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廉苍,蝶翼颇感兴趣的将他从头到脚研究了一番。
如果不是那朵朵碍眼的菊花经脉特别刺眼,他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只是周身散发的寒冰气息让人不敢靠近,骄傲高贵的气质也非一朝一夕练就,而是从骨子中渗透出来,旁人只敢仰视。
“你就是廉苍?”蝶翼终于收回了好奇的视线,淡淡的问着,这个人是随风一直牵挂的人,他的确够得上分量。
“你是凤蝶宫的人。”廉苍直言不讳。
蝶翼微微一笑:“随风很担心你,让我替你解毒。”
“你认识风?”廉苍有些诧异,不知道何时随风竟然认识了这么个人物。
蝶翼未回答,只是伸手执起廉苍的手腕,食指中指搭在了他的腕脉上,廉苍刚想挣扎,却被蝶翼的强横内力制住,动弹不得,他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人的武功达到了这个境界,传说中凤蝶宫的蝶舞轮回天下第一,这人练的就是这种神功吗?
不一会儿,蝶翼“咦”了一声,看了看廉苍,自言自语道:“似乎没有随风担心的那么严重呢。”
廉苍一惊,拂袖掩住手腕:“随风给我送来了‘十月’。”
蝶翼似乎仍然不解,只是问非问的呢喃道:“是吗?”
据随风的描绘,廉苍的毒似乎已经深入腑脏,但刚刚他探脉却发现毒素尚浅,难道“十月”真有这么神奇的功效?它不是只能减缓毒发的时间么?难道还能逼退毒素不成?
蝶翼也没有多加思索,只是取了一只空杯,左手拇指在中指上划过,殷红的鲜血便滴落在雪白的瓷杯中,仿佛绽开的红梅渐渐融为血墨,当鲜血不再流出,蝶翼取了茶壶,将清水倒入杯内与鲜血混合,冲淡了浓郁的红色,变成了浅浅的女敕粉。
“等它变为紫色,你就将它饮下,毒自然会解。”蝶翼指了指那杯血水向廉苍说道。
“呃?”廉苍不明白的看向蝶翼,又看了看那杯东西。
紫色?怎么可能?血本就是红色,即使加了水,也是淡红,怎么会变成紫色?
蝶翼不再理会他的惊讶,转身离开:“等你的毒解了,就一起上路吧,随风还在等着我们呢。”
廉苍愣愣的瞪着那杯血水,一直到它真的由浅粉变成了浅青,再由浅青变成了淡蓝,最后由淡蓝变成了淡紫,那纯粹美丽的颜色让廉苍久久不能回神。
真要喝这个东西?廉苍犹豫着,最后眯了眯眼,终于端起了那颜色逐渐加深的水一口饮下。顿时,五脏六腑像火烧一般灼热起来,仿佛喝了大坛的烈酒,几乎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股火热从喉间滑落,再到胃里,然后慢慢扩散至血液,随着血液的循环,奔流至四肢百骸。渐渐的,廉苍身上那骇人的青紫色菊花慢慢变淡,直至消失。廉苍抚了抚自己的脸,看着手指上的毒素渐渐退去,恢复了红润。
蓝茜走了进来,看了看廉苍的脸色,点了点头:“廉公子,毒已经解了,宫主已经出发了,让我等保护公子前往漠诃。”
保护他?他什么时候需要别人保护了!不就是中了点毒么?怎么随风也派人来保护他,蝶翼也留下人来保护他?
廉苍压下心中的不悦,问道:“你们不用保护蝶翼吗?”
蓝茜笑了起来:“宫主自然也有人保护,但那也只不过是摆设而已。”
廉苍有些郁闷,蝶翼的武功那么高,自然不需要什么人保护了,只是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了?
