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好不容易逃月兑了廉苍的管制,悄悄模出了行馆,独自享受着锦都的繁华与风俗,颇为自得其乐,最后他来到了刚刚听人说起的百步箭场。
这个百步箭场之所以引起了随风的兴趣,就在这“百步”上,以前就曾听说过古时候有人可以百步穿杨,这个百步箭场大概就是取了这个意思吧,百步箭场是习武之人最爱聚集的地方,原因无它,就是因为这个箭场的场主乃是冬繁的首富,每个月那场主都会从自家的宝库中挑选一样价值连城,举世无双的宝物悬于箭场内,一旦有人能够在百步之外,射中场内一棵百年古树上悬空挂着的铜环的中心,就可自行取得宝物。
因此,每日这百步箭场的人流都是络绎不绝,但真正能取得宝物的人却如凤毛麟角,这百步穿杨的功夫可不是等闲之人可以练就的,大多数人都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玩乐的心思居多,每日付上五文钱,就可以在箭场内随意练习箭术,当自己觉得可以的时候,就可以站到预先规定的位置上,对着那遥远的铜环试试看,期待着自己的运气。
随风非常佩服这个场主的经商头脑,如此之多的人来来往往,真正能取得宝物的又何其少,而他常常不仅可以毫无损失,甚至可以赚取大把的入场费,即使真的有人拿到了宝物,随风也猜想他根本不会有所损失,因为一个普通的商人是不可能为了这么点入场费而冒险拿出传家之宝的,而他之所以这么慷慨,只可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的后台够硬,随风觉得自己的脑子非常的好使,他毫不费力的便猜到了那场主的背后肯定是冬繁的强大政治势力,政商结合,结果就是,这个场主靠国家的宝物赚取了最无风险的巨额场地费,而冬繁又从这个弹丸之地培养了大批从武人士,一旦有出挑者,必定早已成为国家的网罗对象,所谓的富国强兵非一朝一夕可以造就,这样潜移默化似乎更加有效,更甚者,这可能根本就是冬繁掩人耳目的做法,人钱两得,掌权者恐怕早在背后乐翻天了。
秉着这样的想法,随风付了五文钱,进入了箭场,取了弓箭,在练习场试了试,很久没有练习了,当初跟着廉苍学习射箭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那时候她还以为廉苍是个讨厌的白脸曹操,整天就想着怎么和他倒着干,现在想来,他的箭术自己只学到了皮毛,能够不月兑靶就已经算是庆幸了。
廉苍的拿手箭术叫做连环箭,三枝箭同时上弓,其中一枝先发致人直取目标,实际上的杀招却在后两枝箭上,第一枝也许会被有防备的人避开或挡住,但紧接而来的第二枝却让人防不胜防,即使武功较高的人依然可以躲开,那么第三枝箭就会在他躲避第二枝箭时直接要了他的命。
随风想了想,拿起弓箭试了试,自己的臂力太小,箭枝根本不可能射百步那么远,即使到了那么远的地方,也成了强弓末弩,无法穿过铜圈。接着,随风又试了试廉苍的连环箭,杀伤力连廉苍的一半都不到,不禁有些泄气,垂下头想了想,又拿起弓箭对着把子比了比。
不远处,一直跟在随风身后的慕容昊,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从他闪着恶作剧似的笑容,悄悄溜出行馆开始,便像个逃出鸟笼的快乐小鸟,对什么事情都觉得新鲜有趣,一路上边逛边吃,自由开心得让人也跟着他觉得满足,不久他就对这个百步箭场留意起来,甚至亲自下场去比划,刚开始的几箭差强人意,刚刚触到耙,后来他竟然同时出了三箭,箭箭凌厉,如果不是她臂力不足,恐怕再高的高手也会难逃这三箭的威力,最后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想放弃,但望了望悬于场内的宝物,又露出了不甘心的倔强,让慕容昊不觉为他的孩子气感到莞尔。
没错,随风的确看上了那对悬于场内的双剑,这对宝剑一把名为“炎凤”,另一把名为“赤凰”,银色耀眼的剑鞘,古朴神秘的图纹,剑柄为红色,坠着血红色的凤凰玉佩,从外表看去,两把剑竟然一模一样,就是不知道这对宝剑到底如何区分。
慕容昊有些不愿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模样,便走上前去,接过了他手中的弓箭。
随风愣了愣,竟然是慕容昊!
