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莫府来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人——殿阁大学士元祁之,莫云倾和莫文峻的舅舅,元冰沁的亲哥哥。
当年元冰沁死得不明不白,元家也多方查证,最后不了了之,撇去个中辛密不谈,若不是元冰沁留下的两个孩子,元家不可能如此轻易就善罢甘休,因此在云倾走丢后,元家和莫家彻底闹翻,两家人不相往来已经有九年时间了。
如今元祁之找上门来,想当然也知道是为了前几日才被找回来的云倾。
云倾跨进莫府花厅的大门时,双方争执已进入白热化的阶段。
“倾儿乃是我莫家血脉,怎可流落在外,有家不住,反而到他人府上居住?这于情于理都不合啊!”
“笑话!你莫家血脉已经在外流落了九年了,现在才想起来说这句话,不觉得太晚了吗?”
“元兄,你……”
“当不起,可别这么叫我,我元祁之高攀不起你莫大人这样的兄弟。”
“你……”
入耳的几句话,让云倾忍不住低头抿嘴,拿袖子挡住半张脸,她实在是很想笑啊。
原来莫云倾的这位舅舅,大宣颇负盛名的儒士,被赞具有古贤之风的殿阁大学士元祁之,还是个辛辣犀利的主。
从前只听说此人,业务繁忙的云倾哪有时间去关注他,如今这人却成了“自己”的舅舅。两个原本互不相干的人,竟有一天会成为彼此的亲人,不得不说,命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背对着云倾的元祁之并不知道有人进来,倒是莫礼天先发现了她的存在,喊了一声“倾儿”。
就在莫礼天话出口的一瞬间,元祁之背脊一僵,停止了对莫礼天的讽刺。花厅里一时安静下来,元祁之慢慢转过头,引入眼帘的是一张与元冰沁至少有七成相似的脸。
眼眶突然就湿润了,不知怎的,本有千万句想要问询的话语,这时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脚下像坠着千斤的重量,怎么也挪不动脚。
元祁之定定地看着云倾,透过她仿佛看到了那个从小被他捧在手心里长大,最后却死得不明不白的妹妹。想起妹妹,元祁之忍不住双手擅抖,眼前这个孩子是她血肉的延续,是沁沁精神**的传承,是她留给自己和父亲最宝贵的遗物。
元祁之望着云倾,眼神不断在迷离和现实中交替。
同时云倾也在打量着这位舅舅,他站在那里,身着白袍,棉布禳锻黑靴,只是最寻常的打扮,却穿出了清俊儒雅的感觉。他周身却有一股气流环绕,让人忍不住亲近又不自觉带上几分尊崇,有书生意气的清朗,也有庙堂之高的深沉。元祁之肤色白净没有蓄须,刚到不惑之年,眼睛中却有看尽世事后的平淡透彻,他前身没有一件饰物,干净得仿佛闻得到阳光的味道。
“你是……倾儿?”半响之后,元祁之看着云倾很轻很轻地开口,仿佛害怕声音重了会惊动什么,眼前的人儿立即消失不见。
得到云倾的肯定回答后,元祁之慢慢走上前去,拉起云倾的手,说道:“我是舅舅啊,你可还记得舅舅吗?可怜的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元祁之的手很大,也很温暖,云倾感觉到他微微的颤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后宅争斗,权利倾轧,却连累无辜的亲人,无端忍受多年的痛苦。
“舅舅……”任由元祁之握住她的手,云倾犹豫着叫了一声舅舅。或许从决定要尝试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对这些牵含着感情的称呼感到那么排斥,他们本来就有着剪不断的血缘关系,只要不从心底厌恶抵触,身体自然的亲近是不可避免的。
“哎!”云倾简单的一声呼唤,却仿佛时间最感人的声音,元祁之瞬间泪盈于睫。
“孩子,你终于回来了,这一天我们等得太久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舅舅”,越叫越顺口,云倾反握住元祁之的手,说道:“不在风雨中吹打历练,就不会知道雨过天晴的美丽和感动。破茧方能成蝶,涅槃才会重生,不经历痛苦磨难,怎会得到今天的成绩。您实在没必要这么自责,因为每一件事都是有因果铺垫的,种因才能得果,没有从前那些事,就没有现在的莫云倾,我需要的不是同情和怜悯,是肯定。”
“好孩子,你真是……长大了。”云倾的话让元祁之既欣慰又心疼,没有经历过的人是说不出这样一番话的,人都是犯过错才学会弥补,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云倾曾经经历的写什么他无法想象,是否在无数个无人的夜里独自舌忝舐伤口,默默流下眼泪。
元祁之心中五味杂陈,但面上并未表露,他看着云倾酷似元冰沁的脸,神色越发温和:“倾儿,你愿意跟舅舅回去么,你大哥也在那里,去看看你外公外婆,老人家这些年可是天天念叨着你呢。”
“舅舅,有些事,不是愿意就可以去做的。”云倾拉出自己的手,抬头正视元祁之。她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就算不喜欢莫府也必须要待在这里。
元祁之误会了云倾的意思,以为她害怕莫礼天,和蔼地拍了拍云倾的肩头说道:“别怕,只要你愿意,舅舅今天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会把你接回去的。”
元祁之说这句话的声音不小,云倾忍不住抿嘴想笑,这句话不仅是说给她听,最重要的是想让莫礼天听到吧。
果然,元祁之的话音刚落,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莫礼天顿时紧张地开口:“元兄,你这……”
“元某当不起莫大人的兄弟。”本来元祁之想说沁沁死后咱们两家就没关系了,但介于云倾在场,而且她还刚好姓莫,到嘴的话硬生生被咽了回去。
“元、元大人,哎……”同朝为官,每日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莫礼天早已习惯元家人对他的态度,心中对元冰沁和她的一双儿女有愧,在下属面前威严肃穆的莫礼天,对待元家的人却是忍让到了极致。
“哼!”元祁之一眼没看莫礼天,但也能感觉到他的尴尬,毕竟是云倾的亲生父亲,元祁之也不想让他在女儿面前太过难堪,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舅舅,爹,听我说两句。”云倾见二人安静下来,这才慢慢开口:“舅舅,很开心您能来这里接我,您们的心意云倾心领了,住回莫府,是我的选择,自然有我的理由。放心吧,我会经常去看望老人家的。”
“倾儿,你知不知道……你……哎!”当着莫礼天的面,门口还有莫府的下人,元祁之欲言又止,最终只余一声重重的叹息。
“我知道,舅舅,我知道您担心的是什么,我已经说过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当然有我的道理。我已经不是从前的莫云倾了,不是谁想怎样就怎能怎样的!”那一瞬间,元祁之似乎看见了有光芒从云倾身后发出,这种从心底发出的自信,毫无由来地让人信服,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那就是当今圣上,大宣的最高领导人与决策者。
但那是掌握多少人生杀大权的天子,有自信那是当然的事,云倾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丫头,就算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可毕竟是个孩子,还是个女子,她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强大的自信?
章节名我无能啊,突然发现前面的后好难听,桑心t_t
以后干脆只写章节序号好了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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