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大掌一离开,温度顿降,卓静珈忍住叹息的冲动,也忍住把他的手拉回来的,毕竟面前有个小孩,不适合演出太过限制级的动作。
“小兴,你有没有受伤?”老者终于踉跄奔来,拉起小男孩,担心的察看他的伤势。
“这里。”小男孩跳了两下,举起擦破皮的手肘,很坚强的没哭。
老者终于松了口气,这才有时间将视线转向救了他孙子一命的两人。
“小姐,谢谢喔!”老者真心的道谢,“我差一点被他吓死,还好有你救他……”
他亲眼看到惊险的一幕,知道那有多么千钧一发,看不出来这位小姐瘦归瘦,小遍小,勇气倒是一等一。
“不客气。”卓静珈笑得坦然,“小事小事。”
“都生死一线间还小事。”老者真的是很感动,“现在要找到你这种人很难了……”
在终于松懈下来之后,瞿至邦眼尖的发现,这个老者就是之前带头抗议的钉子户之一,但是他保持沉默,并没有出声打断两人的对话。
“走走走,到我家坐坐,喝杯茶,吃些水果。”老者带路,意欲招待两人,表达一下谢意。
老者一边走着,一边看着始终保持沉默的男人。
“咦?年轻人,我是不是看过你?好生面熟……”
瞿至邦没有开口,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淡淡的微笑。
原来不只是他的记性好,老人家的记性也不错。
“有,有,我一定看过你……”老者虽然年纪大了,但他认人的能力很好,只是一下子突然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奇怪了,我年纪这么大,也很少出门,我们是在哪里见过的呢?”
瞿至邦见状,与卓静珈交换眼神之后,不再卖关子,直接公布答案。
“我们就在前面广场见过面。”瞿至邦举手指出他们上次见面的地点。
“广场?”老者的表情更疑惑,“上次我们怎么会在那里见面?上次见面的时候,我们正在……”
三人同时停下脚步,瞿至邦下意识的将卓静珈护在身后,知道这茶没得喝了,水果也没得吃,他们没被老者拿着水果刀追杀就算万幸。
“你是建设公司的人。”老者恍然大悟,脸上的和气也像气球爆掉一般,突然消失了。
“的确是的,伯伯,我们的确是建设公司的人。”卓静珈点头,但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深了。
“你们今天又想来做什么?”老者防心十足的瞪着两人,“如果还是想来游说我卖房子,跟你们说,别白费工夫,我不会卖的。”
“可以请教伯伯,为什么不卖?”卓静珈虚心请教。
“我在这片土地住了一辈子,房子虽然旧了、老了,但终究是我的房子,我说不搬就不搬。”老者一如原先的固执,“我孙子在这里,有得跑有得玩,不需要让他们连个奔跑的地方都没有的大楼。”
听到从老者口中一再提到孙子,卓静珈有了切入点。
“伯伯,你一定没有来参加我们的公听会,不了解我们新建案的诉求。”卓静珈拉着老者到一边的废弃木椅上坐下,转身拿起带来的设计图。
“你看,这是我们新建案的诉求、—要让小孩子有个安全的活动空间,这里是室内游戏室,这里是户外活动区,不但人车分道,还有小型的篮球场,不但追赶跑跳碰没问题,也保证不会有车子冲出来,危及小朋友们的安全。”卓静珈很认真的跟老者解释新建案的优点。
老者保持沉默,没有点头附和,但脸上的怒气已然减缓。
“再说,虽然这老房子你有感情了,但对小孩子来说,等他们长大,这老房子是否能住,是否还得重置新屋,这对小孩的将来,也是一笔沉重的负担……”卓静珈仔细的分析着利弊,一方面体谅老者的感受,让老者感觉同理心,另一方面则从孙子的方面着手,希望他能改变心意。
老者听着,虽然脸上沉重的表情没变,但很显然的动摇了原先的意念。
“这件事我要好好的想一想。”老者挥挥手,站了起来,“小姐,我是看在你救了小兴一命,知道你不是个坏人……这件事,关系重大,我要好好想一想。”
“谢谢伯伯。”虽然没有得到立即的同意,但卓静珈仍点头表示感谢,“请你相信我,这批建案由我主导,我一定会让小兴有一个可以快乐成长的安全环境。”
老者看了她一眼,从她清亮的眼中看到保证。
或许是先入为主的观念,让老者潜意识里,就相信了这个敢舍命救他孙子的小女生。
一个敢连命都不要,就要去救个小孩的人,怎么会是欺骗人的人呢?
