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离王夜莲遇刺身亡,丝离内乱四起,骐王领兵平叛。
连赫乘机发难,为琼岚之死征讨丝离,王后澜陵凤驾亲征,拒敌于国门。
同年,漠诃再次起兵侵犯索尔,索尔王澜澈御驾亲征,两军僵持于边境;西弈三权相争,政局动荡,凤蝶宫宫主蝶翼初执兵权。
三年后,连赫、丝离议和,王储夜梦憬即位,太后澜陵摄政,定国大将军夜骐辅政;索尔大败漠诃,漠诃元气大伤,慕容昊再次退回盛都,休养生息;西弈王燕绝临阵手软,神权再次旁落,三权归一成为泡影。
又是七月。
随风一手持风灯,一手轻轻抚过高高的宫墙,缓缓走在宫道上,摇晃的灯火将她孤单的身影拉得纤细漫长。
远远的,另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隐于暗处,默默的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小心仔细的未让她发觉。
莲,三年了,我终于守住了你的王位,守住了你的国家,这一直都是你所盼望的,不是吗?我代你做到了,你开心吗?
随风抬起头,望向墨黑无边的苍穹,长长的吐了口气,仿佛要将心中的沉闷负重统统卸下,脚步却依然坚定的往前走去。
莲,这一条条的宫道,你也许从未走完过,今夜,就让我陪你走完吧……
望着那脆弱而又坚强的背影,黑影无声的叹了口气,轻声问道:“风,你怀念着夜莲,思念着蝶翼,可曾有那么片刻,想到过我?”
这低声的呢喃留住了随风前进的脚步,她回身举起了风灯,喝道:“谁?出来!”
黑影又叹了一口气,一步步走出了黑暗,站在了微弱的灯光下,熟悉的俊美脸庞暴露在随风的眼中,随风放下手臂:“苍。”
廉苍没有说话,走上前,接过随风手中的风灯,继续向前走去,望着他的背影,随风迟疑了片刻,最终却没有再开口,默默跟在了廉苍的身后,将自己隐藏在他宽阔挺拔的身影后,一如以往,毫不迟疑的将自己放任于他坚强无私的保护中。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路的尽头是一片梅林,时节已至盛夏,瘦骨嶙峋的梅枝已无淡香,但随风却愣住了,恍惚之中,她仿佛看到漫天雪花中,白梅分飞,孑然**、白衣绝世的男子,转身回眸,抿唇一笑,灿烂光华,仿如昨日,就在眼前,最后却化为虚无,淹没在时空,归于沉寂。
随风垂眸,将隐隐泪珠敛进心头,轻启朱唇道:“路尽隐香处,翩然雪海间。梅花仍尤在,雪海何处寻?”
落叶随风将要去何方?
只留给天空美丽一场,
曾飞舞的声音,
像天使的翅膀,
划过我幸福的过往。
爱曾经来到过的地方,
依稀留着昨天的芬芳,
那熟悉的温暖,
像天使的翅膀,
划过我无边的心上。
相信你还在这里,
从不曾离去,
我的爱像天使守护你,
若生命直到这里,
从此没有我,
我会找个天使替我去爱你。
……
随风走入梅林,解下鬓发上的丝带,轻轻系在夜莲曾站立于其下的梅树树枝上,白色的发带随风飘舞,就像随风无尽的思念。
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儿远远的看着这一幕,他身着黑色锦衣,领襟袖口都绣着金线游龙,乌黑油亮的发丝略微凌乱的披在两肩,为他威严孤傲的精致五官增添了一股慵懒的风情,那双令人迷醉的狭长凤眸,此刻正写满了浓郁的担忧。
“王,要属下前去向太后禀报么?”站在他身后的,赫然是婢女装扮的绿萍。
小男孩儿摇了摇头:“不用了,让师傅陪陪她吧,我去见他便可。”
“可是……”绿萍皱了皱眉。
小男孩儿冷冷的扫了她一眼,硬是让绿萍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绿萍看了看梅林中的两人,无声的叹了口气,随即跟在男孩儿的身后一同离开。
宫门前,一大一小两个白色的身影静立风中,那年长者冰霜为容,玉为骨,一肩黑玉般柔顺的长发披散而下,一身玉白如雪的肌肤在黑暗中依然难掩风华,俊美清冷的容颜飘然出尘,睫宇眉梢清秀如画,那一双纤尘不染的剔透眼眸晶莹如玉,纯粹清澈,微微颤动的眼睫难敛眸中泄露的不安与期待,他左手背于身后,白皙细长的手指蜷曲成拳,指节由于他的用力微微泛着惨白,而他的右手却温柔的执着身边小人儿的左手,未曾使力,仿佛那左手上的情绪仅止于那一处,其他各处都未曾受影响。
但纤细敏感的小人儿仿佛感受到了身边人的不安波动,他仰起头,轻轻晃了晃他们交握的手,小声道:“师傅……”
男子垂下那双如水的双眸,看向他:“嗯?”
