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夜,当莫雪鸳走进厢房的时候,冷子烨仍躺在床榻上,清眸微闭,似在浅眠。
“青宁,你先下去吧。”且待遣退青宁,莫雪鸳便如老僧入定般坐在桌边,由着冷子烨继续浅眠下去。于是在一柱香的时间过去后,冷子烨终于惹不住了。
“莫雪鸳!你是不是知道那糕点里有毒?”所有的事都禁不起细想,彼时冷子烨躺在床上就想啊,莫雪鸳既然能嗅出染霜身上藏毒,没理由闻不出糕点有问题啊!
“是啊。”莫雪鸳并不否认。
“那你为什么要吃?还让本王吃!”真相永远是那么的难以让人接受。
“王爷说话要凭良心,是雪鸳让王爷吃的吗?我好像还阻止过一次吧?”莫雪鸳不以为然。
“结果呢?本王看的是结果!”莫雪鸳的回答并不能让冷子烨满意。
“大恩不言谢,深恩反成仇,果然做好事是要遭雷劈的。”莫雪鸳觉得在这件事上,冷子烨就算不谢她,至少也不该是这个态度。
“无利不起早,即便是你第一次拦下本王,也一定是有原因的!”冷子烨从未像现在这么肯定一件事。
“王爷对本宫的误会,是不是太深了?”莫雪鸳抚额叹息。
“说吧,为什么不拦下本王?”冷子烨对自己的猜测,坚信不移。
“咳……事实上,本宫的确知道那糕点里掺有七浮木,虽是剧毒,但与桂圆混在一起毒性减半,死不了人的。雪鸳吃,是想看看夏湄儿与莫蝶衣谁更胜一筹,之所以第二次没拦着王爷,是因为雪鸳忽然好奇在冷傲天心里,有多惧南昭。”莫雪鸳言归正传。
“你有结论了?”果然被他猜中了,冷子烨心里有些不舒服。自相识以来,自己好像只算计过莫雪鸳一次,如今她这是要十倍算计的还回来啊。
“莫蝶衣的智商不知道甩出夏湄儿几条街。”莫雪鸳笃定之余,心里颇有些担心,“至于冷傲天对南昭的态度么,王爷可以高枕无忧了。”不问青红皂白便要自断手臂,冷傲天是有多在乎冷子烨这条命,不言而喻。
“所以你要对付莫蝶衣?”见桌上膳食,冷子烨顿觉月复中饥饿,于是下床走了过来。
“王爷的智商还真是与众不同。”冷子烨落座时,莫雪鸳同一时间起身离开。
“莫雪鸳,你在贬损本王?”话说的没问题,调调不对。
“没有,雪鸳夸王爷呢,真心的。”莫雪鸳回眸一笑,旋即关起房门。莫雪鸳不知道冷子烨怎么会有那种想法,眼下于情于理,夏湄儿都是她要攻击和报复的对象,至于莫蝶衣,如她所言,来日方长。
紫月轩后面的桃林里,莫雪鸳无声倚坐,夜风吹袭,暗香浮动,几许桃花凌乱盘旋,宛如蝶舞。冷傲天的天朝固若金汤,想要掀翻,便要推子重布局,这个过程漫长而又艰辛,可就算前路荆棘丛生,她也要模爬滚打的走过去!如此,才不负老天赐予的重生美意。
“娘娘,奴婢打听到的消息,皇上之前拨的千两白银刚到蜀中便被小凉王的母妃私自扣下建了府邸,有百姓不服,淑太妃便让小凉王穿上黄马褂,甩鞭子将百姓打回去。”青宁打探消息的本事虽不及沈仪容,但像这种稍稍用些心思便能弄到手的东西,于青宁还不是难事。
“淑太妃……是个能忍的女人。”莫雪鸳微微颌首,纤长玉指扫过,肩头花瓣无声落于脚边。
“娘娘,您等的人来了。”青宁音落时,桃林间一抹身影由远及近,终在月色下露出清丽容颜。
“让嫡姐久等了。”莫蝶衣甚至没有施礼便坐到了莫雪鸳面前。
