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向!刘一向!下雪了!”
他感受到一阵偏大的风,从敞开的木门灌进来,而她红扑扑的脸蛋上洋溢着雀跃的笑意,她得意的摊开掌心那片晶莹的雪花。
她的丝凌乱,显然睡醒之后便没有梳过,蓬松得像是顶在头上的气球。但是他喜欢她现在活泼的样子,他已经许久没见到她这一面了。淡雅的矜持的微笑,又或者是幽淡的目光,以及优雅缓慢的步伐,都完美得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假人,他都不喜欢。他喜欢她狡黠的笑容,在奸计得逞之后调皮的目光,以及随心所欲不被约束的步调。
他从暖和的被窝里出来,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想不到我还能见到雪啊。”江诺薇将手心的雪贴近了脸,感受雪的冰凉。
身子僵了僵,刘一向咬牙,将门关了个严实,“你啊,吹风会头疼的。”你当然能见到雪,你还能见到很多场雪……
就算关了门,还是会有风从缝里钻进来,偶尔还会带进来一两片雪花。被风吹了一下,她的鼻子就红了,甚至还因为冻红的鼻子刺激到了眼,流了泪。
“我们下山去吧。”刘一向将她裹成了一个粽子,收拾了一些东西便带着迫不及待的心情下山了。
她那双唯一以露出来的眼往后瞥了一眼,翻过这几座山,似乎就能离开这里……
要看着路,背着药材,还得照顾她不让她跌倒,刘一向不得不慢慢的走。他会给她指哪个地方下脚更容易走,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恨不得一直抱着她,不让她多走一步路。
刘一向忽然将背篓丢掉了,“诺薇,我背你。”
“我拿药篓。”江诺薇瞥了一眼从背篓里散出来的草药,手往那边伸去。
“不用拿了。”刘一向动作轻快的将她抱在了怀里,隐隐有几分着急的味道。江诺薇望着被雪花掉落碰撞到的草叶抖动着,手朝着草药的方向动了动,最终还是垂下了手。
她在他的怀里颠簸着,望着他抿唇的样子,严肃的、紧张的表情。
你说,你辛苦了这么几天才采得的草药,为什么要这样舍弃?轻易的舍弃了,这几天又为什么要上山来?你跑得那么快,又在躲避着什么?她听见身后密密匝匝的响动,平直的唇线渐渐往上翘了,原因在她的脑海里明晰起来。
“刘公子,你怎能不遵照约定,将人带走呢?”出现在江诺薇面前的是牧歌,声音甜美得让你以为在下雪的天气里听到了鸟儿婉转的啼鸣。
“你以为元寒岂会有解药吗?你以为他会给我解药吗?你以为他会白给我解药吗?你以为我得到解药之后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吗?”江诺薇一连串的反问,像是从山顶滚落的石头,挟卷了越来越多的雪,给人越来越大的压迫感。
刘一向紧紧的抱着她,“对不起,诺薇。”
“好吧,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命着想。”江诺薇深呼一口气,“放我下来吧,没有什么抵抗的必要了。”
“姑娘大约不知,刘公子是为了救其胞弟,方才愿把你交出来。”牧歌插了一句。
江诺薇只需看他一眼,便知道这是事实了。其实这应该是两全其美的办法,不是吗?既能救刘一航,又能救我。我对不起眼前这个刘一向的地方多得去了,他就做这一件事而已,也没什么大不的,对不对?
“回了争春阁,就再也不必穿得这般厚重了。”江诺薇扫了一眼自己臃肿的穿着,从他的怀中下来。他并未撒手,也未曾用力,便由着她走了。
纵然有为她生命着想的缘故,他也仍觉得自己卑鄙的利用了她。他知道自从蛇池事件之后,江诺薇是多么的惧怕元寒岂,夜夜噩梦,大多有元寒岂的缘故的。他说要照顾好她,却把她推到了她最害怕的人身边。
覆盖着薄雪的山脉,渐渐隐去了其余的杂色。换上了牧歌带来的衣物,江诺薇被低温冻得僵的手灵活了许多。她有点恍惚,好像下雪才是刚刚生的事,仿佛还能听到自己叫着下雪了的话语,一晃眼雪花就结成了一条厚厚白毯,看不到头尾,身边的人也都换了。
牧歌时常会用内力给她取暖,就算是在艰苦的赶路,吃食上也没有丝毫的怠慢,就和权贵人家的小姐出门赏雪似地,样样具备。不用她走路,也不用她做什么,她除了睡觉就是醒来的时候看看雪,整个就一废人。
她看到牧歌偶尔看自己时的惊艳,看到周围侍从在自己面貌掠过时低垂的眼眸,她看到镜中的自己出落成了冰肌玉骨的美人,美得让她害怕了。对于她来说,美丽和苦难是呈正比例增长的。上一次只是蛇池,这一次是什么呢?
睡梦中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暖气融融的。而后,她感觉到耳朵旁有手指在肆虐。她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元寒岂。身子随着马车在晃动,她却一直盯着他看。
“我的透儿。”他的双手拥住了她,灿烂的笑容让人以为迎春花开了,霎那间,繁花似锦在眼前铺沿成海。
她已经被噩梦折磨足够多次了,因而在久久凝视他之后,哑声道:“不要丢我到蛇池里去,不要惩罚我。”
“那么,你不要再跑,也不要再欺骗我了,透儿。”元寒岂摆正她的身子,手再次模上了她的耳垂。
她垂下脑袋,抵住他的胸膛,闷声道:“很困。”
“透儿,我们以慢慢相处,你慢慢了解我,不要试着逃开。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元寒岂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警告,又像是迷茫之言。
“唔……”她含糊不清的回答,困倦席卷遍全身,她能够出这个单音已经是难能贵的了。在梦中,她似乎听到了一个人深深的低叹,却依然无法从残酷的梦中醒来。
“唉……”他的手模上了她富有光泽的,这具漂亮的皮囊,正在不留余力的吸食着她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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