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十有五年而笄,却也有提前行礼的,我猜测着李椒如此急切在我刚满十四岁就要给我行及笄礼多半是因为怕自己活不到明年,心下到底黯然,我对古代这些复杂繁琐的礼仪知道的并不多,却也知道李椒是竭尽全力要将数年父爱的空缺弥补给我,比如此时李家嫡长孙女盛大的及笄礼。
司仪冗长而无语调起伏的祝词让某个一大早就被拖出被窝梳妆打扮的人昏昏欲睡,直到司书轻轻推了我一把,我才恍然回神,上前两步,跪上锦垫,玉儿母亲早亡,帮我束发簪笄的是李椒的大嫂戚氏,一个很是温柔可亲的女人。
戚氏动作温柔利落,很快就帮我挽好了发髻,将那支金光闪闪的笄簪了上去,又从丫鬟托着的托盘中拿起一柄小巧的金如意放到我手心,“愿吾儿玉娘如意安泰,一生顺遂”。
“玉娘谢大伯母,”我顺着她的搀扶站了起来,看向立于一旁的李椒,他眸光如水,荡漾的是疼宠,也是追忆——
李家老爷子发话,“各位请入席,用些酒菜,招待不周,还望各位多多谅解”。
来客纷纷客气回应,在丫鬟小厮的带领下慢慢散去,李老爷子已年过五十,精神矍铄,加上身材高大威猛,当真是应了那句虎背熊腰猿臂鹰目,几步下了主座来到我身边,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颇有些感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你们都给老夫好好照顾着!”
一群老少夫人皆都应声,老爷子似乎还想再说两句,却咽了下去,朝外厅而去。
“玉娘,跟你的伯母婶娘们去内院招呼各位小姐夫人们,不可失礼”。
“是”。
戚氏上前拉住我的胳膊,“二弟放心,我李家单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怎么也委屈不了她”。
李椒笑着一揖手,“那就麻烦大嫂了”。
一屋子女人也跟着笑了,当然这笑中有多少愉悦,多少艳羡,多少落寂就另当别论了。
李老爷子位居代郡太守,里里外外都尊称一声老将军,下面三个儿子,李椒是个小混混不算,老大老三据说也领着武职,混的相当不错,李家在长安也算得一个望族,不想到了第三代却出问题了,前前后后就玉儿一支独秀,还是个女女圭女圭,老大家的艳娘还是戚氏从旁支领养的,好吧,估计这一屋子的女人都急巴了眼了。
那些夫人小姐,我自然是一个都不认得,不过这一年来学的东西到底没算白学,加上戚氏照应,倒也游刃有余,当然就是无聊了一点,老三媳妇钱氏是个王熙凤式的人物,见我有不耐之色,吩咐司书带去透透风,我自然求之不得,忙不迭的应了。
那时候看各种言情武侠小说,每每猪脚出来透风总会遇上那么一两个帅哥,如果是在帅哥情种层出不穷的大清朝的话可能还能遇上个三四个,在某人偷偷**时,果然“艳遇”不失某人所望的出现了——
而当某人发现某个虎头虎脑的小破孩不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女圭女圭,而是一个相貌平平,甚至可以说有点丑陋的女女圭女圭时,那绝对是不止一点两点郁闷的,一郁闷反应就慢了些,眼睁睁看着某个女女圭女圭快速擦掉泪水,咧开一个傻乎乎的笑,“姐姐,你是谁?我没见过你”。
我看了看她的衣服打扮,估模着应该是哪个夫人带来的小姐了,当下很是虚伪的装作亲切无比去模她的头,“我是李玉娘,今天行及笄礼的那个”。
她恍然,“是李姐姐啊,我是程婴华,我爷爷是长乐宫卫尉,跟李爷爷很要好呢”。
司书小声开口,“小姐,是程老将军的孙女”。
能称得上老将军,又跟李老爷子交情好,某人自然不敢怠慢,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切,“婴华在这做什么?怎么不去跟那些姐妹们玩?”
