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瑜走过白司离身边的时候,听见他小声赞叹了一句,“今晚可是不输水神之女的。”
想来这是真真实实在夸她啊,一向闷葫芦的白司离居然也有一天会开窍了,只是不能告诉他这裙子是楚长歌送的,料不准他知道以后又要和那些狐狸崽子去讲一下午的故事了——他宁愿这么无聊自己来宣泄他的不爽。
进入阁内意料中看到白衣青衫的逝雪深,他已是容光焕发,与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病态之色全无。然后是纤云熟悉的美颜,一身粉纱云袖裙,袅袅婷婷。接着……唐瑜顿了一下。
纤云身边此时还站着另一个陌生女子,是她不曾见过的。
那女子黛衣素裙,看起来只是比自己虚长几岁,青黛娥眉,眉目间却是芳华流溢,红唇间洋溢着清浅的微笑。她如瀑的青丝简单地在头顶绾成一个流云髻,肤如凝脂腰肢纤细,站在那里一瞬就能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
晚清见到她微微一愣,随即拂了拂身子,“姑姑安好。”
话一出口,楚长歌的目光微微一动。
那女子点点头,眼前忽然一亮,只见她唇角上扬,目光正直直地落在一身杏黄色衣裙的唐瑜身上。
细细打量一番,她低头一声浅笑,“想来君墨与我说起的就是这位姑娘了。”
唐瑜确实没见过这个绝子,她口中的君墨却是听说过的,也就是东极蓬莱岛的岛主,再加上之前晚清称她为姑姑,她是楚长歌的未婚妻子,而让楚长歌称作姑姑的只有一人……
白司离先一步走上来,“阿瑜,这位是青痕,是青丘的帝姬。”
果然是这样了。唐瑜立马反应过来,“帝,帝姬娘娘。”
诚然面对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就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想不到蓬莱岛主竟还提起过自己的。
唐瑜微微窘迫的样子却让青痕觉得很是可爱。
“唐瑜你不用那么拘束,姨母她人很好的。”纤云正挽着青痕,她在一旁细心提醒道。
“今日听说是晚清生辰,我就也来凑个热闹。”青痕眨了眨眼,“难得楚长歌有心了。”
话说到这儿意料中听到来自于楚长歌不自然的轻咳声。
唐瑜不由弯起唇角,此时的晚清站在楚长歌身边,两个人皆是光彩照人,宛若切切实实一对璧人。
“这会儿是不是可以入座了,我看小彩已经等不及了。”
白司离看了唐瑜一眼,淡淡道。一旁的小彩亦是一双眼睛水汪汪地望着他。
“今日由不得我做主,全听寿星的。”青痕不动声色地动了动眼眸,抿嘴微笑。
晚清不好意思地低了低眼眸,“那就入座吧。”
终于吃晚饭了。
唐瑜心中大叹一声,不由感激地去寻白司离的身影。
逝雪深不知何时悄然走过自己身边,“暮赤君可是早知道今日帝姬要过来。”他用轻的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表面看起来真心交付,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
?
菜呈上来的时候唐瑜才知道什么是豪宴。
小时其实也曾与冷雾偷偷潜入人家员外大寿的盛宴,那个时候看到燕窝鲍鱼什么的,连见都没见过,单单色香就把她们迷得晕头转向。
冒着被打死的危险才能勉强吃得到人家剩下的,那是一吃不能忘的味道的。
不过后来也是渐渐忘了,因为唐瑜终有一天吃到了白司离煮的菜。
可是白司离煮的菜在这一刻立马显得是那样苍白无力,这眼前满满一桌五花八门的菜肴每一道都叫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
果真是神仙吃的东西,也不知道楚长歌从哪里请来的做菜师傅。
唐瑜蠢蠢欲动,又一时觉得有些心塞。
诚然她的左手边坐着白司离,挨着白司离下去就是纤云和帝姬。那纤云和谁坐一起不好,倒非要与她做对,坐在白司离身边。
她的右手边是逝雪深,然后楚长歌和晚清。
唐瑜微微蹙了蹙眉,想起方才落座前逝雪深对自己说过的话。
晚清羞羞地笑着,就像新出嫁的小娘子,腼腆又矜持地挨着心爱的丈夫坐在一起。
一时间竟觉得心中很不是滋味,难道楚长歌方才做的都是给帝姬看的?
