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下雨了”。
老螃蟹下意识对搭档说,可是却没有人回答他,那个年轻人站在哨塔另一边,一动不动在那里!你过来!横行惯了的老螃蟹有些恼怒,他感觉自己这样老资格应该受到更多尊重,而不是现在这样没人理会。
可是他搭档依然站在那里,没有丝毫要过来意思,老螃蟹感觉受到侮辱,他甚至能想象到年轻人黑暗中轻蔑和讥笑表情。
他被彻底激怒,冲动向那边走去,打算给这个嚣张家伙一点教训。
就在迈出第一步时候,老螃蟹就有些后悔。
说实话,他比年轻人多的,恐怕也只有加入宫廷侍卫时间而已,若论角斗技巧,他未必能胜过对方。
可是第一步已经迈出,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向那边走去。
哨塔上空间很小,总共也不过五步见方。
老螃蟹很快就来到自己搭档面前。
“你个小子!”老螃蟹有些心虚说,声音里早就没有原先理直气壮,他突然有点感觉不知说什么好。
年轻人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斜着身后橡木柱子,嘴里叼着一根长长草梗,悠闲欣赏着他表演。
老螃蟹更加慌张,说话也变软绵绵,就像向老师请教问题学生,而不像在训斥别人。
“你这个……”老螃蟹的话突然停住,他发现有些地方不太对头。
年轻人站立姿势很奇怪,两只胳膊无力下垂着,看上去就像很疲惫在柱子上一样。
“王启年?”老螃蟹纳闷问,但是年轻人没有回答他。
或许他病了。
老螃蟹幸灾乐祸的想,他好奇把脑袋向前探去,试图看清年轻人怎么回事!老螃蟹嘴里突然冒出一声惊叫。
他终于看清搭档状况,年轻人嘴里叼着的并不是什么草梗,而是一支致命长箭。
那支锋利长箭从年轻人嘴里贯入,把他死钉在身后橡木柱子上。
如果能大声喊出来话也许脑子还能转转,但现在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放任脑髓僵在那里。
还没回过来神,接着射来第二支箭就穿透他脖子,鲜血喷洒而出。
噗的一声,靠着围栏倒下,他大口喘着气,却听到自己颈部传出气流漏出嘶声,三两下之后他头就偏到一旁。
一名更夫揉着再度合起右眼,面对眼前漆黑一片,他打个长长哈欠。
更夫本想找其它值勤同伴聊聊天,却发现他们都不见。
该死混蛋们,不就是欺负我是新来的?个个都跑到屋里吃菜喝酒休息去。
更夫在内心愤愤不平骂道。
可骂归骂,值勤还要继续,只是感觉太困,于是将自己怀中铜锣摆放到墙边,转过身,掏出口袋里一点苦艾放在嘴里嚼起来。
苦艾咀嚼后苦涩味道,??道,给他带来少许兴奋,只是这种兴奋刚刚持续一瞬间,一只强有力大手突然出现在眼前,从背后伸过来,紧紧地捂住他嘴鼻,一把锋利短匕同时轻轻滑过,割断他喉咙。
如烈火般熊熊燃烧双瞳,牢牢地将他钉住。
看着这双眼睛,人类本能让他知道那是肉食动物盯着猎物时眼神。
无力挣扎两下,几刹那后,遭受厄运受害者被人松开手,瘫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最终一个!黑夜里一个低沉声音。
那些原本应该是什么都没有空地里正涌出大量黑影,他们以极快速度接近庄院,而这里是庄院中部厅堂,灯烛辉煌,除几个哨塔拒马外没有其它守夜的护卫。
虽然因为准备迎驾提高了警备,但由于太平无事,再加上自己和庄外之间还隔着一组巡逻家兵,固定哨位的更夫们简直毫无警觉性。
穿过花木空隙,李姓世家主厅遥遥在望。
这算是一座军事管制的坞堡,可由于已经是后半夜,正是每个人都最松懈时候,除了通宵达旦宴饮的整个主厅,其余一片寂静,耳房里只听得到偶尔传出鼾声和意义不明梦呓。
偶尔有不幸李姓世家家丁从耳房出来,立刻被早已全神戒备入侵者们捂住口鼻,一刀了帐。
夜风轻掠过园林,卷起阵阵花香草浪,此时雨过天晴,重见光明,星光淡淡,四野空旷。
凄厉号角声在天际一掠而过,尖利的令所有人汗毛瞬间倒竖。
