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之间的紧张局势并未影响到随风期待的心情,她几乎是掰着手指在数日子,等着廉苍的早日到来。
冬繁女王荔香果然在收到密信的第二天便作出了反应,将二公主青妍以证据不足等理由释放,并允许小公主妙离可以随时回国省亲,而远在索尔的王夫麦丹得到消息后,立即一夜之间放弃所有所获城池,从索尔奔回了锦都,怒斥荔香的擅自主张,夫妻二人就此产生嫌隙,为以后的反目埋下了火种。
“连赫还没有动静?”随风有些不明白帝邪到底在玩什么把戏,照理说这个局已破,他到底还在坚持什么?
“没有,依然只是屯兵边关,并无动作。”慕容昊闲适的喝着茶,全然一幅放松的模样。
随风却有些紧张,她感到某些事情已经发生了,而这些事情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正一步步靠近那张已然在她面前张开的大网,或许下一刻她就会踏入陷阱,被那张结实的网罩住,失去自由。
随风焦躁起来,她到底忽视了什么?
“西弈可有动静?”随风突兀的问道。
随风的警惕引起了慕容昊的关注,正色道:“在连赫向边境调兵的同时,西弈便将重兵屯于丝离边界。”
随风缓缓眨了眨眼,这个燕绝王不是对朝政不感兴趣吗?怎么两次三番的让她感觉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呢?那次西冲之战如此,这次的预见也是如此,他竟然也看透了帝邪的动作!
丝离……夜莲!随风终于知道自己一直忽略的是什么了,帝邪要求夜莲娶妙离,但是夜莲却在最后一刻反悔了,那么回去之后,帝邪会怎么折磨他?!
“丝离有什么动静?还有……夜莲……他……”随风微蹙秀眉,没有将话问完,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她亲手斩断了情丝,此刻却清晰的发现那只是她自欺欺人,就如藕断丝连般,她的心底依然透彻的保留着夜莲最清逸纯美的模样。
慕容昊的眼神黯了黯,低声道:“你终于还是问了……丝离没有任何动作,夜莲……失踪了……”
“什么!”随风猛的站了起来,衣袖将桌面上的茶杯扫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一时间,房间内一片死寂,连桌沿流下的溅落地面的水滴声都仿佛能震撼耳膜。
良久,随风终于从混乱中平静下来,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坐了下来。
“那么在乎他吗?那为何当时要拒绝他?”慕容昊的眼神尖锐,仿佛在幽怨的质问着情人的无情与背叛。
随风张了张口,却赫然发现,这句话要问也是夜莲来问才对,他慕容昊现在到底站在什么立场上才问出这个问题的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是说,他是什么时候失踪的?”随风逼开了他的质问。
慕容昊撇开了脸,低沉压抑的声音沙哑起来:“追溯起来,应该是那日之后吧,他独自离去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怎么会!他如果不回丝离,也会被帝邪抓回连赫才对啊,怎么会不见踪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被他人给虏劫了去?是因为他是丝离王,还是……劫色?!
随风使劲摇了摇头,那日清泉宫门前最惨不忍睹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让她心惊肉跳起来。不,不会的,谁会像帝邪那么大胆,将夜莲送去如狼似虎的军营!
修烨急急忙忙的从外面奔了进来,草草向慕容昊与随风行过礼,将手中的书信呈了上来:“王,这是连赫帝邪的书信。”
慕容昊惊异的与随风对视了片刻,便急急将书信打开快速浏览了一遍,最后脸色严峻起来,垂下了双眸,伸手将信递给了随风。
随风看了看他瞬间转变的脸色,低下头将内容看了一遍,立刻惊的再次从位子上跳了起来,那张纸亦如飘飞的鹅毛悠然拂落。随风呼吸急促了起来,甚至一度以为自己下一刻会窒息,脑中翻江倒海般混乱,不知道该如何理清头绪。
“为什么?你刚刚不是说他失踪了吗?”半晌,随风才找回了言语的能力。
慕容昊摇了摇头,眉头紧皱:“帝邪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你是说,他这也是阴谋?”随风似乎被解月兑出来,呼吸顺畅了许多。
“你打算怎么做?”慕容昊有些紧张的盯着随风,仿佛她一会儿要做的决定会左右他的前程。
随风大口大口的深呼吸,最后竟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勉强可以称为微笑的表情:“我想想……让我想想……我肯定能猜出帝邪到底想干什么,你们可以让我一个人静静吗?”
慕容昊的手握了又放,放了又握,最后仍然压抑着情绪,站了起来:“好,我等你的决定,但你要知道,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手的。”
随风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脑中一片空白,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夜莲,你真的成为我的弱点了吗?即使这是陷阱,我似乎也并不排斥跳下去,只是我以后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随风走到窗前,看着秋风萧瑟的庭园中,依然花团锦簇。因为这是王宫,这里是最美丽,也是最华贵的牢笼,而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从这华丽的枷锁中挣月兑过。
无意识的抚过琴弦,想着那个一直深埋心底的绝色容颜,仿佛又回到了那初夏并坐湖畔,悠闲戏水的时刻,两双白皙细腻的脚,两双紧紧交握的手,随风缠绵纠葛的青丝,永远楔刻在心瓣。
荷叶正翻动
翻起我的梦
谁令每朵花都笑着开
开于初夏中
花的心也露笑容
莲是我的梦
胭脂初染的红
莲是我心中的一切幻想
不管它幻与空
清新花气徐徐送
星光里觅我的梦
不分洁白与嫣红
千朵鲜花笑着为我开
好比仙子降落俗世中
轻轻泛棹过水面
青青伞下想芳容
花香之中我看着晚空
朵朵鲜花似在佛法中
莲入我的梦
好比水乳交融
沉溺爱海中今已骤醒
色即是空
不管花里白与红
唱完一曲,随风心意已定,心绪也平静下来,抬头看向宽广无尽头的蓝天,朵朵白云点缀映衬,自由漂浮。
站在九曲殿外,随风深深吸了口气,正举步欲进,里面却传来了慕容昊的制止声:“站住!不要进来!”