那么他的深情真是太到位了。
原本绝佳的美食因为有了这些间隙而在口中有些五味杂陈,逝雪深颇有些担忧地看着一边目光微微出神的唐瑜,忽然觉得方才自己是不是真的多嘴了。
“小丫头,怎么一直吃一道菜,想吃什么和我说。”
他的声音不大,却恰好落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白司离的眉毛动了动。
唐瑜蓦地回过神来,筷子还握在手上,“不,不用了。我很喜欢吃这个菜啦。”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逝雪深对她笑笑,转瞬瞳仁一亮,目光深深看乳唐瑜此时发光的眼里。
方才是我多嘴,你表现的也太明显些吧。
逝雪深明明没有动嘴巴,唐瑜却是切切实实地听到了,从他微微发光的瞳仁中看到自己稍稍错愕。
半晌,她了然地点点头,仍旧蹙眉,却是回过头,动筷子去夹别的菜了。
“这个是贺菌菇很好吃的。”
唐瑜刚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就听到纤云悦耳的声音。
“多谢。”白司离淡淡的,默不作声地接受了。
抬眼去看,身边的白司离仿佛很享受别人为他夹菜的感觉,那贺菌菇就像真的很好吃似的。
青痕微微一笑,“我们纤云倒是还有这样一面,我却是惊喜了。”
“姑姑怕是还不知道,自从白司离来到青丘,纤云可变了不少。”
楚长歌淘气地像唐瑜眨了眨眼睛,唐瑜恨不得当场扒了他的皮。
“噢,正巧白司离与我们血狐族本不生疏的。”青痕说一半留一半弄的人心痒痒,纤云却是当下羞红了脸。
白天鹅若是有害羞的一天,那应当是多唯美的景色。
可是如今在场脸红的除了纤云还有唐瑜。
自然唐瑜可不是因为害羞而红了脸,她单纯是憋坏了,她是气炸了。她真想把手里的筷子狠狠戳进白司离的大腿。
叫你吃她夹的菜!叫你吃她夹的菇!
白司离方才仿佛很享受唐瑜闷着的反应,终于觉得差不多行了,他夹了一块牛肉扔给身后的小彩,小彩欣喜地扇了扇翅膀。
“暮赤君还是多关心身边的未婚妻,今日生辰的是她,可别倾了天枰。”他眸光一闪,“青痕开玩笑的功夫越发长进,我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寻君墨喝一杯酒了。”
楚长歌乖乖地给身边的晚清夹了好多菜,帝姬却是意外地没有反驳,优雅地举起了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她可不想被君墨“教育”。
唐瑜总算觉得出了一口气,左手边一身月牙白袍的男子侧颜倾城,鼻梁高高的,睫毛在灯火下恍若洒了粉的蝶翅。
她正想好好谢谢他敬他一杯酒,当下那人又夹了一筷子纤云夹给他的贺菌菇美美品味。她的手顿在了那里。
纤云至始至终没有说话,仿佛周围的事与他无关,她要做的只是为白司离夹菜而已。
而唐瑜为了防止还有下一次,当下迅速把一盘贺菌菇给解决了。
白司离满意地嘴角微扬。
逝雪深在一旁哭笑不得,却分外体贴地拿帕子为她擦嘴,“慢点吃,像个大馋猫似的。”
唐瑜愣在哪里,一动不动任由逝雪深仔细地为自己擦拭嘴巴,他的温柔叫自己一瞬没反应过来,竟然有点无措。
毕竟唐瑜也曾为他有过心动啊!
