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景颐一直睡不着。
她不断毫无意识的看着表,然后一次又一次的陷入深深的懊恼及沮丧之中。
虽然他说会早点回来,但她实在不知道他对“早”的定义是否跟她一样。
已经十二点了,他真的会回来吗?
他见到“她”了吧?也许他今晚……不会回来了。
想着他此刻正跟“她”在一起,她的胸口就一阵一阵的抽紧闷痛。
他到底想怎样?一边认真的说喜欢她,还趁她不注意时偷亲她,一边又跑去找那个他一直想再见上一面的女人……
一般人就算想干这种混事,也应该会尽可能的隐瞒吧?他是太诚实,还是根本把她当傻瓜耍?
想到自己到现在还因为他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她的心情免不了越来越浮躁。
她从被窝里爬了起来,眼巴巴的看着门口。
如果她有勇气,如果她没有羞耻心,那么她现在会去敲他的房门,确定他是否回来。
但,她有过剩的羞耻心,勇气却严重的不足。
她没有面对现实、厘清一切的勇气,只敢一个人在这儿胡思乱想。
“陆景颐,你一定疯得厉害了,不然不会被那种可恶的家伙牵着鼻子走,现在,你立刻给我在床上躺平,然后闭上眼睛睡觉!”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对她说教,而她决定听话。
她重新躺回被窝里,紧紧的闭上双眼,然后在心里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五……”
她不断的催眠自己,直到意识渐渐模糊。
不知是真的倦了还是数羊真的有效,有一段时间她完全的失去了意识,直到隐隐约约的敲门声传进她耳朵——
她倏地惊醒,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
没错,那是敲门声。有人在她房门口,而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他。
她跳下床,跑向门口,然后先小心翼翼的打开一道缝隙。
门才开,她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并颅见他漾着傻笑的脸。
“小刺猬,我、我回来了……”他整张脸握在门上,卡进了门缝里。
她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半了。
他居然在这种时间来敲她的门,看来是真的醉了。
“你回去睡觉吧。”
“我有话跟你说,你……你开门好吗?”
开门?现在?他有没有搞错?
“不要,你快回房睡觉。”她明白的拒绝了他。
“拜托,我、我想跟你说话……”他语带哀求地。
跟她说话?他现在是清醒的吗?他搞不好连自己姓啥名啥都忘了。
“明天还要考察,你快去……”
“陆景颐……”他突然用中文叫了她的名字。
她一震,惊疑的看着他。
而接下来,更令她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我要跟你说话……”他以带着腔调却非常清楚的中文说道:“我需要你……需要你给我一点力、力量……”
她真被他给吓傻了。他会说中文叫这几天下来,其他人不说,就算是天天跟他处在一起的她,也没发现他会说中文呀。
难怪他知道曾友钦说了什么话,原来他一直都听得懂。
“陆景颐……陆景颐……陆景颐……”他像跳针了似的不断重复着她的名字。
“你干么啦,快回……”
“陆景颐……”
天啊,他像叫魂一样的呼唤她,让她连头皮都发麻了。
她敢说要是她不开门,他会这样在她门口叫到天亮。
为了不引起其他住客的公愤,她硬着头皮,毅然的拿掉门炼——
门一闻,他几乎是以“仆街”的方式倒进她房里。
眼见他就要“仆街”,她本能的用身体去支撑他,但这么一撑,她的骨架差点没断成三截。
“天啊,你、你好重……”她努力的撑起身子,硬将他顶起来靠墙,接着抬脚将门给带上,她可不想隔天被其他房客投诉。
他背贴着墙壁头上却像压了三百公斤的石头般抬不起来。
“喂,你醒醒,别给我藉酒装疯。”虽然知道自己的女圭女圭音一点威吓作用都没有,她还是像例行公事般警告着他。
他抬起眼看着她笑,然后伸手捧着她的脸,“小刺猬,看见你真好……”
她拨掉他的手,生气的看着他,“干么说日文?你说中文啊,你不是会说?”
“中文?”他自言自语,“我是为了她学中文的……我是为了跟她说话……”
呴,他到底是有多爱那个女人,居然还为“她”学了中文?
“我见到、见到她了……”他傻笑着,然后摇摇晃晃的住她的床走去。
“喂,你干么!”
见状,她才恍然惊觉到自己“引狼入室”了。
她冲上前,拖住他,恼火地低吼,“不要在这里发酒疯,出去。”
他整个人趴在她床上,嘴里不停地喃道:“她好……好漂亮,就跟我想的一样一样,都一样……”
听见他满嘴都在讲着“她”的事,景颐既生气又难过。
他倒好,醉得乱七八糟,然后毫不在乎的在她面前提起“她”,可是他看不见,看不见她因为这样有多沮丧难受……
“你够了喔……”她无奈又气愤的瞪着浑然不觉的他,“你真的很过份。”
“小刺猬……你要是见了她,也会、会……嗯……”
“我才不想见她咧,你这个可恶的家伙。”她皱起秀眉,眼眶一热,眼泪竟不听使唤的涌出。“你快给我滚出去!”她站在床边,对着几乎快失去意识的他碎念着。
“小刺猬……小刺……”他迷迷糊糊的叫着她,“我喜欢你、在我……身边……”
听见他糊里糊涂的叫着她,并说出我喜欢你在我身边这句话,她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明明被需要着,可是心却好痛。
他为什么需要她在身边?是因为“她”不在他身边吗?若真是如此,那她又算什么?是“她”的替代品吗?