“大胆!你……”见莫雪鸳递了个眼色过来,青宁当下缄语,退出数丈。
“你怎知本宫在这里是等你?”轻浅的笑在唇边泛开,万顷光芒敛于瞳孔,散去时,只剩下眸间深不见底的窅黑。
“嫡姐承不承认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嫡姐的本事蝶衣领教了,只用一句话,便成了今日最大的赢家!”莫蝶衣的声音隐着愠怒,想必是刚从夏湄儿那儿吃了委屈。
“本宫不这么想,今日最大的赢家该是你莫蝶衣。襄嫔没说谎,她既想置本宫于死地,就一定不会选择七浮木这种算不上是剑血封喉的毒药,所以她下的毒必然是砒霜,只是后来被人调包了。”莫雪鸳停顿了一下,见莫蝶衣并没有接下去的意思,复又开口,
“你必然知道七浮木与桂圆混在一起毒不死人,所以才敢先在殿外吃了一块糕点,这样做的好处便是让你置身事外,不会成为夏湄儿整个计划中的炮灰,由此得出,七浮木是你下的。”
“其实蝶衣是很希望嫡姐你在这个世上消失的。”莫蝶衣试探道。
“本宫相信!可你不敢,因为你知道自己在这个皇宫里存在的意义。如果本宫一死,那你在夏湄儿眼里就再没利用价值,被人灭口是你唯一的结局。”莫雪鸳分析的每一句话都说了莫蝶衣心里,事实又一次印证,她的这位好嫡姐,月兑胎换骨了。
“我可以帮你除掉夏湄儿。”莫蝶衣语出惊人。
“条件?”莫雪鸳出奇的没有惊讶。
“我要受皇上宠幸,要封妃!”莫蝶衣继续语出惊人。
“办法不是没有,但有一定的危险性。”莫雪鸳正色回应,
“功成细处取,富贵险中求。蝶衣求的,不过是嫡姐这一次的真心。”莫蝶衣果然豁出去了。想必是在夏湄儿那里感受到了威胁。
“好!这件事本宫安排。”莫雪鸳不敢确定自己的计划会不会要了夏湄儿的命,但让她永世翻不了身却是一定的!
“嫡姐放心,只要蝶衣如愿,以后……”莫蝶衣信誓旦旦开口,却被莫雪鸳拦了下来。
“没有以后。”
白斩回来了,这是冷子烨近一段时间里遇到的最开心的一件事,试想一下,当初若有白斩在,那块墨砚必不会拍在自己脸上,不是他武功不济,实在是他在莫雪鸳面前,时常疏于防范呐。
同白斩一起回来的是个女子,齐耳短发,干净利落,黑色劲装,简洁平整,一字剑眉,双眼如潭,其间点点光亮,宛如坠落银河的流星,比绿豆那对眼珠子还要亮烁耀眼。此刻,眼前女子单单是束手而立的姿势,便能彰显无言霸气,即便冷子烨,都未敢先开尊口。
“时候不早了,王爷是不是该回去休息了?”有些话,冷子烨在,并不方便。
“本王还不困啊!”冷子烨偏就坐在这里,事无不可对人言,背人没好事儿!
“现在可以困。”莫雪鸳声音渐沉,撵人的态度十分明显。
“可本王就是不困,怎么办?”冷子烨耸肩,无赖到底。然则未及冷子烨音落,整个人便以一个异常完美的弧度飞出了正厅。
厅外扑通砸出了深坑,屋内众人默,白斩脸红冲了出去……
房门紧闭之时,女子目光落在了青宁身上,于是青宁全身颤抖了。
“她可以不用困……你是暖音。”莫雪鸳声音肯定,无半点质疑。一侧,青宁心底划过暖流,彼时跟着莫雪鸳,她只是想替主子报仇,从未想过莫雪鸳给予自己如此大的信任,再遇良主,她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