当廉苍进入冬繁境内时,正好传来了冬繁王密姜被害殡天的消息,与此同时,这一震惊世人的消息立刻传遍了六国。
“王,密姜被毒身亡,二公主青妍被麦丹下狱,小公主妙离嫁往连赫,长公主荔香继承了王位,王权尽落麦丹之手。”修烨陈述着冬繁政局的巨变。
“青妍被下狱?为什么?”随风坐在一旁,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到达了盛都,**都没坐热,这震惊的消息便传了过来。
“杀父弑君。”修烨望了她一眼,平静的回答道。
随风倒吸了口气,好严重的罪名!青妍啊青妍,看来你是逃不过了,你那么聪明,怎么会让麦丹给嫁祸了呢?本来她还很看好青妍的,没想到就这么玩完了。
慕容昊一直沉吟未开口,最后终于抬起了头:“修烨,让各级将领整军备战,传令边疆守军,严防连赫突袭。”
“是。”
修烨退了下去,随风也因为他的这些命令陷入了沉思,战争真的就要来临了么?
第二日,天刚刚亮,十万火急的军情便万里加急送到了漠诃王宫。
随风由于心中忐忑,一早便起来在院子里练习剑法,以求平静,但还没热到身,便被慕容昊派来的人给请到了九曲殿。
随风刚刚跨入殿内,一干人等便一个不漏的将视线投到了她的身上,有的疑惑,有的不屑,有的不满,有的兴味……她可以猜到慕容昊的意图,也明白这些人的心理,但她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帮慕容昊对付帝邪?还是,帮帝邪对付慕容昊?这都不是她自愿的,如果慕容昊实在逼人太甚的话,她该怎么办?为什么蝶翼到现在还没到呢?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还是慕容昊耍了什么手段?
随风依礼恭顺的向慕容昊行礼。
“随风,之所以请你来,是因为今天讨论的事情也涉及到了索尔,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慕容昊端坐于殿上。
想用索尔做借口吗?随风无谓的笑了笑,没有回应。
慕容昊有些尴尬,殿下也一片忿忿的议论之声。
随风扫了那些人一眼,最后决定还是不要太泼慕容昊的面子,便恭敬的说道:“漠诃王想知道些什么,随风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慕容昊终于松了口气,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些,温言道:“麦丹突然率兵夜袭索尔,其势锐不可挡,一日之间连克数城,现已屯兵于滟漓江畔,直逼索尔中土,公主对此有何想法吗?”
公主?怎么突然改了称谓了?有想法的应该是澜澈那小家伙才对吧,问她有何用?而且,无论怎样,那也是索尔的事情吧,他这么热心做什么?
随风微微一笑:“索尔与漠诃既已结盟,漠诃王这么关心索尔,定是准备出兵相救喽?”
慕容昊窒了窒,强按捺下跳起来的冲动,言道:“本王的确想助索尔一臂之力,但无奈连赫虎视眈眈,边关异动频繁,实在不敢随意出兵,不知公主可有良策?”
随风无奈的轻叹了口气,几不可闻。
“漠诃王文韬武略,又岂是小女子可以望其项背的?想必漠诃王早已有了应对之策了吧?”随风低下了头。
大殿上一片寂静,慕容昊半晌没有做声,随风无聊的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那些可笑的文武百官,有的迂腐,有的傲慢,但在随风的眼中却成了打发时间的调剂对象。
慕容昊轻咳了两声:“帝邪这次到底目的何在,实在难以猜透,到底是为了索尔,还是为了漠诃,仍未可知。”
修烨赞同的附和道:“陛下英明。帝邪如果意在索尔,那么边关的动作只是为了牵制漠诃;如果意在漠诃,那么直取索尔是为了诱漠诃出兵,而后乘虚而入。”
随风的眸光闪了闪,避过了修烨若有若无的试探。
“那么以臣相的意思是……”慕容昊点了点头。
修烨见随风并不理他,便直接问道:“漠诃若不出兵,不知索尔王与公主会不会责怪漠诃不顾结盟之谊?”