突然感觉到心底的不悦,随风收紧了手中的力道,没有将弓箭让给欲取之人。
慕容昊挑了挑眉:“难道你不是想要那对宝剑吗?”
“是又如何?”随风也学他的模样挑了挑眉。
“是的话,我就为你取来。”慕容昊看着随风那双明亮的眼睛,一时竟觉得有些晃眼。
随风甩开他的手:“我想要的东西我自己会争取,不需要他人插手!”
慕容昊笑了起来:“自己争取?就以你刚刚那种水平?”
虽然随风知道慕容昊说的是实话,而且一点也没有耻笑他的意思,但从小天生的傲气让他从来不愿轻易认输,他冷冷的哼了哼:“这种水平怎么了?今天我就以这种水平让你开开眼界!”
慕容昊趣味盎然的笑着:“是吗?那我就拭目以待喽?”
“哼!”随风骄傲的抬头挺胸,走到了试箭台,还颇为鄙视的瞥了慕容昊眼。
但当他看到那将近百米远的铜环时,还是小小为自己的冲动感到了汗颜,可是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管怎样都要试试吧,不战而退可不是他随风的作风。
就在随风犹豫的这片刻,场内已经有许多人已经围了过来,似乎又等着看好戏了,这又让随风更增添了一丝愤怒,这些人自己不中用不说,倒喜欢看别人的热闹,典型的鲁迅笔下的“看官”角色!今天他随风绝不能让这些人给笑话了去!
随风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三枝箭,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念头便已形成,他微笑了起来,胸有成竹的看向了慕容昊,发现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见自己冲着他笑,便咧开嘴也开心的笑了起来,这一笑让随风觉得他特别傻气,堂堂的一国之君竟然这么笑,简直有辱……呃……国体?……或者应该说有损形象?
懒得理他,随风按照自己的想法,缓缓举起了弓,秉住了呼吸,瞄准了铜环。当第一枝箭破空而去时,第二枝箭紧接着离弦,最后第三枝箭也紧跟而去。几乎是在一瞬间,当第一枝箭力量已到尽头,第二枝箭的箭头便轻轻击上其尾端,将力量过度到前者身上,使其继续前进,第三枝箭随之而去,再击其尾端,使其稳稳的穿过了铜环。
“yes!”随风举了举握紧的拳头,忍不住为自己喝彩。
慕容昊有了片刻的呆滞,最后微微笑了起来,看向一脸兴奋的随风,心底涌上了无法言喻的悸动,这个倔强、聪明、骄傲的少年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令他兴奋感兴趣的东西呢?
四周一片欢呼,有人佩服随风的箭术,有人羡慕随风的运气,还有人对他投机取巧不屑一顾,但总之他将宝剑拿到手了!
当随风从场主手中拿到双剑时,才渐渐从过度的兴奋中慢慢平静下来,他回头寻找着慕容昊,发现他依然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才缓缓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安心,但他却不讨厌慕容昊的注视,因此,这一次他回了慕容昊一个真心的灿烂的笑容,让慕容昊又怔住了。
“不知公子可否留下姓名?”场主的话将随风的注意力又拉了回来。
“为什么?”随风立刻有些了然。
“呃,其实……这对宝剑……并不属于在下,只是有个朋友拖在下将其悬于场内,说是……说是……”场主似乎非常为难,瞥了随风一眼,却没有将话说完。
随风又有些不悦了:“你的意思是,我虽射中了铜环,这对宝剑却暂时还不能归我?你可知道,你这是欺诈行为?!”
场主立刻冷汗淋漓,摆了摆手:“公子说笑了,本箭场从来都是童叟无欺,公子既然已经射中了铜环,这宝剑当然是归公子所有了,只是这两柄宝剑的前主人说过,想见见这个能够得到宝剑的继任主人,所以……”
给他来这套!恐怕是后台老板要拉拢“人才”了吧?随风非常不小心的臭屁了一把。
“如果要见,请他到行馆来见吧,这位是索尔的使者,清平王世子容恪容公子。”慕容昊代随风报出了名号,随风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要你多事!
