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睡眠极好,总是一觉到天大亮的云端,今儿也不知怎么了,天蒙蒙亮就醒了,却是无论如何再也睡不着,想着昨日与皇太女约定的时间是巳时,这中间隔着五六个小时,起床又不知怎么打发时间,又怕翻来覆去吵到楚非衣,就只好僵硬的挺在床上闭眼假寐。
终于熬到天色大亮,夏日的朝阳透过烟霞色的窗纱映得一室朦朦胧胧的光。身旁的楚非衣还在沉睡,云端轻手轻脚的起身,又想着晓鸿静今天是去见未来妻主的翁亲,定是要好好梳妆打扮一番的,索性她也不赶时间,跑到楼下泡了个热水澡,又做了丰富的早餐吃得饱饱的,方才神清气爽的往寻欢阁而去。
没想到,慢悠悠的溜达到静雅轩后,晓鸿静早已准备妥当,等候她多时了。倒省得他一番等待,不过想想也是,丑夫郎要见公婆了,只怕他昨晚也是一夜无眠吧?
今天的晓鸿静穿了一件藕荷色长袍裙,外罩透明薄纱,腰如束素,系一根银色丝带,腰间坠一个粉色香囊,大约里面是装了什么不知名的香料,站在近处,便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一头如墨青丝用一支翠玉簪松松挽起,简洁又不失庄重,典雅又不失俏皮;唇不点而红,眉不染而黛,肤若凝脂,眼是清中带纯,神是娇中带媚,完且不像出身青楼的风尘男子,倒像一位温恭素夙的小家碧玉,当真真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也难怪秦玉冰会对他一见倾心,千方百计弄到手,死乞白列娶回家不可呢!
原本应是她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岂知,造化弄人,令她与晓鸿静失之交臂,却没想到这样难得的一个美男子居然便宜了秦玉冰,这女人还真是艳福不浅呢!不过话又说回来,楚非衣相貌也是极出众的,只是性子清冷了些,若是再有晓鸿静这般柔顺体贴就再好不过了……
见云端看着自己发愣,晓鸿静忐忑不安的问:“是我今天这么打扮有什么不对头么?”
“没有……没有……没有……”云端忙摇摆手,一连迭声的称赞:“好,很好,非常好……”
“小人觉得静公子穿那件艳色的衣裳最好看,最出挑,可静公子非选这套不可,云小姐,你说,这样打扮会不会太素了?”侍立一旁的小侍突然插嘴道。
“就这样,正正好。”云端打一个响指再一次肯定晓鸿静的穿着品位。他是去议亲,又不是去竞选花魁,打扮得那么艳丽出挑做什么?今天要的就是清雅低调!
一切准备就绪,眼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云端便陪同晓鸿静一同坐着马车来到约定的地方——天香居,马车一停在天香居门口,便有一女人声音上前询问:“请问是云小姐和静公子的马车么?”
云端先下车,扶晓鸿静下来站定后,方才瞧见一个侍卫打扮的女子立于马车门边,复又问了一遍:“请问,二位是云小姐和静公子么?”
云端点点头,立时明白定是皇太女一行已先到,特地命人在门外等候的。
“那二位随我来吧,皇……呃,吕小姐已在楼上等候多时了……”侍卫打扮的女子做出一个请的动作,便先行一步在前面带路。
云端和晓鸿静二人被带到三楼的一个豪华包间门口,女侍卫在门外垂首恭恭敬敬的禀报说:“启禀吕小姐,云小姐和静公子已到……”
“带进来吧……”门里隐约传出皇太女的声音。
“是……”女侍卫这才轻轻推开门,将她们引了进去。这是个间超豪华套间,又转了一道门,女侍卫在门口站定,推开门,做出请的手势道:“云小姐,静公子,请进……”
门一推开,云端便看见皇太女正仰靠在正中上位上翘着二郎腿悠闲的喝着茶,左下手坐着两个年轻的女子,其中一个正是洛水城知府杨月珑,另一个却并不是秦玉冰,却是一张未曾谋面的陌生面孔。
一踏进门,立于门外的女侍卫便带上了门。
皇太女依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态度,不等她们二人参拜随手一指右手边上的空位置,笑嘻嘻道:“二位不用客气,随便坐……”眼神却越过云端打量着她身后的晓鸿静,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却是极中肯的称赞道:“静公子果然是天生的尤物,如此这般打扮,更是我见犹怜啊!难怪那个木头脑袋冰块心的家伙也动了凡心了……”
皇太女是寻欢阁的常客,多也是点他的牌子听曲,时间长了,晓鸿静也不那么发怵了。所以,这会,他只是羞赧的一笑,轻轻柔柔的回道:“吕小姐过奖了,晓鸿静薄柳之姿,又岂敢……”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守在门外的侍卫大声道:“参见少军将,参见将军夫主……”
