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哪里找到他的?”楚皎然说不出此时心中的骇然,他将姜尚交出去的时候便知道他的下场,可是他怎么也无法将眼前之人与昔日与自己把酒言欢的蓝眸男子合在一起。
映月抬眼,面上同样是一脸肃然,她沉声道:“不是奴婢找到了他,而是他自己送上了门。奴婢被送到庄子的当日,便瞧见庄子外的老树下蜷缩着一个人,当时奴婢没有在意。而后几天他也一直缩在树下,丫鬟们瞧他可怜便送了些剩饭剩菜给他,谁知道食物放在那儿整整数日,他一口未吃。仆从以为他死了,便找人去看,结果这一看便发觉此人受过酷刑,下人们不敢隐秘便告知于我。”
楚皎然听罢一阵默然,他不开口说话,映月也不能从他平淡的表情中看出所以然来,便忍不住小心问道:“公子可猜出是何人所为?”
姜尚并已收监入狱,更是判了重罪。先前他确实曾派人趁姜尚开审之前将其毒杀于监牢,派出去的人回复消息也说姜尚已被大火烧死了,事后他们也确实在牢狱里发现了姜尚的尸体。
可眼前这人虽然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但楚皎然确定他是姜尚无疑。
映月想了想又道:“是否朝中已有人知悉公子与姜尚的关系,是以做下瞒天过海的计策,将姜尚偷了出来。若事实真是这样的话,那公子岂不是很危险?”
虽然姜尚手中并没有楚皎然的任何把柄,甚至他对事情的前因后果也不甚明了,但姜尚是知道楚皎然借羌人作乱一事扩充军备的。这样的罪名若是落实了,楚皎然必定前功尽弃。
“不,不仅仅是这样。”他观察过姜尚身上的伤,四肢的筋骨、及断舌的伤痕都是早先便落下的,只双眼似是新伤,这分明是两伙人做下的。
以他对姜尚之人的了解,他真是杂草一般拥有茁壮生命力的人,这种人只要抓住一线生机便会活着,可依照映月的描述之人不禁疯了,而且甚至丧失了生存的能力。
他在之前定是受了非人的精神折磨,这才丧失了生气。更为可气的是将人折磨到这种程度,还不让他去死,定然是有人在暗中时时逼他吃下饭食,好活着受罪,一辈子做个活死人。
楚皎然每想到一层,眸色便深邃了一分,直至到最后眸色浓郁如墨,仿佛是马上就要溢了出来。
想到最后,楚皎然脸色陡然一变道:“明日便将此人送到府衙,切不可留在楚府一日。”
闻言,映月面色一紧,惊讶道:“您是说有人故意设了圈套,将罪责栽在公子头上?”
楚皎然眉头蹙成一团,瞥了她一眼道:“你先退下。”说着他便行至书案前,抽出一张素白的纸笺,拿起笔便欲写,不经意抬眸见映月还未走,他忍不住便道:“怎么还不走?”
“是。”映月敛下眉目,黯然离开了楚皎然的院子。
翌日,凌细柳迷迷糊糊地睡醒了,见外头已是日上三竿。她吓了一跳,她素来浅眠,又加之沉睡之后总是噩梦连连,是以从未出现过晚起的时候。
春鸳听见六小姐醒了,立即端着洗漱用具进了屋子。
她揉了揉眼睛,忍不住嘟哝道:“你们怎么都不叫我起床,今个儿给母亲请安却是迟了的。”
春鸳笑道:“夫人早就留了话,要小姐好好休息,不必过去请安。”
闻言,凌细柳却是叹了一口气道:“可是祖母那里……”
“老夫人不是早就下了令,小姐不必每日去老夫人那里晨昏定省的。”春鸳说这话明显是还在生好太太的气,过了半晌她见凌细柳不说话,便叹了口气无奈道:“小姐您就放心吧,刘嬷嬷一早儿便遣人向老太太告了假。”
凌细柳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她昨夜里却是一夜无梦,难得的好眠。吃早膳的时候胃口也好了许多,连着吃了小半盘儿的水晶虾饺。
刘嬷嬷等人见凌细柳胃口大好,亦是喜上眉梢,她们家六小姐实在是太瘦了。
难得可以清闲一日,凌细柳吃过早膳,便寻了一本儿书窝在床榻上闲闲翻着,刘嬷嬷进来见她还在看书,忍不住便笑道:“小姐,是预备着要考状元吗?”
闻言,凌细柳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故意拿乔道:“嬷嬷怎知我就考不了状元了?”
刘嬷嬷亦忍俊不禁,拿了几样点心排在了炕几上,笑道:“嬷嬷等着你考个女状元回来光宗耀祖呢!”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突然听着外头响起了一阵嘈杂之声,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凌细柳索性也看不成书了,整理了衣衫之后便出了屋子。
谁知,一出门便瞧见白鹭跪在院子里,凌细柳不由瞧向了刘嬷嬷。
刘嬷嬷这才开口道:“她从昨个儿夜里便一直跪着,奴才们劝了许多次,她都不肯起来,还不让告诉您。”
这时候外头的嘈杂声又响了起来,凌细柳看了一眼远门,脚步一转便走向了白鹭。
白鹭本已跪的昏昏沉沉,突然瞧见眼前出现了一双粉色绣芙蓉的薄底儿绣鞋,怔了怔复才抬头看了凌细柳一眼道:“六小姐。”
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脸色白如纸,身子明明虚软到不行,仍勉强撑着不肯倒下。
凌细柳瞧着半晌,忽地冷冷一笑道:“怎么?你是觉得昨个儿立了功,便故意给我甩脸色吗?”
闻言,白鹭身子晃了晃,陡然一股强烈的晕眩感袭来,眼看着就要倒下,她却突然伸出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奴婢非是恃宠而骄,只是、只是奴婢犯了错,奴婢自知瞒不过小姐,但是求您不要再追查下去了,奴婢愿意承担所有的罪责。”
凌细柳眉头倏地一皱,看了她良久,忽而淡淡道:“你既然想跪便跪着吧!”
听了这话,白鹭眼中顿时一阵涩然,她咬了咬牙道:“是。”
只见眼前柳青色裙裾划出一道儿迤逦的弧度,身前遮挡的身影已朝着院门外喧哗之处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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