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怡心里也清楚这个时候二小姐常欢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不过是求个心安而已。
大夫看过谢云怡确保她身体无恙之后，又开了几幅安胎的药，谢云怡吃下没一会儿便睡了。
透过南面大开的轩窗，凌细柳可以清晰地看到院子里直挺挺跪着的少女，似乎察觉到凌细柳的注目，常欢抬眼看了过来。
一双杏眼静静地看着凌细柳，眸不起波澜，只是唇边恍若挂着冰凌子。
凌细柳亦是瞧着她，无悲无喜。常欢的这些伎俩在她眼里不过是小孩子玩闹，她不在意她们在她眼皮子底下耍手段，但是小打小闹，无伤大雅，她不会计较也不会记恨。
若是她越过了她的底线，那么她绝不会心慈手软。
两人对视了一瞬，却是常欢率先低下了头。她掩在袖子的手指攥成了拳头，有一日她一定要让柳细细如她这般匍匐在自己的脚下，等着自己的恩赐。
蓦地，头顶响起一道儿冷漠的声音：“二姐，你在这里是为谁请罪？”
常欢抬首见是不知何时出了主屋的凌细柳，瞥见她身后站着的方嬷嬷等人，常欢眸色微闪，不觉便红了眼圈儿，低声道：“谈姨娘做了错事，致母亲痛心，常欢为她生养，难月兑干系，今特来请罪。”
凌细柳沉默了一瞬，淡淡道：“二姐果真是代谈姨娘受过吗？”
常欢愣了愣，不知柳细细到底打了什么主意，只垂下眼，不点头也不否认。
见状，谢云怡身边的方嬷嬷冷笑一声道：“二小姐可知你只有一位母亲，那就是咱们夫人。你身为府上正经主子，今日却代一个奴婢受过，可有将夫人放在眼里？”
方嬷嬷是谢云怡的乳母，陪了她数十年，在依轩院实在是比她这个庶出的小姐有地位多了。常欢被方嬷嬷一阵冷嘲热讽，脸上自然是有些挂不住，原本晒得通红的脸蛋儿此刻一阵白一阵青，身子颤颤巍巍地似要摔倒，口中却咬牙说道：“嬷嬷，我不是……”
未及她说完，凌细柳突然俯子将常欢的手臂拖着，说道：“二姐快别跪着了，母亲哪里是真的怨怼你，待母亲醒了，我与她求求情，她定会原谅你的……”
常欢本就被方嬷嬷说的心里难受，凌细柳突然又在一众丫鬟仆妇跟前装好人，她一时压不住火气，甩手便推开了凌细柳。
随即耳边便响起一道儿怒喝：“你在做什么？”
常欢听到这一道儿声音，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她僵硬地转过头果然看到了楚允平冷着的一张脸。
一瞬间，常欢明白了凌细柳为何突然俯身拉自己，甚至突然转变了态度欲为自己求情。
这时候，方嬷嬷等人已将凌细柳从地上扶了起来，春鸳连忙查看凌细柳是否摔着了，待看到她白女敕的右手手掌处一道儿寸长的血痕便大呼出声。
常欢听着，脸色不禁又白了几分。她本就跪了大半日手上也没甚力气，哪知凌细柳被她这么一推却是重重摔在了地上。她分明是着了凌细柳的道儿，她握紧了手指，可恨自己刚才没有忍住。
“父亲，常欢没有，常欢不是故意的。”常欢忍下一口恶气，眼眸含泪，颤声说道。
楚允平蹙了蹙眉，张口欲语。常欢见状，立即从地上爬起来，许是跪的久了，常欢刚一站起来便双腿打颤跌坐在地。她身边的丫鬟见了立马上前将其扶了起来，常欢在丫头的搀扶下这才勉强站起，她朝着凌细柳的方向歉意道：“六妹妹，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腿软没将你拉住，这才害了你跌倒，你千万不要生姐姐的气。来，快给姐姐看看，你伤的如何？”
常欢此时的表现倒是令她吃了一惊，没想到在失去了谈氏庇佑之后，常欢长大了不少。
凌细柳眨了眨眼，惨白着小脸儿，眉头蹙着，似是极力忍下疼痛，嘴角却挂着笑道：“二姐说哪里话，便是你推了妹妹，妹妹也不会生姐姐的气。更何况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
闻言，常欢更是一瘸一拐地凑到凌细柳跟前，拉着她受伤的手轻轻地吹着，一边儿又吩咐丫头赶快取药来。
常欢此时脸色煞白，满眼的真情实意，配上她那一身素白的衣裳，整个瞧起来十分的柔弱可怜，仿佛是一阵风就要将人吹走了去。楚二爷原本满腔的怒火，在瞧了常欢柔柔弱弱的模样，不由便软下了心肠。
楚二爷虽是生谈姨娘和莫姨娘的气，但这两人好歹为自己生养了一双儿女，况且人死如灯灭，他心里的那点儿怨恨便也渐渐消弭了。如今见了常欢，也只叹了口气道：“你也莫在这里跪着了，你母亲断不是如此心胸狭窄之人。”
说着他便跨步从两人面前走过，走了几步，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凌细柳道：“我那里有瓶生肌愈肤的良药，待会儿让下人给你送去。”
凌细柳屈身谢过楚允平，对方却只是淡淡一笑便走了。
常欢得了楚允平的吩咐，自然是不会再跪着了。如今，她的孝心怕是传遍了楚府吧，虽然未得到谢云怡的原谅，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原本凌细柳故意拿言语激常欢，不过是想让她负气离去，如此也省得谢云怡因不肯见常欢而落下刻薄庶女的罪名。没成想楚允平这个时候突然来了，凌细柳见到他的那一瞬便知常欢的诡计怕是要得逞了，她自然不会让她轻易讨了好，同时她心里又存了试探之意。
这一试也果然让她试出了楚允平的真实想法，他待亲女和养女果然是云泥之别，便是这亲女曾不知一次的想要陷害主母，在他楚允平的心里那也是亲生女儿，外人是比不得的。
凌细柳这一晃神的功夫，常欢已收拾起方才的柔弱模样，她淡淡一笑道：“母亲身子不适，这些日子便由妹妹替二姐姐尽一份心意。”顿了顿她又道：“对了，关于母亲的膳食想必六妹妹有许多话与我说的吧，六妹妹若暇时能来相就，二姐定扫榻以待。”
望着常欢纯然无害的笑容，凌细柳心里不知怎的就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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