“免礼……”秦玉冰清冷的声音响起,门同时被推开,只见她扶着一位年约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踏门而入,那男子锦衣华服,不怒而威,不做它想,这位将军夫主必定是秦玉冰的父亲了。
皇太女瞬间收起她吊儿郎当的模样,笑逐颜开的招呼道:“唉呀,是秦老夫主来了,请坐,快请坐……”
秦方氏抬眼看到上坐的皇太女,不由得一怔,忙撒开秦玉冰的手,上前欲给皇太女行礼参拜大礼。毕竟皇太女是君,他是臣,礼不可废。
皇太女连忙起身下座托扶住秦李氏欲下的身子,道:“出门在外,这些虚礼就免了吧,秦老夫主快请上座……”又将他扶到与她平行的左边位置上坐下。
秦玉冰的母亲也是朝中战功赫赫老将,而这秦李氏正是秦老将军的正房嫡夫,也是秦玉冰的生父,亦是先皇亲封的一品命夫。纵是当今女皇陛下见到这位秦李氏,都是礼遇有嘉,自然是任谁都怠慢不得的。
杨月珑和另一个女人早已起身列位静候一旁,待秦李氏坐定,同时趋前一步参拜行礼:
“下官杨月珑参见秦老夫主,秦老夫主万福……”
“下官杜芷若参见秦老夫主,秦老夫主万福……”
原来,这个陌生面孔的女人竟是誉满皇都的御医杜芷若。
“好好好,都免礼,都免礼……”秦李氏做了虚扶手势,笑容可掬道:“都各就各位,坐吧……”
皇太女与秦李氏平起平坐,杨月珑和杜芷若也都坐回原位,只有云端,晓鸿静,还有秦玉冰贮立中央略有些不自在,不知如何是好,云端对这古代人的这些繁文缛节实在是不适应。
而秦玉冰是从进门看到晓鸿静起,火热深情的眼神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只看得晓鸿静满脸通红,直往云端身后躲藏。
“冰儿……”秦李氏唤了一声痴痴看着晓鸿静发呆的秦玉冰。秦玉冰浑然忘我,没有应声。
一屋子都齐齐看向依旧盯着晓鸿静出神的秦玉冰。这位英姿飒爽的少军将看上去像是清瘦了许多,眉宇间憔悴未褪,唯独那双眼依旧灿亮若星,只不过现在那双眼里倒映的人影只有一个人,那便是晓鸿静。
云端也悄悄退到一旁的空位上坐下,心中暗笑:这是陷入爱情中人的症状之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半个月了,算一算,哇,一别四十五年,差不多半辈子,这还不看个够本啊!
秦李氏面上略显尴尬,重重咳了一声,连名带姓大声叫道:“秦玉冰。”
秦玉冰这才如梦初醒的回来神来,一脸茫然的看向父亲道:“父亲唤孩儿何事?”
秦李氏则面无表情的回望着秦玉冰不吱声,何事?还有脸问何事?堂堂一个少将军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盯着一个男子眼都不眨,成何体统?
杨月珑,杜芷若均低头掩嘴闷笑,唯有皇太女毫不客气的笑出声来调侃道:“秦少将军,你不打算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美娇郎么?”
经皇太女一提醒,秦玉冰连忙走过来牵出隐在云端身后的晓鸿静,拉到秦李氏面前道:“父亲,这就是女儿说要娶做侧夫的男子!”
又回头,柔声的对仍低着头的晓鸿静说:“别怕,抬起头来,教父亲瞧瞧,给他老人家请个安……”
晓鸿静脸红如霞,心跳如擂,头垂得更低,俯身跪拜在地,这才轻轻柔柔道:“民子给秦老夫主请安,秦老夫主万福……”都还没过门,他可不敢自作多情的随秦玉冰一起叫父亲。
“抬起头来……”秦李氏淡淡的声音中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他倒要看看这风尘男子到底长了一副什么样的狐媚像,不仅胆大包天的勾引他的女儿,还妄想嫁入嫁军府做侧夫,简直是做梦?
“别怕,有我在,不要怕……”秦玉冰紧紧握住晓鸿静冒着汗的小手,在他耳边给他打气。
晓鸿静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鼓起勇气迎向秦李氏那审视的目光。
看到晓鸿静的脸孔后,秦李氏微微一怔,难怪一向对男子不假辞色的女儿会为他神魂颠倒,果然长了一副花容月貌相,一身扶风弱柳姿,确实有迷惑女人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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