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落也被吓了一跳,回头发现是皇后,一下子站了起来,将椅子绊倒在地。
“母……母后……”
皇后冷着一张脸走进房间,后头跟着的是她的贴身侍女夏萏,而夏萏手中正抓着瑟瑟发抖的五丫,轻轻见到此状,知道事发,立刻跪倒在地磕起头来:“娘娘,都是奴婢的错,不关奴婢妹妹的事啊,她年纪还小,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奴婢让她这么干的,要罚就罚奴婢吧。”
皇后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罚?自然是要罚的。”轻轻的身子不可控制地抖了抖,景落虽万分忐忑,但这一切毕竟都是她的主意,她从小恩怨分明,自然见不得别人为她顶罪,因为紧张,嗓子有些喑哑:“母后……”
“你住口!”我第一次见到皇后伯娘如此疾言厉色,不留一丝情面,景落脸色一垮,我暗叫糟糕,但此时我作为共犯,实在不好插话。
“夏萏,”皇后吩咐了一声,夏萏便上前将仍磕头不止的轻轻拽了起来,轻轻朝景落疾呼:“公主,公主救救奴婢的妹妹……求求您了,公主……”
可刚才景落试图说话,都被皇后训斥了,此时若再求情,无异于雪上加霜,景落着急地朝轻轻使了个眼色,轻轻平日机敏,刚才只不过一时情急失去自制,此时看到景落的眼色,这才回过神来,立刻停止了呼喊,安安静静地被夏萏带了出去。
夏萏顺势将门关上了,此时房间里只剩下皇后、景落和我三人,我虽紧张但并不十分担忧,毕竟景落已经准时回来了,中间也没出其他岔子,了不得一顿责罚便是。
“跪下!”可我没料到的是皇后此次竟然是雷霆之怒,她朝景落一声令下,景落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后伯娘……”我虽没什么立场,但身为景落的姐姐,却不得不开口求情。
皇后一个眼神扫过来,如寒冰一般,我心里凉了一截,从小到大,皇后都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我,要说的话忘了一半,景落跪在地上朝我轻轻摇了摇头,我只好将求情的话吞了下去。
“你可知错?”皇后冷冷问道。
景落咬了咬唇,“我知错了。”
“错在何处?”
“我……我不该求子颜姐姐易容成我陪在母后身边,自己却偷偷跑去民间游玩,我不该不顾自己的身份,抛下一切,忘乎所以。”
“你确实是忘乎所以!”皇后走到桌边坐下,冷哼一声,“还有呢?”
景落猛地抬头,脸色煞白,我见她这反应,心中起疑,难道还有别的隐情?景落双手拽着裙角,因为太过用力,骨节都泛白了,但她坚定摇头:“没有别的了。”
“你好大胆子!”皇后拍桌而起,我吓了一跳,从未想过皇后会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我看向景落,她眼中已有泪水,但强忍着不让它滑落,双唇紧紧抿在一起,眼睛看着某处虚空,一眨不眨,我心中已经确定,景落瞒了我什么,而正是那件事,才让皇后如此大动肝火。
皇后疾步走到景落身边,低头看着她:“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
景落终于抬起头,忍不住呜咽出声,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嘴里喃喃念着:“母后……”
“好,还是不说是吧?”皇后的视线转移到我身上,“看样子子颜还被你蒙在鼓里呢,今日之事若被别人发现,你觉得她不会受你牵累?”
景落泪眼汪汪地看了我一眼,我正担忧的看着她,多少年了,都没见她这么哭过,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平日里这么疼爱景落的皇后如此怒不可遏,咄咄逼人。
“子颜姐姐,对不起……”景落满脸是泪,我十分心疼,走过去并排跪在她旁边,朝皇后道:“伯娘,景落年纪小不懂事,我是她姐姐,不阻止她做错事便罢,还帮着她胡来,若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皇后叹了一声:“子颜啊,你被她骗了,却是情有可原。”然后厉声道:“你这孽障,我问你,今日你到底是去见谁了?!”
她这么一问,我冷汗便下来了,刚才脑袋里转了无数种可能,可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一种,景落常年在深宫中,不可能有机会认识外男啊,未出阁便和别的男子私相授受,传出去可是会要命的!
我之所以女扮男装闯江湖,也正是这个原因,这个时代对女子太不公平,若是传出去清白被毁,那一辈子便也毁了。
景落只流着泪摇头不说话,皇后却恶狠狠地吐出了三个字:“张承淮?!”
