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老太太院子,早有丫头青叶候在廊下,见了凌细柳连忙笑道:“老夫人方才正跟大爷念叨您呢!”
凌细柳眸光微闪,唇角的暗影一瞬加深,脸上却是惊讶道:“大伯也在里面?”
青叶笑道:“一早儿便来了,听了老太太的夸赞直说要亲眼见见侄女不可,哪知刚坐下没多久便因着衙门里的事儿离开了。”
听了这话,她心下一松复又一紧,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她只知心里很闷,却又无处发泄。
凌细柳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上前拉住青叶的手道:“青叶姐姐快说与我听听,祖母是如何夸的?”
旁人说这话难免落得得意卖弄的嫌疑,偏偏凌细柳说这一话时,一脸的俏皮可爱,明丽的大眼睛黑白分明,一眼见到底,倒没有一分的架子。
青叶想起前几日陈妈妈私下里透露于自己的话,再仔细瞧着六小姐,嘴角亦勾起一抹绚烂的笑意,一起说笑着便入了屋子。
老太太老早便听到了外头的笑声,原本阴沉的面容上渐渐多了几分笑容。
“细细给祖母请安!”为了遮去眼底的乌青,春鸳特意为她选了明亮些的衣物,老太太见了果然眉开眼笑。
老太太笑道:“原本我还担心你昨日受了惊吓,正嘱托青叶去说与你免了这几日的请安,谁知她刚踏出门槛儿你便来了。”
凌细柳当即便撇了撇嘴,嗔怪道:“哦——原是祖母厌烦细细,不想见细细了,这才打发了人说与我听。”
见她一副委屈模样,老太太侧首对着陈妈妈笑道:“你瞧瞧,这丫头愈发的坏了,竟开始编排起祖母了!”
陈妈妈便笑道:“六小姐可冤枉老夫人了,老夫人一直挂念着六小姐的安危,昨个儿下午一得空便审问了莫姨娘跟前的惠儿,刚有了结果今个儿一大早儿又把春鸳叫来问话。”
凌细柳心中明镜儿一样,面上却是一笑,“方才来祖母院子的路上,院子里丫头与我说了这事儿,若是春鸳当真与此事有关,还请祖母明察,还莫姨娘一个公道。”
见六小姐如此说话,老太太和陈妈妈都很意外,方才栖芳苑的绿意向六小姐报信这事儿,她们自然是知道的。原本想着,凌细柳会向谢云怡求助,便是来了老太太院里定然也是要求情的。
谁知,六小姐来了之后竟是半分不提这事儿,更别说为春鸳求情。
看来这六小姐对老夫人还是十分敬重的,须知老夫人被人敬了大半辈子,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
老太太淡淡道:“昨日惠儿伺候着莫姨娘回去,路过栖芳苑的时候却说春鸳叫她来拿些花样子回去做小孩儿衣裳。”她饮了一口茶继续道:“莫姨娘在院外歇着,惠儿出来的时候却不见了莫姨娘人影。”
凌细柳住的栖芳苑与事发之地相差甚远,莫姨娘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形下出现在湖边儿?
“却不知春鸳是何时叫了惠儿去拿花样子?”莫姨娘遇害一事儿,绕来绕去结果仍是围绕在凌细柳身边,若是春鸳的罪名成真了,众人的目光不免再次落在凌细柳身上。
那么,凌细柳跳湖救莫姨娘一说便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了,毕竟她没有死。
更令她担心的是,对方的目的不仅仅是她,还有她身后的谢云怡,乃至整个二房一脉。
私心里,凌细柳是相信春鸳的,况且春鸳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若当真与惠儿有何来往,她定是第一个发现的。
陈妈妈接道:“说是昨日早上陪着莫姨娘来老夫人院子里请安,恰好看到了春鸳,如此便有了后面的说法。”
凌细柳心里咯噔一声,昨个儿早上春鸳确实在院子里与惠儿说了几句话,也不过是半盏茶功夫,说话的内容她不知,但瞧着样子倒不像是讨论绣品。
她心里知道,便是自己说了这话,老太太也是不会信的。眼下,只有找机会见一见惠儿和春鸳才是。
又说了一会儿,老太太道:“前些日子你院子里折了个丫头,如今春鸳又惹了嫌疑,断是不能放她回去的。她是你身边大丫头,少了她伺候,你这边也不方便。”她指了指伺候茶水的青叶道:“这丫头跟在我身边也好几年了,是个谨慎懂事儿的,日后便让她在你身边伺候。”
凌细柳闻言,连忙福了福身子道:“细细谢过祖母。”
离开老太太的千禧院,凌细柳一路上将事情前前后后仔细回想了一遍儿,她实在想不出来人为何会选择刚刚入府的自己为替罪羊,难不成是她最近太过招摇了?
若真要说这一大串儿的阴谋是一个**岁孩子想出来的,府里怕是没有一个人会信的,那么这个人的目标便只能是她身后的谢云怡。
老太太将审查的结果告诉自己是什么意思,试探?还是说她根本就信六小姐,更是相信谢云怡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
不管是哪种结果,关键都在惠儿身上。
得知老太太身边的青叶要来顶替春鸳的位置,刘嬷嬷和白鹭都有些不开心,刘嬷嬷倒还好些,白鹭却是从千禧院回来便一直哭丧着脸。
见凌细柳看她,更是眨巴着眼,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凌细柳笑了笑,道:“你是不是怪我没有为春鸳求情?”
白鹭撅了撅嘴,小声嘀咕道:“春鸳是不会害小姐的。”
凌细柳捏了捏眉心,抬首瞧了瞧天色,淡淡道:“我自然是知道的。”
“那您为什么……”白鹭还要再问,却是刘嬷嬷拉住了她。
不知何时,凌细柳已窝在软榻上睡着了。
两人急忙为凌细柳寻了舒服的姿势,拿锦被盖了。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待室内恢复了寂静,凌细柳霍然睁开眸子,朝着虚空淡淡道:“出来吧。”
话音未落,软榻前现出一方黛色身影。
凌细柳也不与她客套,“你家主子昨夜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我也不会叫你伺候我,更不会叫你去杀人放火。”尽管凌细柳知道,相对于纨素来说,杀人放火怕是比伺候她梳洗要容易百倍。
“现在你需替我做一件事儿。”凌细柳瞥了她一眼,眸中泛起幽寒之光,眸色深邃的便是她也看不透分毫。
纨素听着凌细柳在她耳边留下的细碎言语,挺秀的眉峰一直拧着,待她说罢,纨素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便消失在凌细柳闺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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