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蒋爸蒋妈都在忙着准备小乖结婚的事情,她当然也不能闲着,被王静怡拉着各种选酒店选婚纱。
她心里的想法是领个证,两家人在一起吃顿饭就算了,毕竟未婚先孕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王静怡却坚决不同意。她说:“我儿子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的大事,不能草草了事。他爸走得早,一直遗憾没能看到韩续结婚生子。我要帮他好好操持,办一场隆重的婚礼,让他爸在天有灵也能感到欣慰。”
王静怡劝她:“小乖,难道你就不想□□地穿着婚纱,被你爸爸牵着走过礼堂的红地毯吗?这是多少女孩子的心愿啊。”
蔣小乖当然想,以前她也乐此不疲地幻想着这一天,她穿着似梦似幻的白色婚纱,脚下铺着十米玫瑰花,一步一步被蒋文明牵着走过圣洁的红地毯,被亲手交到新郎的手里,然后两个人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宣告誓言,交换戒指,拥吻,幸福得热泪盈眶,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可是,她幻想里的男主角是龙岩,而不是韩续。
而现在,她连这种幻想都没了。
嫁给谁都是一样,怎样的形式都无所谓,那种美好的幻想破碎过一次,就很难有勇气再次想起。
最后,蔣小乖选择了王静怡最钟爱的那一套婚纱。
她想,能多让一个人开心就多让一个人开心吧,毕竟结婚是一件高兴的事,万一她以后和韩续过
得幸福,这也不失为一场美好的回忆。
星期六丁丁打来电话叫小乖去她家玩,蔣小乖□□乏术,支支吾吾把结婚的事告诉了丁丁。毕竟丁丁是她伴娘的不二人选,也该让她做好心里准备了。
丁丁一听就爆炸了:“蔣小乖你是不是要死,后天就要领证了今天才告诉我,还是不是姐妹,还能不能好好地玩耍了?蔣小乖你妹的,你伤透了我的心,我要去天台,你别拦着我。”
蔣小乖笑:“天台早就被世界杯球迷和高三毕业生挤满了,你恐怕得先预约。”
“你妹的蔣小乖,别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怎么我两天不看着你你就把自己嫁出去了?”
蔣小乖本来也不打算瞒着她,一五一十地把事情交代清楚。
丁丁同学显然忘记了自己许下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承诺,破口大骂:“蔣小乖,你这个傻x,大傻x,你怎么能干这种没节操的事呢?就算不小心擦枪走火,你好歹也吃个事后药啊你个傻x。”
蔣小乖月复诽,要不是大姐你“百般阻挠”,我也不至于没机会买药啊。
可是这话她不想告诉丁丁,她怕丁丁自责。
“我忘了。”她弱弱地说。
“忘了?你出门忘记带大脑了啊蔣小乖,你生理卫生课是未成年人教的吧,你……”
丁丁巴拉巴拉骂了将近十分钟,骂得蔣小乖都要羞愧致死了,突然来了个大喘气:“你说婚礼那天我穿什么颜色的礼服比较好?”
蔣小乖:“……”
***
和丁丁聊了大半夜,蔣小乖反而睡不着了。
明天之后生活就会转向一条全新的未知道路,而无论这条路选得对不对,她都没有机会退回去,没有机会再看到另一条道路的风景。
她想起弗罗斯特的那首《未选择的路》,“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可惜我不能同时去驻足。”
人生就是这样,总是不停地面对各种各样的选择,却不能贪心地看到全部,而一旦做出决定,就有可能决定今后一生的道路。
蔣小乖想,也许未知的冒险才正是人生的魅力所在吧。
***
第二天早上八点,韩续就来到蔣小乖家楼下。
他穿一件黑底暗花的短袖衬衣,黑色长裤包裹着两条笔直的大长腿,远远地站在车边。蔣小乖仔细打量这个即将成为他丈夫的俊朗男人,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反正嫁谁都不喜欢,倒不如嫁个帅的,蔣小乖,你的选择没有错。
等她磨磨蹭蹭走到车边,韩续蹙了蹙眉头:“你确定我不是跟一只熊猫结婚?”
蔣小乖愣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捂着脸哼唧:“我昨晚没睡好。”
韩续难得绅士一次帮她打开车门。
车子发动的时候韩续问她:“想清楚了吗?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后悔。”蔣小乖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语气凿凿:“反正嫁谁都是嫁,倒不如嫁个帅的。”
韩续嗯了一声,扬了扬眉:“我也这么想。”
“你也这样觉得对吧,反正娶谁都是娶,倒不如娶个漂亮的!”蔣小乖洋洋得意,脸上泛出愉悦的红晕。
“不是,”韩续摇了摇食指:“娶谁都是娶,倒不如娶个蠢一点的,高兴了逗一逗,全当养了个宠物。”
蔣小乖:“……)”
气恼不已的蔣小乖把刚才和韩续的对话写下来发给丁丁看,向她哭诉:“你说我是不是选错男人了,和这种毒舌的男人结婚我至少折寿十年。”
丁丁却一点都不懂她,欢快地回复:“哇哇,被圈养耶,戳中我萌点。╰╮”
世界已经被三观不正的奇葩们攻陷了,蔣小乖什么都不想再说了,把手机扔在一边闭目养神。
***
蒋文明说的不错,今天果然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才八点半,民政局结婚登记处就排起了长龙,蔣小乖站在队尾望着前面一排后脑勺反而觉得安心不少,有这么多人一起结伴跳崖,看来这悬崖也没那么可怕。
韩续看蔣小乖傻愣愣地出神,曲起食指敲了敲她的头,“户口本带了没?”