尖响刹那,园林建筑、庭园长草之中突然涌出无数黑影,安静而毫无任何征兆,刺客们突然出现在防御最薄弱区域,突袭者们吐出为保持安静而含在口中味道难闻木棍,发出蓄势已久战斗之吼,潜行之下积压力量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敌袭!一名曾经参加过吴越交兵老兵打个冷颤,他手中缨枪几乎坠落在地上。
绝望地大叫。
只来得及发出一句带着哭腔警报,护卫们就全部被汹涌而来火焰吞没。
嗤!嗤!箭雨划空而来,那是翻身上马,冲在最前面骑兵队在马上拉开弓弦,火烛旁李姓家兵纷纷中箭倒地,惨叫声,申吟声,此起彼伏。
骑兵队一面继续制造混乱,一面以雷霆万钧之势摧毁坞堡大门,漫空箭雨和火把,如裂岸惊涛般往坞堡里洒去,外围几座哨塔顿成烧成几支巨型火炬。
但吊桥还是被几个家生子舍生忘死的拉了起来,那队骑兵毫不在意的冲到桥头,翻身下马,十几个人一起,很快挪开挡在桥头拒马,箭雨过后,又有数十个火球符箓被人施放出来,把坞堡围墙轰得摇摇欲坠,连附近围栏也燃烧起来,熊熊烈焰连起来形成火幕。
吊桥在轰鸣声中落下了!前一波火球符箓才刚刚爆开,第二波符箓火球又贴着地皮飞到。
这次倒霉是庄院里自发聚集跑向坞堡援兵,他们是在听到号角后跑来,可怜家伙们直到最终一刻才发现那些穿过夜幕凭空出现火球。
这时,第二队骑兵冲上来,他们呼啸着从桥上驰过!躲过箭雨和火球,向主厅逃去家兵并没能躲过这一劫,他们在吊桥上被骑兵们追上,有人被腰刀砍翻,踉跄着翻过桥栏,随着扑通一声,摔在桥下奔腾护城河里,有则被马槊击中,倒在骑兵马蹄之下,粉身碎骨。
那队骑兵很快冲到紧闭坞堡前,坞堡前筑着木棚,门前守卫已经被惊醒,然而,在如此短时间内,他们来不及反应,一个一个如同没头苍蝇上下乱窜,有人手持长枪站在木棚前,据棚为守,有人则四处乱窜,嘴里发出无意义吼叫,仍然保持冷静的人则敲响报警铜锣。
报警号角连绵地响起来,反应过来家兵开始列战斗队形,手忙脚乱都头们,整理着混乱队伍。
在庄院正中守军屯营,一个都头跑出房只看一眼就立即大呼,“坞堡敌袭,主辱臣死,护卫队跟我来!”回答他的是一阵密集箭雨,尖锐破空声如急雨般响起,星星点点火光如风中残烛,瞬间被黑暗吞噬。
其中一支羽箭更是直接射穿他身体,插到身后副都头月复部。
同时庄院里乱成一片。
杀声震天,连绵矗立房舍在赤焰缭绕中崩塌溃倒,易燃墨宝字画申吟着化为片片灰蛾飞起,继而散尽,凄厉惨叫震动整个庄院。
“怎么会是北国人!”这是头一个被长枪贯穿李姓家兵护卫,在被甩到一边时所说话!南船北马,南国没有这般高头大马,更没有如此马术如盛装舞步骑手,马上骑兵甚至还看到他那惊讶表情,直到尸体落地都没有改变。
他们一路饱受箭雨洗礼,直到被无数黑影追赶到厅堂前方百余步前才停止。
杂乱轰鸣顷刻将怒吼淹没,充斥耳间只有尖锐鸣响和惊逃地喊杀声。
不知打碎多少个美梦或者噩梦。
“敌袭!是北国骑兵!”金山城完全被李姓家兵当成自家后花园,即使是大火还没熄灭,巨大烟柱还在耸立情况下,没有一个李姓家兵中人会相信这里会出现北国骑兵。
是大宋朝要吞并吴越国了吗?这个惶恐念头令他们突然感觉一时间仿佛重重撞击在一面凝固风墙上。
眨眼之间,箭石和火把在空中肆意飞翔!坞堡前后大门就完全被火焰封死,潜进庄院骑兵队人马像潮水般分成数波,弯着身子掠过有削器自动发射出箭矢,冲近坞堡围墙外。
第一波就死伤数十人,不是被箭射中就是踩中陷阱。
而这一地段还是坞堡防御最薄弱部分。
可是围墙上却只有少数敌人,没抵抗多久就纷纷转身逃去。
爬墙而入后,下马骑兵拿着盾牌和同袍并肩前进,抽出雪亮战刀,向着那些刚刚跑出耳房护卫杀过来。
上百个火球冰雹般砸向花栏里,烧坏无数房舍。
惊慌失措的人群四处奔走,火光四起,仿佛整座坞堡都在燃烧。
不管是什么精兵,刚刚从床上爬起来时候是没什么战力可言。
片刻之后火箭和火把已经完成使命,燃烧耳房把一座军事管制的坞堡暂时分割成小片,使得没有被袭击护卫一时无法投入战斗,只能眼看着刚睡醒同胞遭到入侵者的残酷屠杀。
不幸的护卫们有的被燃烧帷幕裹住,在地上翻滚哀号着死去,有袒露着撞破烧烂的耳房逃出来,最终看到却是一抹惨淡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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