他有片刻的失神,面前的小男孩儿眸似莹玉,明丽而清澈,精雕玉琢的五官仿佛荡漾着朦胧的薄雾,清雅月兑俗,如月光下温良如玉的仙童花灵,晓月清风般,刹那间迷惑了人的神志。
“师傅在害怕么?不要怕,韹儿会陪着师傅的。”小男儿莹薄的唇角淡淡晕开了一抹安慰的浅笑,让男子忍不住蹲来,轻轻将他拥进了怀里。
就在这时,厚重的宫门缓缓沉闷的打开了,门内也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男子放开了怀中的小人儿站了起来,目光迅速搜寻着,期盼的眸光渐渐黯淡下去,最后将视线锁在了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那两人从宫内走了出来,远远的站定。
绿萍看了一眼不愿继续上前的小男孩,迅速越过他,走到了男子面前,屈膝跪了下去:“绿萍拜见宫主!”
小男孩儿皱起了眉头,冷斥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本王的面参拜其他人!”
语毕,男子眸中风起云涌,最后终归于沉静,清淡的声音仿佛空灵的梵语:“憬,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么?”
憬,如今的丝离王,此刻正气得攥紧了小拳头,大声吼道:“你凭什么说我娘?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说啊!”
男子的神色更加怅然:“我是谁?……我是燕凤夕。”
“燕凤夕,燕凤夕又是谁?”小梦憬的声音更加尖锐,咄咄逼人。
凤夕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依然平静清淡:“憬,不要让仇恨跟随着你,那样不利于你的成长,更何况……你恨错了人,你……你爹,不是我杀的。”
梦憬的眸中涌起了水光,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为什么你不回答我?”
凤夕眼中倒映着的梦憬模糊在一片薄雾中,他抿了抿唇,将雾气眨去:“憬,有的事情放在心底即可。”
“我不要!不要!为什么你可以牵他、抱他,却把我扔在一边?”梦憬瞪着一旁的咏韹不依不挠的吼着。
咏韹被他惊得吓了一跳,下意识靠近凤夕,拽紧了他的衣摆。
凤夕轻轻抚着咏韹的头,无声的安慰着他。
咏韹眨了眨清透的眸子,歪着头怯怯的望着梦憬,这个同龄的、与他有着极为相似的面容的男孩是丝离的王,而且他与师傅也长得很像,如果说自己是因为长得像父王所以才像师傅,那么这个男孩儿呢?是的,他并不像自己一样,几乎和师傅长得一模一样,但在自己看来,至少有百分之五十是像的,而且,更神奇的是,无论何时何地,自己都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甚至是喜悦悲伤都可以细腻的感受到,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看着咏韹依偎在凤夕的身旁,梦憬终于忍不住冲了过来,一把将咏韹扯了出来甩在了地上,咏韹吃痛闷哼了一声,却硬生生将涌到眼睛的泪水逼了回去,因为他感觉到梦憬在生气,他在嫉妒自己,是因为刚刚师傅抱了自己么?
“憬!看来你娘和你师傅都没能好好教导你!”凤夕的声音里透露严厉与斥责。
凤夕将咏韹扶了起来,仔细检查着他是否受伤。
梦憬更加委屈了,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奔涌而出,最后,他干脆放声大哭了起来,随侍的内侍、宫女手足无措的从宫门内奔了过来,却被梦憬的一声怒吼震在了原地:“全都不许过来!全部都给我滚!”
咏韹清亮的的眸中也跟着涌出了水花,他从凤夕的怀里挣扎的站了起来,跑到梦憬的面前紧紧的抱住了他,不停的说着:“哥哥,哥哥,不要哭,我抱你,我抱你行么?父王说男人不能哭的,你还是王啊,怎么能哭呢?这让你的臣民怎么看你呢?”
梦憬竟然真的止住了哭声,抽泣着瞥了抱住他的咏韹一眼,最后蹭蹭的往他怀里拱了拱,为自己找了个更加舒适的位置,这就是拥抱么?不像娘的怀抱,这个比自己要瘦小一些的咏韹还不能完全将自己抱在怀里,可是却让他感到了喜悦安定。
凤夕看着相拥而立的两个小人儿,无奈的暗暗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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