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凑好了贡粮,便急急的压粮入京了,这件重要的事情得以解决,楚锦轩顿感轻松了许多。
然而,这样一来,瓷都里楚家和荣家的米行,存米就极少了,没过多久,便无米可卖。
这日一大清早,刘管家急匆匆的来了锦轩坊,楚锦轩见他这样早来,便知必定有急事。
刘管家一脸急色,进屋便报:“老爷,这仇府的人是不是疯了?”
楚锦轩虽然担心,面上却镇静沉着,慢声问道:“此话怎讲?”
“子晨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这样做生意的人家,今儿听米行的人说,仇家开仓卖米了,而且,而且这米价居然比我们的价钱略低一点点,这,这,他们这不是高价收粮,低价卖吗?这是怎么话说的啊?这是怎么个生意经?子晨我真是看不懂了呀,老爷。”刘管家好似讲天书一般,本不大的眼睛瞪的溜圆,可见其惊讶非同一般。
楚锦轩却没他这样惊讶,不过,从这件事儿上看来,他心中的猜测便**不离十了。
仇家果然不是为了生意,而意在楚家,这次收米的事似乎挑明了一切,仇府的人不会不知道楚家对他们的举动有所了解,若是高价收了粮运去别处也罢,偏又在瓷都售卖,这笔赔本的生意,定然有他仇家自己的道理的,而这个道理不就是楚家么?
若绸庄的事是针对商会,那么收米,谁都知道只有楚府才有向宫里进粮的要务在身,对别人都无太大的影响。楚锦轩半眯着眼睛,捋着胡须凝思,经商这些年来,到底得罪过什么人,对自己如此记恨,不过他向来行事都有分寸。并不觉得曾树下这样的敌人。可目前的一切不由他不相信。对方就是冲着楚府而来的。
商会里的人也觉察到了仇府的目的,不免对楚锦轩有了些异声,有些商贾们聚在一起时,私下也开始议论纷纷。
“仇府这是意在楚家啊。”赵老爷叹声道。
“是呀。这次收粮的事,你们听说了么?”姚老爷也有些神秘。
“听说了,所以这仇府不简单,敢向楚家挑畔,楚家的根基可不是一般人能动得了的。”周老爷面色凝重。
“眼下这局势看不清了。”有人说了一句。
“是啊,楚会长不知道怎么打算的。这仇府做事不计后果啊。不知是什么来头。他楚家拼得起,我们这些小鱼小虾的可拼不起。万一哪一次被牵涉其中,估计便是倾家荡产啊。”
“就是啊……”有人应和着。
其实大家都担心,仇府和楚府的私人恩怨会波及到他们的身上,此刻什么信义道德,纷纷担心着自家的生意罢了。
“就要换选了,不如我们推举荣老爷吧。”突然间有人提议,虽然私下里各人都有这样的心思,却都等着别人提出来,而此时既然有人提了,正应了众人的心思,不禁惺惺做态的好似为难,又极赞成,人性之虚伪可见一斑。
楚锦轩开始猜测仇家接下来会做什么,霍然间,他似想到了什么,双眉挑起,大声唤道:“祥瑞,去叫刘管家到我这里来。”
“是,老爷。”祥瑞应声小跑着离去。
刘管家与楚锦轩在书房中密议了几个时辰,门窗紧闭,茶点不进,谢绝一切访客,直到夜幕降临,刘管家才愁眉紧锁的走了出来,一路低头凝思不言,看得出事关紧要。
“刘管家,这是在想什么如此出神啊?”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刘管家才回过神来,见苏源正和自己走了个迎面。
刘管家脸上挤出个笑容,虽说他在楚府中的地位颇高,不过,这个苏源也是个特别的小厮,大少爷楚天舒外公亲自选的人,陪着楚天舒读书学艺,身份早已高出一般的小厮。便笑道:“哟,苏源呐,看我这忙的,脑子里净想着事儿了,都没看着你。”
苏源淡笑,道:“是啊,我看刘管家想事情想的认真,再不叫您,恐怕要撞上了。”言罢,苏源又笑了两声。
“是呀,是呀,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刘管家寒暄着,“那我这就先回去了,下午与老爷议了一个下午商行里的事儿,着实是头晕脑涨呢。”
苏源一挑双眉面露关切,道:“哦,那刘管家不要太过操劳了。楚家如今还有让您亲自去办的事情么?交待下去就好了。”
“哎,这事儿啊……”刘管家蓦然住口,刚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客气的笑了笑,说道:“嗯,嗯,多谢苏源你关心了。呵呵,我回去了。”便走了。
苏源看着刘管家的背影,站了一会儿,方才离去。