慕容昊不在意的笑了笑。
“原来是清平王世子!请恕小民有眼无珠!小民定当转告宝剑的原主人,他日定会登门拜访,务必请世子原谅小民的唐突之请!”场主有些惶恐,向随风行了大礼。
随风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只是很好奇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允了场主的请求,说会在行馆恭候大驾,那场主竟然没有谦虚的客套,想来那人身份应该不低,所以才会这样。
慕容昊一直跟着随风出了百步箭场,随风突然刹住了脚步,旋转身,直勾勾的望着慕容昊,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个透。
“怎么了?”慕容昊被他奇怪的举止弄得莫名其妙。
“你吃饱了没事做么?跟踪很好玩?”
“跟踪?谁跟踪谁?”慕容昊当然不会承认自己一直就跟在他身后。
“当然是你跟踪我了!”
“我什么时候跟踪你了?”
“当我是傻子么?还是你好好的漠诃王不想干了,想改行做间谍?”随风觉得挑破身份对自己更为有利。
“你……”慕容昊再次觉得自己小看了这个所谓的容恪世子,嗓音低沉了几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啦,慕容昊!”随风大声嚷嚷着。
慕容昊只差没有上前捂住他的嘴巴:“哼!你以为你的身份隐藏得很好?”
咦?随风瞥了他一眼:哼!想诈他?做梦!
“我又不像某些人,尽做些偷鸡模狗的事,隐藏身份做什么?我可是大摇大摆的到处招摇着的!”随风明嘲暗讽,下定决定要气死这个漠诃王,说起来,他还是他无缘的老公呢!
慕容昊微微眯了眯双眼,看透了随风的小把戏,便也不再气恼,只觉得他孩子气的所作所为让他啼笑皆非,但口头上是不能认输的。
“是啊,招摇得似乎有些太过了呢!连帝蓉公主与夜莲王都对世子另眼相看,世子的实力真是不容小觑呢!”
这一反击果然有力!随风的气焰立刻消减了三分,他冷冷的瞥了慕容昊一眼。
“哼!阳光下的真实哪里比得过阴沟里的肮脏!或许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实力会更加让人大吃一惊吧!”
慕容昊的脸色变了变,从他出生到现在,哪里有人敢这么讽刺他、贬低他!虽然告诉自己不能上他的当,不能生气,可是心底仍然涌起阵阵怒焰,压都压不住。
“容恪!……”慕容昊大声叫了一声,却在看到他身后迅速靠近的人时立刻打住。
“风,你没事吧?”来的是廉苍,他焦急得连称呼都忘记更改。
随风暗暗叫了一声糟糕,迅速瞥了慕容昊一眼,发现对方已经察觉,正将目光扫回了自己身上,便心虚的撇开头,拉了廉苍便走。
廉苍自知刚刚情急之下犯了错误,任随风拉着自己快步离开。
慕容昊却没打算放过他们,在他们身后大声问道:“隐藏实力的恐怕另有其人吧?风!”
随风僵了僵,转过了背,望着慕容昊,良久,才问出一句话:“你有小名吗?”
“什么?”慕容昊有些模不着头脑。
“如果你有小名的话,就知道,有些名字是专属于某些人的,任何人都不能随意侵犯,否则就会触到死角,‘风’这个名字不是你能叫的,漠诃王!”随风冰冷的声音让慕容昊如坠冰层。
随风不再理会他,转身疾步离开。
直至走到慕容昊无法看见的转角,随风才一把拉过廉苍藏在身后,小心的探出头去看了看慕容昊站的地方,发现他还在那儿发愣,才缩回头抚了抚胸口。
“好险好险!”回头发现廉苍正愣愣的看着自己,随风拍了拍他的头,“喂!你发什么愣啊!刚刚都是因为你!差一点就露馅了!”
廉苍依然不言语,转身往前走去,几步后才停下脚步,低声说:“我以为,你刚刚说的是真心话……我真的希望‘风’这个名字永远专属于我。”
随风也愣在了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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