他这话宠溺,带着深深的意味,不仅青痕吓了一跳,楚长歌他们更是抬了抬眼。
白司离的身子更是一抖,诚然那时唐瑜的话忽然浮现出来,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早在几年前第一次遇见他,我就有过心动了。’
他气的再也没有丢给小彩一块牛肉。
?
晚宴结束,吃饱喝足。
想起在餐桌上大家举杯痛饮,祝晚清生辰快乐的场景,阁外烟花阵阵,不绝不息,仙声悦耳,心旷神怡。真是叫人想永远停留住那一刻。
也是在往后的慢慢长日中,唐瑜都会时不时想起那个画面,那种大家都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景象,仍会在每一次午夜梦回与回忆中浮出水面,叫她痛的不能自已。
那个时候,最爱的人就在身边,大家都还是最初的模样,对于未知怀着憧憬,没有人离开,没有人死亡,没有人万劫不复。
可是那个最美好的梦终究有破碎的一天,仿佛它只能藏在永恒的画卷里,没有人舍得再将它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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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瑜终于相信逝雪深是不俗的,即便是放烟花。因为就连烟花都被他放出了明堂来。
饭后的大家在揽月阁内分开坐成两边。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是水果和鲜茶,帝姬自然是坐在最上面的位置。
逝雪深缓缓站起来,风姿不凡,“按理说,我这一趟怎么也算个不速之客,如今有幸拜访青丘,还顺带参加了水神之女晚清仙子的生辰礼,确是意外之喜。”
唐瑜在一旁仰头看他,白衣青衫的逝雪深英俊不凡,举手投足间都让人移不开目光。
“大人哪里的话,青丘可是许久不曾那么蓬荜生辉了,如今一下子来了两个。”说到这儿,青痕眉眼弯弯,还颇有深意地瞥了一眼一旁的白司离,“只是聊表遗憾,知道大人还有任务在身不能多住几日。”
楚长歌和晚清皆是对望了一眼。晚清柔声道,“姑姑说的不错,大人能参加晚清的生辰才是晚清的荣幸才是。”
逝雪深笑而不语。
白司离饮尽了杯中的酒。唐瑜微微蹙了蹙眉,想来逝雪深的身份越来越厉害了,居然晚清、帝姬都对他恭恭敬敬大人长大人短的。
该死的他还非不告诉她自己的身份秘密。
纤云见状更是睁大了眼睛,想不到自己一开始就看漏了眼吗,眼前这个气宇轩昂,白衣青衫的男子怕真是万年前的天神界。
当初在妖界的时候自己就该隐隐猜到些的。
逝雪深正好微微低眸,对上唐瑜望着他的眼睛。
他微微一笑,“我与小丫头也是为晚清仙子准备生辰之礼的。”他重新抬起眼,“只是一点小小心思,不要贻笑大方了才好。”
白司离的手一抖,杯中的酒洒了一些,他抬起眼来去看面前的唐瑜,却见她此时怔怔望着逝雪深。
唐瑜一门心思等着逝雪深给的惊喜,全然没有注意白司离此时的眼神,晚清道了声谢,转眼间便看到逝雪深已经腾空而起,衣袂飞掀涌入外面缤纷的夜色中。
也不知道他是怎样做到的,唐瑜都来不及晃眼,只瞧见那苍茫夜色,白衣青衫的人影像一只翩翩而飞的孤鸿,闪电般的速度在夜色中飘渺神舞。
顷刻,斑斓之色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逝雪深飞身而下稳稳地立在了原位,而这只不过转瞬,仿佛唐瑜才眨了一下眼睛。
逝雪深对她意味深长地一笑,“散!”他低低一喝。
“哗——”原本缓缓寂静下来的夜空轰然散开来一朵巨大的烟花,比任何之前的一个都要大好多,仿佛整个天空都被它所倾覆,而那倾覆天空的烟花赫然形成的是晚清的模样。
一颦一笑,一眼眸一举止,栩栩如生。
久久没有消失……
给者的话:
我要是司离兄我就忍不了了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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