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时周秀娘同学顺着卫三郎的梯子往下爬,那也就啥事都没了,奈何某人最近被皇后娘娘宠的有些找不着北了,于是周女士也原样哼了一声,“二姐儿,就算你爹不是大将军大司马,你也不用软成这样子吧?”
卫大郎最先变了脸色,“小孩子毛躁,偏你扯那么多!”
周秀娘对卫大郎的殷勤自然也有点数,心中早憋了一口气,这句训斥无疑就是在心头那口气上加了一把火,当下尖声道,“你有本事对着外人嚷去,我好欺负是吧?”
卫大郎脸色变了又变,却没有继续开口训斥,卫老夫人脸色也不大好,“秀娘,好好的吃饭,你又寻什么由头?”
“娘,明明是她欺负我们弱妇弱子,你没看到二姐儿脸都白了吗?”。
“住口!”
卫老夫人动怒,周秀娘倒也不敢怎样,只怨毒无—无—错—小说比的看了一眼何某人。
何某人本就恹恹,见了这一幕未免堵心,恨不得先剁了周秀娘,再阉了卫大郎,再装鬼狠狠吓一顿二姐儿……
在某人心头邪恶心思不断时,卫大将军伸手握住她的手,“言儿,别为了旁人烦恼”。
某人回过神来,伸手扶了扶额头,微微一笑,低下头吃东西,脑子却飞速运转开来,何某人虽在大汉的染缸了染了近二十年,思想作风已改变了很多,骨子里却还是那个娇惯浪漫的二十一世纪高材生,曾经向往无数次的江湖侠侣携手梦。虽因小十七同学福薄,没有实现,而小十七同学的死。虽是何某人心中永远的痛,却也是何某人心底永远不会染尘的完美,每每受气每每不顺心免不了便要拿出来对比一番,如果当初不是她牵扯不断回了长安会如何如何……
何某人每每想起小十七,总是会牵起一抹温柔怀念又带着淡淡伤怀淡淡愧疚的笑容,卫大将军早已成精,自是一目了然。虽说不太介意,到底也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介意,当下狠狠捏了某人一下。“言儿,这河豚做的极好,尝尝?”
何某人当即变了脸色,“是谁要吃河豚的?”
卫大将军肠子都悔青了。河豚味美却有毒。剔除不干净往往能要人的命,大户人家每每便有专门试吃河豚的人,奈何某人就是看不惯这种轻贱人命的事,一当家首先废除的便是吃河豚这一项,奈何自家娘亲最喜河豚,他调停了半天,也只得娘亲答应以后吃还是吃,但不说出来。反正某人没吃过,也吃不出是什么东西。今天竟然被他自毁长城……
卫大将军欲哭无泪时,何某人脑子早已转了十八个弯,自然也就想明白了,勾起嘴角冷冷一笑,示意玲珑帮她盛了碗河豚,动作极快的吃了下去,然后再示意她盛,再吃,再盛,正准备再吃时,却被自家夫君拦住,“言儿,不可多吃”。
何某人神色清冷,苍白的脸上光华更胜,疏离清冷,也不多说,乖乖放下筷子,卫大将军知道她神色不对,却不知该说什么,叹了口气,递上热水。
卫三郎同学除了打趣逗笑外,基本上便只剩了偷窥自家二哥一件事,这边的动静自是瞧个一清二楚,他也不赞成吃河豚,可是自家娘亲爱吃,他认为也没什么,毕竟这世上多的是为了那点钱财争前恐后试吃的人,你不给他机会,他还跟你急,何某人在有些方面总是固执的可笑。
何某人自然不知道卫家三郎在月复诽自己可笑,只专注于自己与这世界的格格不入,之前在韩某人身边,韩某人虽喜打击嘲笑她,在小节上却从不跟她计较,甚至她与卫家二郎,司马迁,东方朔来往密切,他也只不爽的打击几句,却从不会干涉,之后更是亲手将十七送到她身边,只为她展颜一笑,所以她从未觉得自己与别人不同,到了太原,郭解好不容易找回失散多年的外孙女,容着她到处胡闹,甚至她要给慕流风喂药他也在旁边做帮凶,就怕委屈了她,所以她更没有半点违和感,在匈奴,伊稚斜大单于喜爱独立特行的女子,每每她言行过分收到的都是赞美欣赏,到了这却处处显得独立独行,处处不容于卫家诸人,处处与主流格格不入,是因为她是穿越人,还是因为,没有一个足够强大足够宠她的人……
卫大将军很惶恐,因为他虽看出自家娘子神色不对,却对她脑子里转些什么没有丝毫概念,生怕她又钻牛角尖,遂示意霍光引开他家娘子的注意力。
霍小弟很上道,轻声细语开口,“舅母,你吃饱了?”
何某人依旧坚持当年孩子是最无辜最可爱最不能伤害一类人的观点,一见是霍小弟,勉强压下郁色,笑了笑,嗯了一声。
“舅母,今日光儿读到君子五德,温良恭俭让,做到这五点便可称君子了吗?”。
“君子之道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做到温良恭俭让很容易,做到仁知勇,却太不容易,你舅舅可称仁,东方朔可称智,你大哥可称勇,可惜你舅舅无勇,东方朔无仁,你大哥无知,都算不得君子”。
霍小弟下意识反驳,“大哥很聪明”。
“知与聪明不同,你大哥聪明却看不开看不透,越是聪明便越是痛苦,与知相距甚远”。
霍大少不悦,“仁知勇,你又做到几点?”
何某人幽幽一叹,“我在外有善名,却是伪善,与仁相距甚远,空称聪慧多才,却比你还看不开,而勇,我这辈子最欠缺的便是勇,怕冷怕疼怕苦怕死,怕孤单怕寂寞怕——”
卫大将军不忍握住她的手,“那东方先生又如何不仁了?”
“他自负知悉天地玄机,笑看世人挣扎痛苦,他自云淡风轻笑携美人名酒,又如何算得仁?”
“那言儿说谁可称得上君子?”
“司马迁——”何某人再度幽幽一叹,“昔日我在含章殿,最喜的便是去石渠阁陪他读书挥毫,他虽为小小一史官,却怜悯苍生,认定心中所求便一意追求,有挫折险阻也不会轻易退却,又不似我立足个人恩怨情仇,他看的是古今,是天下,那时候韩嫣最是不喜我跟在他身后做书童,帮他研墨理书,却不知能给他做书童,是我几辈子都难修来的”。
卫大将军黑线,娘子啊,你确定你这不是盲目崇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