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见女儿苏芷娟被樊齐甫带走,苏清竹顿时瘫软在地,此刻已如风中残烛一般,显得奄奄一息。
所有人都静静围在一旁,面如土灰,江氏姐妹三人更将苏清竹轻轻扶起,温柔擦拭着她满脸血迹,尽管她们深知,苏清竹已命不长久。
“彭……彭先生,道长……害你们受此牵连,是我之罪。果……果然,我不应在此久留,眼……眼下却害了这么多人……”身处如此境地,苏清竹还表现出极为愧疚之意。
“不是……苏姑娘,是我们无用,不能护得你们母女安危,你现在…”彭良低沉道。
“是啊,我快死了。”苏清竹神情坦然,一滴血泪,从眼角缓缓淌下。
“你需要我们为你做什么,尽管吩咐。”仲玄道长由衷问道。
“道长,我苏清竹此生罪孽太重,死不足惜,只是我女儿……却要随我一同受苦……现下她被老鬼带回冬阴宗去,身陷水深火热之中,我只求……我只求诸位日后能将她救出,让她过上逍遥自由的生活,我……我泉下有知,定当叩谢诸位!”苏清竹气若游丝,一字字迸出,等同于临终托付。
尽管如此,在场诸人却仍脸露忧色,无一应声。
实则仲玄道长、彭良、豹牙、赵虎、童百颜等,又何尝不是极具正义感的豪迈爽快之辈,但同时他们也信守承诺,绝不乱夸海口,尤其是面对这种死者托付,更是慎之又慎。毕竟对他们而言,要去冬阴宗救出苏芷娟,并非只是任务艰巨,而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一件事,就像一只蚂蚁说要踩死大象,完全是荒唐无稽,蚂蚁只能是蚂蚁,永远被人踩在脚底。
苏清竹亦能看出众人心思,但在她眼中,依然还包含着坚持与奢望。
“我答应你。”一个声音,突然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出。
陆彦穿过人群,来到苏清竹身前,紧握住她那双早已冰凉的玉手。
“陆彦?!”彭良惊叹道。
“怎么是这个人,他在说什么啊?”范懿大声呼道。
“陆彦,你……你又乱说话!”豹牙受伤虽重,还是对陆彦叱道。
只有苏清竹,将陆彦这话清楚听入心中,显出满意微笑。当她慢慢合上眼时,透过泪花,看到面前模糊一片,就好像已不是陆彦,而是一束光芒,一种希望,令她万分温暖。
“陆彦,多谢!”当说完这句时,苏清竹两手轻轻垂下,整个人,就像瞬间凋零的鲜花,但却依然如此美艳、如此清澈,似乎她未离开世间,只是灵魂穿入了天际一般。
陆彦并未哭泣,而是站起身来,沉思不语。
对他来说,苏氏母女,已不单单是恩人,而更是亲人,所以当他方才答应苏清竹要去冬阴宗救出苏芷娟的一刻,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未能拯救苏清竹,只因自己力量不够,故而等到踏入冬阴宗大门时,必须要拥有压倒一切的实力,否则,悲剧只会再次上演。
即便冬阴宗强到难以估量,门下高手不计其数,但答应死者的承诺,以及苏芷娟本身的意义,都已使自己没有退路可言。这条路,就算布满荆棘、危难重重,也要迈步冲向尽头,决不退缩!
不知为何,此刻又忽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就像在告别地上的死者。血腥、杀戮的一天,就在雨声中悄然落幕……
……
次日清晨,仲玄道长将苏清竹及一批死者遗体皆葬在后山坟地里,除了伤势过重的豹牙外,其余诸人,全部都已到场。仲玄道长又作了一场法事,众人纷纷拜祭,这才一切告终。
等回到枯叶道观,只剩仲玄道长、彭良,豹牙,以及范懿和乐长孙等一批弟子时,仲玄道长才对陆彦郑重其事地问道:
“陆彦,你想清楚了?”
“是啊!那个他妈的什么冬阴宗,我到时定要杀它个片甲不留,救出娟儿!”陆彦依然愤恨不已,故意学童百颜的口吻吼道。
“啊?就凭你?”范懿指着陆彦,一阵狂笑,“你连我都打不过,竟要去挑战冬阴宗,蠢蛋!你知冬阴宗是什么来头么?”
