不将他放在眼里,只是想要与他自在的相处,她也明白自己的态度确实不敬,若他真动怒,要她的命是易如反掌,但很奇怪,她就是相信他不是那种不问是非曲直、为所欲为的人。
“怎么不答话?”于皜对她挑眉。
“我信你不会。”她老实的回答。
他脸上的笑意敛去,深思的凝视一脸镇定的她,“你倒比本王有把握,老天爷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考验人性,将来……本王可连自己都不知道会干些什么事、要什么人的命,你的信心倒令本王受宠若惊了。”
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郁使她的心头一紧,心中无来由的生起一股被拉扯似的痛,“若真有这么一天,我也相信你是情非得已。”
迎视着她晶亮信任的双眸,他的心头一阵温暖,一个街头的小乞儿,竟然让他感到自在愉快,他不自觉的笑逐颜开,幽暗的目光专注的盯着她。
他的眸光莫名的让她一阵心悸,令她几乎无法喘息。
“我若被封地于此,咱们就可以常常见面了。”于皜轻叹了口气,“到时我教你读书识字,让你功成名就。”
功成名就这四个字一点都引不起她的兴趣,她才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你要封地于此?!”
“是有此打算。”他轻声说道,“我舅父在此.我又无心问鼎,来此过闲云野鹤的生活也是一份自在。”
“你真没一丝野心?”
于皜敛下眸子,没有回答。
“真是的,”她嘟起了嘴,“我还指望你替我娘报仇!”
于皜抬头看他,“替你娘报仇?”
宫雪霓用力的点着头,爹背负着多年的仇恨,他的一切努力全是期盼有朝一日可以找出毁了宫家镖局的人,报仇雪恨。
“你的仇家是谁?”于皜轻声问道。“我现在就替你作主。”
她沉默的望着他。
宫雪霓的眼神令于皜的心一突,“难不成——是皇室的人?”
她正要开口,卫华从外头探头进来,“霓儿,有人过来了,咱们该走了!”
宫雪霓匆匆的对于皜道:“我明日再来。”
于皜张口还要说点什么,但她却已经起身离开。
虽然她也不认为自己来这里是好主意,但是她就是挂心着他,可笑的是,这个笨蛋竟然把她当成男的——笨蛋!真的是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