蔣小乖苦着脸揉头:“带了。”
“给我。”
“哦”蔣小乖从随身带的大包里翻了半天,呼呼啦啦一阵乱响,终于把户口本找出来,递给韩续,肩上的包大敞着露出里面乱七八糟的“美景”,最上层竟然还有一包卫生巾。
她一向这样,只会不停地往包里塞东西,却从来不知道把没用的拿出来,比如这包卫生巾。
韩续鄙视地别过头去,干脆利落替她拉上拉链。
他翻开蔣小乖的户口本,一页一页地翻看,翻到某一页,愣了一下,又凑近一些再看,突然就忍不住翘起嘴角,满眼笑意地看着蔣小乖:“你妈妈姓董?”
“嗯哪。”
“你妈妈叫董礼貌?”
“怎么了?不允许吗?”蔣小乖不满他的嘲笑,扬着头强调:“姓名只是一个代号,你这样嘲笑别人是不对的。”
“哈哈哈,我没有嘲笑你啊,”韩续笑意不减:“蒋文明,懂礼貌,蔣小乖,你们家真是根正苗红,社会主义的模范家庭代表。哈哈哈。”
从中学时起,蔣小乖父母的名字就总是被同学津津乐道,各种吐槽,她那时最怕的就是填写家庭信息,每填一次,必定心塞一次。
她有些气恼,质问他:“你觉得很可笑吗?”
“不,”韩续笑眯眯地看着她:“你们家人都挺有意思的。”
“是吗?”蔣小乖瞬间高兴了,低头轻轻一笑,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你知道吗?其实我刚出生时不叫蔣小乖的,我爸给我起了个名字叫蒋信用,他说他希望我以后可以成为一个诚实乖巧守信的人,可是我妈死活不同意,我妈说一个女孩子叫这种名字会被人嘲笑的,她已经被人笑怕了,不想让我也受这种委屈。我爸却偏要一意孤行,最后我妈用离婚威胁他,他才妥协给我起了蔣小乖这个名字。好险好险。”
韩续看着她拍着胸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又笑了,下意识揉了下她的头,“蠢货,名字是可以后天再改的,不用那么怕。不过,有点可惜,如果你叫蒋信用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言而无信了。”
蔣小乖不服气:“我哪里言而无信了,倒是你,明明叫韩续,却一点都不含蓄。”
韩续楞了一下,哑口无言。
第一次看到韩续吃瘪,蔣小乖高兴地眼睛都弯成月牙,大着胆子拍他的肩:“年轻人要含蓄低调,不要五十步笑百步嘛。”
韩续木着脸拿掉她的手。
蔣小乖正得意地笑着,耳边传来一阵吵闹声,她踮起脚尖往声源处张望,一阵无语——离婚处的队列排的比结婚处还长,看来今天不仅宜嫁娶,还宜分离啊。
吵吵闹闹的就是站在离婚队列最末尾的一对夫妻,女的正指着男的鼻子大骂:“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嫁给你这个混蛋。”
男的说:“对,你就是瞎了你的钛合金狗眼才嫁给我。”
女的大怒:“谁说不是呢,我就是瞎了……哎,你他妈刚才说什么,你说谁是狗,你再说一次试试!”
男的得意洋洋:“说你怎么?小母狗。”
“你,你就是只千刀万剐的种狗,要不是你不负责任搞大我的肚子,老娘我才不会嫁你呢。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嫁给你这个不负责任、不思进取的花心大萝卜。”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男的一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当然也不甘示弱,一句一句地骂回去,夫妻二人你来我往,问候生、殖、器、官的词汇漫天乱飞,连双方的父母也都不慎躺枪。
韩续原本低头看手机,渐渐地眉头紧皱,可蔣小乖却伸着头一脸复杂地看热闹。他快速把手机连带蔣小乖的户口本放进随身带的包里,两只手一左一右捂住蔣小乖的耳朵,连拎带拖把她拉出民政局。
“你干什么呀,排了那么久的队现在出来不是功亏一篑了?”蔣小乖的表情很是崩溃。
“里面太吵,我们先去做产检。”韩续今天出门前王静怡叮嘱过的,领完证记得带小乖去做产检。
蔣小乖只得上车,和韩续去医院。
一路上,她都表情凝重。韩续不解地看她一眼,还没问什么,她就憋不住主动说起来:“刚才吵架那对夫妻真是太那个了,太……”她晃着双手挣扎了半天,没想出合适的词语,只得放弃,继续说:“毕竟夫妻一场,最后却这样撕破脸皮,在民政局里互相辱骂,就差大打出手了,真是太可笑了。”
韩续睨她一眼,淡定发问:“你想表达什么?”
“韩续,你说我们以后会这样吗?”蔣小乖担忧地盯着他。
韩续认真看了她一眼,语气坚定:“绝对不会。”
蔣小乖看着他线条完美的侧脸,一时间有点恍惚,心里突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动,以及小小的安心,忍不住轻轻翘起嘴角。
韩续却一字一句地说:“他们之所以这样撕破脸皮,是因为付出过真心。以前有多爱,以后就会有多恨,所以,把你的心放回到肚子里去吧,我们不会那样的。”
没有爱就没有恨,就像她对龙岩。
而她和韩续,却永远不会这样撕破脸皮、歇斯底里,因为不爱。
虽然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实,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被直接明了地强调出来却让蔣小乖觉得有点不爽。毕竟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
蔣小乖像只被扎破的气球,瞬间泄气。她沮丧地想,这人果然毫不含蓄,更别指望他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真是太破坏气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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