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的大房、二房在凌细柳有意无意地挑拨之下,已是暗成水火,在外人看来的兄友弟恭,不过就像是冬季刚过,春寒料峭时候的冰河,表面上瞧起来风平浪静,而底下冰雪融化,春水泛起波澜,只需投下一颗石子便能轻易打破表面的冰层,激起千层波澜。
然而,此时还未到时候。
不过,近些日子常欢常笑怕是也没空再来找她的麻烦,她该好好部署下一步的计划了。
楚皎然在忙碌了一天一夜后,终于回了楚府。他回府头一件事儿便去千禧院见了老太太,巧的是二爷刚好也在,当即便与他说了浩哥儿的事情。
听楚允平说完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楚皎然的表情始终很平和,他甚至连眉头都不曾蹙一下,只淡淡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见楚允平紧紧盯着自己,一脸的怀疑,楚皎然眸色深了深,复又开口道:“浩哥儿平日里疏于管教,今个儿的教训是值当的。”他拍了拍楚允平的肩膀又道:“二弟只需记得我们始终是一家人便可,我进京的这段时间楚府就交给你了。”
楚允平总觉得楚皎然跟他说的这几句话似是另有深意,他想了想却又理不出个头绪,便点了点头道:“大哥放心去吧,我会替你照顾好浩哥儿。”
楚皎然见对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看了对方一眼,无奈地低头笑了笑:“劳二弟费心了。”
楚允平点了点头应下了,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楚皎然便离开了。
待他走远了楚允平才想起来忘记告诉他浩哥儿此时在依轩院歇着,怕他待会儿找不到人,楚允平忙又吩咐自己的随从跟了上去。
可他哪里又知道浩哥儿在楚皎然的心里不过是传宗接代的依托,只要人没死,其他的都算不了什么。
楚皎然回了扶松院召集了自己跟前的幕僚,一齐在书房商议进京之后如何月兑罪之事。
原本离朝廷规定他进京的日子还有小半个月,但是突然出现的姜尚打乱了他的计划,他不得不在事情尚未传开之前,快速带着姜尚入京请罪。
若是没有映月将姜尚带回府这件事儿,他至少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来部署陇西郡的接手事宜,他必须要确保在自己离开之后,这里已经固若金汤,成为他坚实的后盾。
他也想过一剑杀了姜尚了事儿,但楚家庄子上姜尚被许多人瞧见了,他无法、也不能将姜尚杀了。他知道这个时候一定有人在暗中窥视着自己,每时每刻都想抓住自己的把柄。
这一次他们并未商议太久,他的幕僚中有几个出类拔萃的人物,他听取了其中一位名叫徐尧臣的幕僚的建议,他相信凭借此人想出的计谋,他此次进京定会安然无恙。
接下来,他又敲定了他离开之后陇西据点的负责人,全部计划部署完之后已是黄昏时分。
一群幕僚散去,楚皎然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待走出内室,发觉外间的书房里趴着一个人。
他走近了一瞧,见是柳细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的侧脸看起来亦是十分精致的,肌肤透明无暇,加上属于孩子特有的粉嘟嘟脸庞,使她比平日看起来更多了几分娇憨可爱。
孩子的呼吸均匀,鬓角的一缕碎发偷偷地滑了下来,恰好落在孩子小巧的鼻翼间,随着她的呼吸一扬一落,很有节奏。许是真的有些痒了,孩子不满地绝了撅嘴,手指在脸上胡乱抹了下。
然而,碎发并未被她拨去,仍旧俏皮地跳动在鼻翼间。
楚皎然坐在他对面的圈椅上,出神地看着这一幕,他忽然间就生出一股岁月静好的恬静之感。
直到孩子睁开惺忪的睡眼,娇嗔地瞪着他埋怨道:“大伯最讨厌了,明明已经出来了还不叫醒人家。”
瞧着孩子粉女敕的嘴唇一张一合,楚皎然不禁愣了愣,直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了扯他才回过神来。
他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个孩子面前总是失神,这个发现令他心跳陡然滞了一瞬,莫名的有些心慌起来。
“你怎么过来了?”他收起心里奇怪的感觉,端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孩子似乎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干嘛来了,她突然抬起头四下看了看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忽地,她眼睛一亮,迈着小短腿儿,吭哧吭哧地爬到先前坐着的大圈椅上,接着又爬到桌子上拿出一卷画纸。
这时候的凌细柳忍不住在心里问候了楚皎然祖宗十八代,装女敕这种事儿不是想学就能学来的,天知道要一个武功卓绝的人天天装残废是何等痛苦的一件事儿。
她一手举着画,向下看了看,又吭哧吭哧地往下爬,爬到一半儿陡然身子凌空,她吓的一把抱住了楚皎然的脖子,引得楚皎然一阵发笑。
“让大伯看看你拿的是什么东西?”楚皎然笑眯眯地去拿她手上捏着的一卷花纸。
待楚皎然双手伸过来的时候,孩子手指陡然往后一缩道:“母亲前段日子为细细请了女先生,细细听说大伯的画画的很好,所以……”
闻言,楚皎然笑了笑道:“给我吧。”
凌细柳这才伸出手递给他,递到一半儿突然又收回了手,瞪着圆圆的眼睛道:“不许嘲笑我。”
素白的纸笺打开,首先入目的是一团黑黑的墨团,随即才渐渐看到假山、雪亭、房屋。
楚皎然正开的仔细,一旁立着的孩子见到画卷上,斑驳的黑色墨点,顿时一把将画夺了过来,扁着嘴委屈道:“明明我拿来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呜呜……”
孩子说哭便哭,眨眼功夫,泪珠子便如下雨一般,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楚皎然无法,只得拍着她的背小心哄道:“没关系的,你不是要大伯品评你的画技吗?”
“可是这画都脏了!”她气不过,双手握着画卷,手指微动便要撕了去。
却是楚皎然先一步拉住她的手道:“哪里脏了?”
他说着便从笔架上拿起一支笔,他一边将墨化开,一边自己偏头看画,等墨磨好了之后,他便提笔在那副雪景图上小添了几笔,最后还在墨点较多的地方上面加上了被大雪压弯了的竹身的双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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