“范懿,你看好了,三年,不出三年,我陆彦定要踹开冬阴宗的大门,将娟儿带回来!”陆彦神色凝重,却是信心满满。
仲玄道长摆摆手,示意两人莫再嚷嚷。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必尽力要去做到。冬阴宗虽强,但凡事总有意外,况且从昨日一战看来,陆彦,在你身上,也确实有些不寻常之处。”
“哦?道长此话何意?”半躺在木床上的豹牙问道。
“诸位都还记得,我们在与樊齐甫拼斗之时,曾亲耳听到他说,陆彦习得一净化道术,更还将心极修炼至二层,樊齐甫修为甚高,他的断言一定不假,所以我想请陆彦来说,关于这些,究竟是何来龙去脉。”
“对了,还有你那把木剑,我见你用它挡下了樊齐甫的道术,这木剑又是什么?”彭良跟着问道。
陆彦心知无法再瞒,索性就将知秋和偶遇藏地泥佛,以及苏清竹传他“斗魔心法”之事,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众人当闻陆彦近期居然有如此多奇遇,不仅异常愕然,范懿和乐长孙等人,除了惊讶外,更是满腔的嫉妒和羡慕。
随后,陆彦取出知秋,让众人一一去试,果然就如陆彦所说,即便是豹牙,都无法将它从鞘内拔出,知秋纹丝不动,仿佛受魔力保护。
“这木剑……究竟是什么奇物?”连番尝试后,彭良最后惊叹道。
“行了,先不必管这些无聊琐事,还是说说冬阴宗吧。陆彦,你日后既要去冬阴宗救那女孩,你就必要对冬阴宗有充分了解,你可知道,冬阴宗是什么门派,他们门内的高手,又是哪些人么?”豹牙忽对陆彦道。
“我只知道,它们在域外。”陆彦回答得干脆利落。
“只知这点,有个屁用!听好了,我来告诉你,你听完可别吓得尿裤子。冬阴宗,不止是域外,更是当世最大的宗门之一,便是四大道会,都要对他们避讳三分。就如你昨日所见,他们擅使一些邪门道术和法阵,门内道术高手众多。抓走女孩的那个老鬼,是他们宗门的两大护法长老之一,修为至少是造化境级别的,在过去,面对这样的敌人我们可是连想都不敢去想,但真正恐怖,令你那狗屁承诺沦为儿戏的,是他们冬阴宗的宗主,我问你,你是否听过,当世的十大天命?”
“没听过。”陆彦仍是面无表情。
“十年前,天殷王朝曾办过一次‘天下道武大会’,所邀请的,皆是当时最为顶尖的道武两境高手,除丰厚奖赏外,朝廷还特别赐予这次大会最强十人每人一个封号,而这最强十人,即被号为‘十天命’,意为天命所向,分别是一神二武三皇四圣,可以说,这十个人,代表了当世最至高无上的修为境界,而除那个‘神’以外,其余九人,实力都在伯仲之间。我前面所说的冬阴宗宗主,正是十天命中的四圣之一,‘鬼圣’李狱!”
“啊……”当见豹牙如此慎重地告知他这些,陆彦方才心头一震。
“除‘鬼圣’李狱外,还有我们朝中的伏屠伏太师,同样身为十天命之一,即是三皇中的‘武皇’。陆彦,若非亲眼所见,你必无法想象他们的神通之能。所以你说要去救那丫头,实在是前途漫漫,如赴火海。好在他们想要那丫头去做他们的圣女,性命应当是无忧的。”彭良边叹边补充道。
事实上,在场诸人,无一人认为陆彦能成功将苏芷娟救出,在他们看来,陆彦即便日后修炼有成,但真要踏足冬阴宗,和去寻死也无甚差别。
“原来如此。里长,道长,大叔,我懂了!看来若想救出娟儿,我就必要比那十天命更强!好,一言为定!”不知为何,陆彦竟是丝毫不惧,反而顿感内心火热,显露出坚定、自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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