唉,这两君臣一唱一和的,不就是想她开口吗?今天她要是不说个所以然来,恐怕走不出这九曲殿吧?罢了,就当帮帮澜澈那小不点儿吧,怎么说也是姐弟一场。
“无论漠诃做何选择,得利的都是连赫,吞并索尔,或是灭了漠诃,对帝邪来说同样重要,所以当前根本不是讨论漠诃出不出兵,救不救索尔的时候。”随风话音刚落,大殿内便像炸开了锅,讨论声此起彼伏,让人头脑晕涨。
慕容昊微微勾起了唇角,却不敢笑得太明显:“那么以公主之见,漠诃应如何应对?”
他的话不大不小,却恰恰将那乱七八糟的嗡嗡声给压了下去,大殿上恢复了安静。
随风并不在意那些官员鄙视与嫉妒的眼神,平淡的继续说了下去:“水沸者,力也,火之力也,阳中之阳也,锐不可当;薪者,火之魄也,即力之势也,阴中之阴也,近而无害;故力不可当而势犹可消。敌人再强大,也会有弱点,攻击敌人的薄弱之处,便可事半功倍,这便是三十六计之釜底抽薪。”
随风的声音悠扬悦耳,在宽阔的大殿内轻轻回荡,震惊了所有在场的文臣武将。
修烨面露喜色:“如何釜底抽薪?”
“帝邪的弱点在于冬繁,匆促起事,夺取王权,未稳政局,便图天下;冬繁的弱点在于麦丹,弑父挟君,囚强驱弱,强取军政,通敌卖国;麦丹的弱点在于荔香,为国君,为人妇,为王亲,左右为难。”
“公主的意思是从荔香女王下手?”修烨思索着点了点头,“虽可行,但难度太大。”
随风自信一笑:“难?不会,只需一封信就可以让麦丹自己撤军而回。”
“哦?”修烨似乎不相信。
“请臣相赐笔墨。”随风眨了眨眼睛。
修烨立即谴人呈上笔墨交于随风,随风潇洒的席地而坐,将纸铺于面前,用纸镇抚平,蘸墨写了几行字,交给了侍从呈于慕容昊面前。
慕容昊定睛细读:“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修烨一怔,随即佩服的望向随风,肃身直立,躬身向随风行了一个大礼:“修烨谢公主赐教。”
随风侧身让开,咯咯笑了两声,摆了摆手:“臣相可别折煞我了,我只是昨晚没睡好,受不了这紧张严肃的议政,想早点回去补回笼觉而已,剩下的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吧。”
说完,还煞有介事的掩唇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眼睛却瞟向了慕容昊。
慕容昊好笑的正色道:“公主辛苦了,来人,快伺候公主回殿休息!”
随风也不跟他客气,道了句告退,在众人的瞪视下,大大方方的休息去了。
众人退去后,慕容昊留下了修烨与梁错,梁错是漠诃的龙虎将军、兵马元帅,也是慕容昊最为器重的武将之一。
“修烨,以你之见,随风的这条计策可行吗?”慕容昊似乎不太放心。
修烨的目光定在了桌面那张纸上:“臣以为可以一试,但事不宜迟,免得突生变故。”
“臣相大人怎么能听信女人的话呢?更何况那女人还不是我漠诃的子民!”梁错不满的瞪着修烨,对随风的计策不以为然。
修烨面色冷凝了下来:“该如何行事,王自有定断。”
慕容昊拿起那张纸,再次看了看那首诗,微笑起来,仿佛自言自语的呢喃道:“女子又如何?如果她在这儿,一定又会大喊‘巾帼不让须眉’……”
那平淡聪慧、自信洒月兑的美丽容颜再一次浮现在眼前,让慕容昊失神了片刻,但立刻又恢复了冷静,对修烨命令道:“就按随风的计策行事,将这封信立即秘密送往冬繁,越快越好!”
“王!……”梁错还想阻止,但却被慕容昊制止。
“梁将军立刻整军出发,星夜赶往边城,如果此计没有奏效,索尔势必被灭,下一个可能就轮到漠诃了,梁将军要做好充分的迎战准备!”
“是!”梁错立刻精神百倍,宏声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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