她越想越不甘心,忍不住狠狠的朝他的后脑勺“巴”了一掌。
“唔……”虽然醉了,但这一掌似乎打痛了他。
她把手收回,有一点小小的罪恶感。
可是旋即,她又认为自己理直气壮,无须歉疚。
“森一骑,你好可恶,可是……”她看着他,眼泪扑歉歉的一直掉,“怎么办?我还是喜欢上你了……”
她胡乱的抹着眼泪,不甘心到想去撞墙。
“小刺猬……”
他伸出手,毫无方向的乱抓一通,且好死不死地,就这么抓住了她的手。
她还来不及抽回,已经被他拉倒在床上。
她挣扎着想起身,但他整条路臂已横了过来,压在她身上,教她动弹不得。
“森一骑,你给我醒……喔,臭死了……”她泪汪汪又气冲冲的瞪着他。
“她不记得……我,不记得了……”他含糊地念念有词。
她微怔,疑惑的看着他的脸。
他紧闭着双眼,浓眉纠皱,神情有一点痛苦及伤感。“她”不记得他了?谁能忘得了这张好看又迷人的脸呢?
那女人得了失忆症吗?还是他其实是个“人工型男”?
伸出手,她捏捏他高挺的鼻梁、压压他平整且有着一道性感凹痕的下巴……一切都非常的天然,完全没有整形的迹象。
既然他一直就是长这个样子,为什么“她”会忘了他?
他一定为此事大受打击吧?毕竟他一直想着“她”呀。
突然,她发现他的眼角泛着一点泪光,她胸口一紧,痛得她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他一定深深爱着“她”吧?不然这点泪光不会出现在他骄傲又洒月兑的脸上。
因为这点泪光,她在气恨他的同时,忍不住也同情起他。
管不了自己脸上的泪水末干,她轻轻的抹去他眼角的那点泪光。
他微微的睁开眼睛,静静的看着她,然后微微一笑。
“别离开我,小刺猬……”他小小声的说着,然后沉沉睡去。
“你这个坏蛋……”她小小声的说着,眼泪再次溃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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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有人不断拿锤子敲打自己的后脑勺般,森一骑头痛得差点儿想骂脏话。
但当他猛地睁开眼睛,看见景颐那张纯真无邪的小脸时,什么痛的感觉都没有了。
他不敢动,因为他担心就连多呼吸一口气,都可能惊醒熟睡的她。
接着他极为轻巧的观察周围,慢慢发现自己身在她房里、趴在她床上,而她……被他横放的手臂压在底下。
他昨天晚上干了什么蠢事吗?
他记得自己一整晚都在观察着他的生母,也在那儿喝了不少酒。
虽然他的心情还算平静,但当他待了一整晚,而她却对姓“森”的他没有半点想法之时,他终究难免落寞失望。
他从来不是贪杯之人,昨晚却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多喝了几杯。
而结果就是……他醉了,而且醉到发生过什么事都几乎不记得了。
不过他想自己之所以在这里,必然是因为他来敲她的房门吧?
即使喝得那么醉,他还是想见到她……他想,她对他来说果然不是一般的存在。
但,还好有她。因为光是这样看着她,他就觉得自己还有气力去迎接全新的一天。
她不只是他可爱的小刺猬,还是他的救命丸、维他命。
他小心翼翼的以龟速靠近她,然后在她额头上轻轻的印下一记。
而当他的嘴唇贴上她额头之际,她候地睁开眼睛——
“啊!”她使出吃女乃的力,反射动作的一推。
“唔!”
她突如其来的一掌,将他推下了床,跌坐在地。
这么一震,他的头又痛起来了。
“该死,”他抓着头,“我脑袋快爆开了……”
她翻身坐起,警觉的看着他,“你刚才在干么?.”
“亲你。”他诚实地回答。
“去死啦!”她气恼的瞪着他。
“我死了,你不会难过吗?”他瞬着她。
她咬着下唇,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她当然不是真心要他去死,只是气不过。
他昨晚因为“她”喝得烂醉,见到了她,却心心念念的都是“她”,现在居然在一早醒来就偷吻她?
他到底想糟蹋她到什么地步,才会满意、才会高兴?
“昨晚我没做什么坏事吧?”
“你做的全是蠢事。”她没好气的瞪着他,“拜托你现在马上出去。”
“小刺猬……”
“不要叫我小刺猬,出去。”她跳起来,用力的拖起他,“快出去,快!”
他站起来,不解的看着她,“你怎么这么生气?我昨天一定有做什么吧?”
她懊恼的瞪着他,“你烦不烦,出去啦!”说着,她不断的推他。
“好,我出去,你别生气嘛。”
他想,她一定是觉得害躁才会表现得这么“凶狠”……
毕竟昨天晚上他们同睡在一张床上——即使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被动的任她推着往门口走,然后跨出了房间地毯与走廊的那条分界线。
而他后脚才刚跟着前脚跨出去,景颐就急着关门,好像他是什么必须隔离在外的病菌般。
他眼捷手快的挡住门板,从门缝看着她。
“小刺猬,我确定了”他说:“我真的喜欢你,是『那种”喜欢。”
迎上他如炽的、真诚的眼睛,她陡地一震。
真的喜欢,而且是“那种”喜欢?
哼,还想骗她?!
一股火气瞬间直冲她的脑门,她恨恨的掼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