“她们都不理我,说我笨,还说我,说我——”
我体贴一笑,“她们不理婴华,婴华也不要理她们,姐姐带婴华去吃好吃的”。
小姑娘高兴了,于是某人也高兴了,两个人高高兴兴吃了起来,小姑娘果然有点笨,举止之间毫无世家小姐的优雅风流之态,比某这半路出家的还不如,不过一点甜汤点心,吃的满脸满手满身都是,好吧,不知道她娘见了会不会找某这罪魁祸首算账啊?
正在纠结间,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急了,“司书,快帮程小姐整理下衣物,派人去找套干净衣服来”。
等司书将小姑娘的衣服清理的稍微能见人了一点,那脚步声已到了跟前,却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在这冬日满头的汗,见了小姑娘舒了口气,“婴华,怎么跑这里来了?娘都快急死了”。
小姑娘心虚了,“我跟叶儿说了”。
那少年见妹妹无恙,这才发觉还有他人的存在,抱拳行礼,我起身微微一福,“玉娘见过程少爷”。
“小——小姐,客气,客气了——”
我讶然看向一语三结的程小朋友,话说这是神马情况?
估计长安如某人般直愣愣盯人的大家小姐不多,程小朋友本就红扑扑的脸更红了,胡乱一抱拳,拉着自家妹妹掉头就跑,我被他弄的模不着头脑,“司书,他怎么了?”
司书抿嘴笑道,“小姐,这位程少爷出了名的腼腆,一见陌生女子就说不出话,连见了家里面生的丫鬟都是这般模样”。
纯情的小男生啊,可惜长的不帅,否则是多好一潜力股啊,某人暗暗惋惜。
“小姐,还是回去吧,大夫人她们该等急了”。
我点头,扶着她的手慢慢往回走。
“玉娘——”
我顿住脚步看向急急而来的李椒,再度惋惜,哎,为毛这人来了一个又一个,就没来个风华绝代的潜力股呢?
“皇上来了,要见你”。
我头皮一阵发麻,皇上?那位说某人不堪入目的**皇帝?
“别怕,皇上孩子心性,不会为难你的”。
我怨念了,要是他认出来了,为不为难实在很难说的啊!
李椒挥退司书,从袖中拿出一条透明的丝带,呃,那丝带有点眼熟,貌似就是他用来哄某人跟他回家,又用来捆住卫家小二郎逼某人就范的那条。
“玉娘,这是我花间派的信物,以后只可留给你的弟子,花间派一代只传一人,日后收徒要谨慎”。
透明的丝带在阳光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我伸手碰了碰,冰凉,却柔滑如锦缎。
李椒内力一吐,那丝带竟然绷的笔直,转瞬又绵软如水波,李椒手腕微动便是花间剑法第十式繁花似锦,传说中的剑气直逼我面门,我急速后退,等稳住心神,只见四周松针簌簌不绝落下——
他走近,近乎虔诚的将丝带两端缠到我双臂,大红的衣裙将丝带衬出淡淡的绯色,看上去和普通的绸带没什么两样。
李椒满意的理了理我的衣服,“花间派还是该收女弟子,裁云本就该这般挽着,才能衬出我花间弟子出水芙蕖之态”。
“裁云?”
李椒宠溺一笑,“裁云为衣,花间派始祖原是个美貌女子,平生引以为豪的不是武功才学,而是容貌,这裁云便是她费尽心思找来世间难寻的冰蚕丝,命巧匠做成,挽于双臂,配上曳地长裙,摇曳生姿,不知倾倒多少男子——”
我看着自己的长长的裙摆,恍惚想起李椒说过我总有一天要感激他,是的,我会感激他,何言玉从来都是个虚荣的小女人,喜欢的从来都是美食美衣美人,那个苍白瘦弱脏兮兮的玉儿从来都不是我何言玉……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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