“我会好好想想。”老者还是这句老话。
“这是我的名字,我叫静珈,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她递上名片,诚意十足,“那我们先回去。”
老者看了看,仔细的收下她的名片,目送着两人离开。
才进到车内,瞿至邦就忍不住称许——
“真有两下子,我没想到你还是个这么厉害的说客。”从老者的反应看来,他知道这件事已经有九成的把握。
卓静珈微挑眉,接下他的赞赏。
“说厉害谈不上,你算算看我试图说服你几年了,也没成功过。”卓静珈总是找到机会就要消遣他。
瞿至邦瞪她一眼。
“我没说错吧?”卓静珈耸肩,对他的瞪视不以为然。
“这两件事不能相提并论。”瞿至邦发动车子,将车子平稳驶离。
“大家都是在做艰难的决定,有什么不一样?”卓静珈睨他一眼。
“我们的事情不同。”瞿至邦已经很习惯她不时偶尔的提起。
“会比他们的事还难决定吗?”她才不相信他的说辞。
车子里一阵沉寂。
卓静珈好奇的转头,看着他专注的开车,看着看着,都舍不得转开眼了。
被一个美丽佳人盯住,原本已经打定主意不理她的瞿至邦,还是忍不住回神看了她一眼。
“你这样我很难开车。”他努力将视线定在前方。
“我怎么碍着你了?一没伸手,二没伸脚,碰都没碰到你,怎么不能开车?”卓静珈反驳。
瞿至邦也知道自己那句话拿不出确切的“证据”——他不知道要如何证实,在她的注视下,他的确很难专心开车。
于是,她更加正大光明的欣赏着俊男“试图”专心的模样。
五分钟后,瞿至邦终于把车子往路边一停,举白旗投降。
“你到底想怎么样?”瞿至邦叹了口气,知道这个女人不达目的绝不中止的习惯。
“我们两个得好好谈谈。”卓静珈露出微笑,说出今天的目的,“从我回来之后,我们还不曾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聊聊。”
瞿至邦环着手看着她。
“我们两个有什么好谈的?”他真不懂她怎么永远不放弃?
“很多啊!”她单手支着下颚,很认真的思考,“例如,我们这个礼拜可以去哪个地方走走,还是一起买个什么东西去看看我爸爸。”
“我每天都去看老爷,你也每天都去……”瞿至邦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聊”的?
“可是我们不曾一起去啊!”卓静珈的重点在“一起”。
而且,这“一起”两个字,指的不单是字面上,而是更多心灵层面的意思。
看出她的决心,瞿至邦明白,时至今日,逃避再也不能解决问题,他必须让她确实明白,他们两个不会有未来。
“你应该知道老爷对你的冀望很高,不但希望你可以接下公司,也可以有一个更好的倚靠……而我从来就不是老爷心目中最好的人选。”瞿至邦很有自知之明。
“那有什么关系?”她呵呵笑了,对于一成不变的说法没有什么新感觉。
“我爸喜欢的人,他有本事让莲姨再生个女儿让他嫁,要不然……很抱歉,我只嫁我想嫁的人,而不是嫁给我爸希望我嫁的人。”对于瞿至邦一再以父亲为理由,她一笑置之。
“你很难沟通。”瞿至邦叹了口气。
“你才是固执。”卓静珈顶回去。
“你爸不会放弃。”他记得老爷慎重交代的样子。
“我也不会。”卓静珈收敛笑容,澄眸迎向他的眼,先是安静片刻之后,才又开口——
“八年前,你说我不懂爱,只是一种冲动,只是一种迷思,时间久了,我就会忘记,就会认识新的男人,对不对?”她认真询问。
瞿至邦没有回答,却也无法否认。
“八年过去了,我已经拥有掌控一家公司的能力,八年内,我也遇过相当多父亲口中的青年才俊,但是我不曾有过想嫁的念头,你觉得这还是冲动吗?”她分析着她的行为,希望还有机会跟他讲“理”。
瞿至邦仍是没有回答,保持一贯的沉默。
他说不出反驳,却也无法对于老爷的交代置之不理。
虽然理智上,他很明白静珈的心意,也知道他如果能自私一点,就能拥有这份渴望的爱情。
她喜欢他,而他也爱她。
他实在想不出一个理由,让自己远离这个女孩,但是……
扁看他一脸沉思,左右为难的模样,就如道他还是原来那个带着点顽固,不知变通的笨男人。
看来,她还是得利用点“方法”才行。
正所谓,无奸不成商。
她学商这么多年,由初入门到现在,学的都是如何成功,如何达成目标。
而现在,她的目标明显,而且,已经投资多年,那就是瞿至邦。
她不可能让他再有机会,从她的手中溜走。
单手支着下颚,她注视着他困扰的模样,红唇露出浅浅的算计笑容。
目光穿过他好看的挺直鼻尖,她的视线透过玻璃窗,看到对面正好有台咖啡车停着。
“我去买杯咖啡。”不待他反应,她开了车门直接下车,“你在车上等我。”
瞿至邦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阻止她,接着又坠入自己的沉思中,在要与不要之间挣扎着。
卓静珈优雅的走过马路,买了两杯咖啡,轻巧回身,遥望远方,果然他还是那副深陷困扰当中的模样。
找个隐密的角落,她又拿出皮包里的“小帮手”,往咖啡里搅拌均匀,唇边的笑容更加得意。
兵不厌诈,只要能达成目的,她不排斥同样的方法再试一次。
况且,她相信他那个死脑袋,绝对猜不到又会在同一招上中计。
端着咖啡,她走过马路,一直走到车子旁边,他才终于回过神,替她开了门,让她进到车内。
“给你的。”她递过“加过料”的咖啡,而他毫不迟疑的接过。
寒冷的冬天,热呼呼的咖啡是相当有吸引力的。
他轻啜几口,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劲,一口接着一口,从喉间滑入胃里,带来舒服的暖意。
直到他喝掉半杯咖啡之后,才心满意足的把咖啡放进杯架,车子再次缓缓驶动。
卓静珈看着、笑着,也喝着。
俗语说,喝醉比较自然。
她也不想每次都来这一套,但是心上人不从,她只好自己想办法。
一回生,二回熟,既然第一次给了他,第二次,她也别无他选,只想让他知道,他始终是她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