随风僵在了原地,缓缓收回那跨出去的一步,垂下眼睑,平淡的陈述着:“我要去。”
“我说过,我不会放手。”殿内的声音有着浅浅的回音。
“我知道,你想怎样?”随风很清楚,慕容昊将她骗来漠诃,绝对不是简单的请她来做客,而她想知道的是,如帝邪要兵法一般,他到底想在她身上得到什么。
“我想怎样?我说什么,你都会妥协,对吗?”慕容昊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随风沉默了,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会为了夜莲妥协到什么程度。
“你到底爱谁?夜莲?还是廉苍?我能将你这次的决定当作是选择夜莲的表示吗?”慕容昊的声音靠近了一些,但依然没有出现在随风的面前。
“并不是选择谁,他们不同,但他们同样重要。”想到廉苍,随风的心刺痛着。
“是吗?都重要?那我想问你,你的心在哪儿?还在你自己那里吗?”慕容昊似乎愤怒了起来,声音像是从心底吼出来,震得随风退了两步。
没等随风回答,慕容昊又紧张的回避:“不用回答!不管你的心在哪儿,我回答你刚刚的问题,我要它,我要你的心,把它交给我,你要去哪里我都答应你。”
慕容昊,你好贪心!人的心不是说要就要得到的,也不是要得到就承受得起的,你要我的心,你做好了怎样的准备?
但是随风无法将这些说出来,那只会触怒慕容昊,她就更无法离开,因此她保留了回应:“昊,我无法立刻回答你,因为无论我现在回答什么,那都不是你要的,不是吗?难道你宁愿我用言语欺骗你,也要我的回答吗?”
殿内没有回音。
随风继续说了下去:“我唯一能答应你的是,我一定会回来,因为廉苍对我来说同样重要。更何况,这次不知道是真有其事,还是是帝邪的阴谋,所以我不会贸然做出决定的。”
慕容昊终于走了出来,站在了随风面前,静静的看着随风,眼神有些悲戚,有些不甘。
“随风,你还是第一次喊我的名字。”他的声音突然温柔起来,让随风感觉有些不适应。
随风微微一笑:“是吗?我记得我早就喊过了。”
慕容昊哼了哼:“那不算!以后你就要这么喊!”
随风好笑的看着他微红的脸,对于不能回应他的感情感到十分的愧疚。
“我会陪你去的,让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什么?可是,现在局势不明,你必须坐镇京城才行!”随风对他的决定不解,也不赞同,现在一切都够乱的了,他还想更乱一些吗?
慕容昊眯了眯眼,沉声问道:“怎么,你怕我跟吗?还是,你一早就决定了要将我甩开,刚刚只是骗我哄我的?”
随风哑口无言,她为他着想,为漠诃着想,他倒别扭起来。算了,他想跟就跟吧,不就是怕她跑了吗?怎么可能呢?她还要回来等廉苍和蝶翼他们呢!
“好吧,那麻烦你多带些人,我担心帝邪又有什么阴谋诡计,要见的不是我,而是想灭了你!”随风故意吓唬他。
慕容昊冷哼了一声:“是吗?我早就等着他呢!”
随风惊讶的瞪着他,他和帝邪有仇?唉,现在恐怕没哪国的人不视帝邪为眼中钉吧?
“见到了夜莲,你打算怎么办?”慕容昊突然问出了随风一直不想去想的问题。
随风轻叹了口气:“慕容昊,你知道吗,曾经我要他跟我走,却被他拒绝了;而上次,他让我跟他走,我也拒绝了,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命运,有缘无份。”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慕容昊说出这些话,但说完后,随风却突然觉得心境开阔了许多,仿佛一下子跳出了怪圈。
慕容昊一动不动的看着随风,轻声问道:“他伤害你,背叛你,你不恨他吗?”
随风自嘲的笑了笑:“我又不是圣人,平常人会有的情绪,我一样也不少,但是设身处地的想过后,就觉得没有什么好恨的了,夜莲……他受了很多苦……”
“忍辱负重,的确不是常人能做得到的。”慕容昊点了点头。
“不,比那还多,如果你看到过……”只有自己看到过吧,如果她是夜莲的话,恐怕不会活到现在,早在被俘的那一刻便自我了断了吧?
慕容昊看了随风一眼:“你就是因为怜悯才爱上他的?”
随风怔了怔,摇头:“不,是他的纯净让我爱上了他。”
“纯净?”慕容昊冷嗤着,“会利用爱自己的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样的人还纯净?”
随风坦然的一笑:“慕容昊,有的时候,自己所做的,并不是心底愿意的,一念之差,便会造成不同的结果,而这结果有时是对错相对的。所以,每做一个决定都要慎重,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慕容昊的目光闪了闪,避开了随风的相视:“你说的没错,但当时无论怎样选择,都是心甘情愿的,不是吗?如果是我,我不会后悔。”
随风知道慕容昊话中的意思,却装作不懂的转过了身:“我想尽快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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