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两两面对着站着,阿简的一只手还缠在乔林的手臂上,表情一如杜筱晴一般错愕和不可置信,似乎,还多了一些难堪。
聪明如乔林,应该早就看出杜筱晴和阿简之间的不对劲,可他现在没空管这些。他实在没料到在这个地方会遇到自己的妹妹,身边还跟了个准老公的弟妹。
反应过来之时,乔林第一时间不着痕迹地将阿简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拽了下来,“我给你们介绍,这是我朋友,阿简。我妹妹,林乔,她……朋友,”乔林也没想解释的太详细,说到这里,看向林乔,显然忘了杜筱晴的名字。
杜筱晴开口,声音清淡,“我叫杜筱晴。”
她这幅态度,就摆明了要装作和她并不相识,阿简垂下眼眸,顿了半晌,抬眼:“很高兴认识你们。”
林乔虽然性子单纯,但其实并不傻,不可能看不出来乔林和阿简之间的关系,可是也只是不动声色。
“哥,既然遇到了,那就一起吃饭吧?”林乔又转头看向阿简,“介不介意跟我们一起?”
阿简面色犹疑地看了看乔林,又看了看杜筱晴,才百般不情愿地点点头,“好。”
日式餐厅里,四个人相对而坐。席间都各自低头吃着东西,偶尔林乔兄妹两个交谈几句,杜筱晴和阿简则是彻底的沉默。
气氛尴尬诡异异常。
乔家二老年岁都大了,实际上乔氏的真正掌权人是面前的乔家长子乔林。男人久在商海浮沉,还是有一定城府的,虽然今天四个人的这顿饭气氛怪异,但除了并不说太多话外,神色早已恢复如常。
杜筱晴这顿饭吃的真可谓食不知味,脑海里交替出现的全都是阿简的影子。想来昨天她看见的人就是阿简没错了,只是她不明白,怎么这么几个月的时间,阿简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觉得有些闷,餐厅里明明有冷气在吹着,可她还是不住地从额头上冒出一层一层的虚汗。兄妹俩说话的声音也完全听不进她的耳朵里,她心里想的全都是,这顿饭快些结束吧!
“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杜筱晴实在忍不住,从位子上站起身,对着乔林点头示意,匆忙地走了出去。
在洗手间里,杜筱晴站了好一会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一张微微有些灰败的脸,打开水龙头轻轻鞠了一把水慢慢地拍在脸上。缓了缓,杜筱晴确定自己可以神色如常地出现在那张餐桌上时,她才向外走去。
刚一出洗手间的门,就见到了靠在走廊墙壁上等着她的阿简。
杜筱晴对上她的眼睛,阿简那双如水的大眼睛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干净,只是杜筱晴突然觉得,这样的目光,她觉得尤为陌生。
阿简脸上带着一些羞赧、一些愧色,还有一些无可奈何,却还是强迫着自己看着杜筱晴。
“你对我失望了,是吗?”阿简静立了几秒钟,开口,声音沙哑,“可是我没办法,筱晴,我实在不想过穷日子了,我需要钱。”她抬起头,看着杜筱晴,“你再怎么说,也是富人家的小姐、少女乃女乃,可我呢!我不甘心一辈子生活里只有赚钱赚钱!”
杜筱晴看着阿简那张倔强的脸,突然间气血上涌,一路上,她心里积攒的怒气,此时在看到阿简那张倔强且生硬的脸时,达到顶点。来不及细想,杜筱晴伸出手,直接甩到了阿简的脸上!“那也不能为了钱,尊严都不要了!你这是给人家当二女乃、被包养,你懂不懂?!”杜筱晴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阿简被这一巴掌甩的头歪向了一边,造型师卷出的精致发型也微微地有些散乱,她慢慢地转回头,声音变得平静,甚至带了一些绝望,“我知道你一定对我失望了,失望就失望吧!其实我……我又何尝不对自己失望。可是,我受不了了……”阿简的声音渐渐颤抖,身体也开始不住地瑟瑟发抖,杜筱晴看着单薄瘦弱的阿简,心里也渐渐泛起疼痛。
“我妈常年住院吃药,不管我打多少份工,挣的钱永远都不够交医药费,我不能老是伸手跟你们借钱!”阿简吸吸鼻子,“我爸只要有一点钱就去赌,输了那些人就堵在家门口讨债,我家里所有的家具都被人搬空了,现在那个家里空旷得我都不敢待……筱晴你知道吗?我对我爸有多失望,他甚至连我存下买卫生棉的钱,都抢走去赌了,我怎么能不恨他!”阿简越说越咬牙切齿。
阿简倔强地擦擦眼泪,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掉,她越抹越多,越多越抹,“后来,我遇见了乔林,他给我钱帮我垫我妈的医药费,帮我还我爸的赌债,他说让我把兼职辞掉,好好找一份正经工作,他说这些钱算是他借我的,不算利息,什么时候还都行!”阿简的目光有些呆滞,声音也机械得听不出任何的感情。
“他没逼我做过什么,从来也没有,可是,这么一大笔钱,我能怎么还,就算钱我还得起,可是情我也还不了!”阿简又抹了一把眼泪,“所以,是我主动找上他的,是我自愿的,我能给他的只能是这个了!”