没过多久,瓷都的百姓们见楚家的米行没米可卖,而仇府依然是米仓满满,也未抬高米价,便对楚家当初的限购有了异议,原来是楚家供不上米了,便都纷纷去仇家买米,不但不限量,多买还多送,俘获了民心,民心总是这样实际,楚府几十年维护的信誉便这样轻易的被颠覆了。
民以食为生,这也是常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饿着肚子守着所谓的道德规范的。
仇府在瓷都的名气越做越大,生意也越来越多,越做越火红,加之外来的和尚,经常推陈出新,反而后来居上的在瓷都占俱了举轻重的地位,如此一来,许多瓷都商会的人也有些想去巴结靠拢的意思。
楚家虽财力上并未受什么太大的损失,然而,几十年在瓷都积攒下的声誉却大大受损。
楚锦轩虽不是那样在意功利之人,失了商会会长之名不怕,他重视的是父亲几十年积攒下来楚家的声誉,这比蒙受一笔巨额财产还让他心痛不已,心情越发沉闷。
“老爷,老爷。”刘管家跑着来到锦轩坊,刘管家已四十几岁,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楚锦轩刚从杨姨娘那边过来,这些日子睡的不安稳,杨姨娘一手绝顶的按摩功夫,总算让他睡了个好觉,才舒缓了情绪,一听到刘管家这样说,看来这第三场暴风雨来了。
楚锦轩镇定的看着刘管家,沉声道:“这次是?”
刘管家摇着头说道:“老爷,这回您猜对了,仇府这次果然是对我们的银号下手。”
楚锦轩面色未变,还好料中这一次,复又问道:“仇府那边做了什么?”
“前些日子,老爷提醒了注意进出的款项,柜上便查了帐目,确是发现有段日子一直有些大额的取现银,可是那些现银存进来的时候,都是小额存入,查明了,我便依您的意思,凡过十两银子的要提前招呼一声,次日来取,就不想今儿,好多百姓拿着银票来提现银,而且现在是越来越多,总号和分号上都挤满了人。本来不取银子的百姓见了,不知哪里听来的谣言,说楚家银号里没银子了,也都纷纷来提。”刘管家一口气说了好半天。
楚锦轩皱眉问道:“那银号里的银子可是够的?”
刘管家叹了口气,道:“号上的银子都在这批木材的货上,船还没到,没收到银子呢,再说,即便是现在收到了,取了现银带回来了也要些日子,可是现在百姓们闹着要提现银啊。哪里凑得到这么多,我已经到其他铺上调现银过来了,但恐怕,还是不够的。”
楚锦轩料到仇府下一步是要对他们的银号做手脚,却没有想到仇府已经暗中存入了大量的现银在楚家的银号,而在这几天又大批的提走,原来楚家的存银多了,用在其他生意上,这样赚得的利润分给储户们利钱。
听刘管家所言,楚锦轩觉得仇府一定是好长时间之前便开始存银钱到楚家的银号,存到了一定的数量了,便在这时一下提走,楚家的银号,突然间被提出大量的银子,在生意上周转的银子又未回笼,难免吃紧,而仇府为了不让楚家有空隙反应,便放了风声出去,让百姓们都来兑现,这样即使是楚家财力再强,也无法应对了。
楚锦轩只是让刘管家刚查出银号那边的异动,仇府紧接着就行动了,不得不说,这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
若是再晚一点点,楚锦轩便一定会想法子出来,不会变得如此被动。
楚锦轩有些感觉胸口憋闷,缓声道:“那能坚持多久?”
“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现在百姓们也跟着来提,不由分说啊。”刘管家谨慎的回报着。
楚锦轩沉思片刻,府上有存银,先拿去应对吧。
刘管家面露难色,吱唔道:“这,这,老爷,那可是府上的用度啊。”
“先支到号上,和夫人说一声,最近家里节俭些,度过这次难关。”楚锦轩越说声音越小,自心脏传来一阵痛感,令他略感呼吸不顺,面色发青,嘴唇也变得暗紫,可他仍极力的保持着镇定从容,他深知,若是他乱了阵角,影响会更大的。
不过刘管家似看出了楚锦轩面色有异,不禁上前一步,关切的问道:“老爷,您没事吧?”
楚锦轩抬起手,摆了摆,欲起身,却不想一个不稳,重重的倒了下去。
就听到刘管家一声惊呼,道:“老爷!老爷!快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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