景落肩膀陡然一跨,瘫倒在地,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支撑一般,突然她抬头,抱住了皇后的腿,连声道:“母后,不关他的事,是我要见他的,我求求你,不要怪他……”
“你这个不要脸的畜生!”皇后猛地甩了她一巴掌,她被打得身子一歪,重重地摔在地上,我甚至都没有回过神来,这一番变故就发生了。
皇后抖着手指着瘫倒在地的景落道:“你今日有三大错,第一错,你与男子私相授受,若是传出去……置我们天家的脸面何在?此为不忠;第二错,身为堂堂猗郇公主,你父王从小将你捧在手心当宝贝似的疼爱,没想到竟是错待了你!你这般不知廉耻,不顾我和你父王的脸面,私会外男,我几时教过你这些!此为不孝,第三错,你欺骗子颜帮你做这等下作事,却不告诉她实情,此为不义!像你这般不忠不孝不义之人,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景落眼里一片灰败,我不由大惊,急忙求道:“伯娘,伯娘,景落妹妹还小,一时做了错事,她现在知道自己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是不是,景落……”
景落一动不动,像是没听见我说的话一般,皇后气得发抖:“你还打算这么一直死犟着不成?做出这等事来,必定是你身边那个叫轻轻的丫鬟出的主意!”
这是皇后在故意为她找台阶下了,却没想到景落丝毫不领情,说道:“这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不关别人的事,他们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她复跪好,脸上的巴掌印十分鲜明,她叩了叩头道:“母后,我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嫁到他国去了,不过……不过是想最后见他一次,好好道个别,这一生,山高水长,恐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她哽咽着,我听得一阵心酸,眼眶一热,低头掩饰泪意,她继续道:“我和他清清白白的,从未做过出格的事,他是个正人君子,再正经不过的人,当初您和父王挑中他姐姐做子仁哥哥的妃子不也正是因为他们家家风清白么,张阁老平日十分严厉,治家严谨,若不是我主动求他,他断不会出来和我见面的。”
“你……你为何如此作践自己?”皇后一脸痛心。
“母后,您没有年轻过吗?您没有曾经心心念念的人吗?”
“你住口!”皇后厉声道,景落却苦笑着摇摇头,“我知道身为皇族女儿,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我也从未奢望过什么,我真的只是想道个别,好好说声再见,这也错了吗?这一别后,永生不见,难道您就不能圆了我这个心愿?”
我见皇后已经被气得不行,虽认同景落所说的,但为了她好,还是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别再说了,景落却顺势看向我,“姐姐,你怪我吗?”
当着皇后的面,这要我如何回答?
我正想摇头,只听得皇后冷冷道:“你做此事时何曾考虑过我们的想法?现如今既已做下了,又来问什么?”
景落低着头,再也不发一言,皇后发了这一通脾气后,好像缓和了过来,淡淡道:“此事回宫再细说,时辰不早了,该回宫了。”
难道我今儿个还要跟着他们回宫?心里一阵忐忑,原本不过简简单单帮个忙而已,谁知道其中还有这些隐情,小时候我和景落无话不说,没想到这次她却口风甚紧,一个字都没有提及,怪不得她回来时脸色不好,我原以为是别的原因,没想到却是因为跟心爱之人道别所故。
以前那个整日跟在我**后面乱转的小姑娘也长大了,终于有了自己喜欢的人,若是换一个环境下得知这件事,我会深深地祝福他们,可现在……这一辈子,他们注定是不能在一起了。
人生总有那么多莫可奈何,阴差阳错,这一生若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件多大的幸事!
皇后带着景落浩浩荡荡回宫去了,而我……被光荣禁足了。
当然皇后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了这个意思,我虽不知情,但毕竟算是同谋,这个惩罚已经算是很轻了。
我卸完妆回到瑞王府,白芷早就回来了,小茴她们则还在外面玩耍,不见人影,白芷见到我立刻迎了上来:“小姐,刚出芙蓉阁不远,公主就将我甩开了,我不知道她后来去了哪里。”
我摆摆手,满心疲惫,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早已东窗事发!
后来几日,我都老老实实地待在瑞王府里,整日提心吊胆,担心景落最后会受到怎样的责罚,可宫里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白芷见我如此,也不敢多问。
直到这天,小茴兴匆匆地跑来,一见到我便开心地说道:“小姐!听说东胥那个病秧子美皇子来猗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