说到这,阿简眼泪汪汪地抬起眼看她,“筱晴,我知道我自己完了,可是如今到了这一步,我退不了了,真的退不了了!”
杜筱晴沉默着,她有些为刚刚那一巴掌后悔,可是尽管这样,她还是觉得,阿简即使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也不足以让她出卖自己的灵魂去换取钱财,她甚至都能预见到,阿简即将走的路,前方是怎样的深渊!
聪明诡谲如乔林,大学刚刚毕业、还不谙世事的阿简又怎么是他的对手?他可以不用巧取豪夺的方式,就轻易地让阿简心甘情愿地臣服在他的脚下,并且还带着感恩地奉献出自己的一切,这个男人,真的很复杂!
可这一切,她没法对阿简说。不知不觉间,她的脸上也布满了一些横七竖八的泪痕,她抬手抹上脸,胡乱地将泪痕擦掉。
向前走两步,轻轻地环住阿简的肩膀,感受着阿简的颤抖,杜筱晴的心像刀绞一样。
“阿简……”杜筱晴刚一张口,眼泪就又冲了出来,她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说了一句,“未来的路还很长……你好好的吧!”
松开阿简,杜筱晴转身往餐厅里走去,经过转角时,杜筱晴停下,使劲抹了抹自己的脸颊,又拍了拍。
餐厅里,林乔看着随着杜筱晴的身影刚刚起身离去的阿简,转头看着乔林。
“哥,你的事我从来也没插过嘴,只是……这一次,你还是小心些吧,如果让嫂子知道了,估计你就糟糕了!”林乔垂着眼眸,虽然是兄妹,有些话她也不能说太多。
乔林掏出一根烟塞进嘴里,点上,吐出一个眼圈,这才透过缭绕的烟雾看向自己的妹妹,“放心吧,哥有分寸!”转移话题问着:“旭东那小子,对你怎么样?”
见他提起尹旭东,林乔又露出了羞涩的神情,“旭东哥他对我很好啊!”
乔林身体向后靠,眼神幽深不见底,点点头,“那就好。”
杜筱晴回到座位上时,那对兄妹都已经放下了餐具。
林乔看着回来的杜筱晴,笑着说:“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差点出去找你了!”
杜筱晴笑笑,没说话。她的眼睛还能看出有一点点红,脸色也很差,一看就知道情绪不对。
阿简也紧随着他走了回来,虽然她已经仔细地补过妆,可那几个指印还是若隐若现。
林乔有些狐疑地看看阿简,又看看身边的杜筱晴,终于什么都没说。
乔林也冷眼旁观着两个女孩子,眼眸越加深邃。
“我吃饱了!”杜筱晴将面前的餐具一推。
林乔看向对面的阿简,阿简笑笑,“我也吃饱了。”
林乔开口,“那我们走吧?”
几个人分别道了再见,林乔开着车送杜筱晴回家。
路上,行进了一段,杜筱晴指着前面的路口说:“林乔,你在前面把我放下就行,我打车回去。”
林乔笑笑,“我把你拐出来的,不安全送到家,向东哥会怪我的!”
杜筱晴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说话。
车子一路行驶到水榭居的路口,林乔把车停下,解开安全带,转头看着杜筱晴,“筱晴,陪我逛了一天,你看起来好累,回去好好歇歇吧!”
杜筱晴因为阿简的事,确实也兴致不高,听她这么说,也没说什么,点点头打开车门就要下去。
“哎,筱晴……”林乔一把拉住了她。
杜筱晴回过头,看见林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杜筱晴挑挑眉,看着她,以为她要问阿简的事,毕竟她们俩表现得那么明显,若是看不出来实在太傻。
结果,林乔却吞吞吐吐地说,“那个,筱晴……其实向东哥,向东哥他很好的,而且,我看他看你的眼神,是真的很在乎你的!所以,你一定要相信他,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相信他!”
杜筱晴有些纳闷,林乔这几句话说的莫名其妙,她想问问,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况且,心绪这么烦乱,也没心思细想,只是点点头,冲着她笑笑,扬扬手上的那只戒指礼盒,“林乔,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转头,开了车门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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