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花厅时,听到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声,若水心蓦地下沉,急忙推开人群进去,却见客房房门大开着,地上躺着个衣裳不整的年轻男子,额头上潺潺流着鲜血。而沈白绢则像是傻了一样跌坐在男子旁边,衣裳被扯开,露出里面一抹香肩,手中还拿着块沾染了鲜血的砚台。
若水立即猜测到可能发生了什么,见周围人只是指指点点,甚至还有掩嘴偷笑的,气恼之下连自己怀着身孕都顾不上,用力推开人群,朝着呆傻在原地的沈白绢喝道,“白绢,你还愣在那里干嘛,快起来!”而一旁罗紫眼疾手快,迅速上前为沈白绢将披风拉好。
沈白绢这才蓦地回神,眼底有茫然和恐惧,在看到若水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在房内换衣服,不知道怎么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沈白绢着实吓得不轻,她都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若水脸色越发阴沉难看,沈白绢不说还好,这越说只会越让人知道屋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事,这样日后想要将事情掩盖过去将变得更加困难,因此只沉声道,“这事我自会为你做主,你赶紧来我身边站好!”沈白绢并非蠢人,方才是实在被吓坏了,乱了心智,如今听若水这样一说,也知道事情非要这样处理不可,赶紧乖乖站到她身旁去。
片刻后,外头又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却是周可竹和夜静两人相携而来,周可竹在看到地上躺着的男子时,惊叫一声,立即扑过去喊道,“二哥,你怎么了!”发现周洪伟躺在血泊中,吓得唇角不住颤抖。
若水在夜静进屋后探究如毒蛇般的眼神便没有离过她,明明是两人一起到客房换衣裳的,方才夜静怎么不在,反而让一个男子进屋了?可是夜静面上不解的神情不似作假,一时间叫若水也猜不透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就黑如锅底的脸色,在听到周可竹喊地上男人“二哥”时又沉了几分。如果是下人,大不了拖出去打死就算了,可偏偏是周家少爷,那这事可就棘手了。
若水脑中飞速转动着,想要想法子将这事遮掩过去,奈何越是着急越想不出主意来。就在这时,外头又传来些许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却见周家老爷、周夫人和一群人周家人赶到客房,周老爷见状剑眉紧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周老爷周夫人身后那个美貌的中年女子却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周洪伟抱在怀中,眼泪唰唰下来,“我的孩子,怎么会这样,刚刚还好好的。“说着抬头向周老爷道,”老爷,你可要为洪伟做主啊,指不定是这府里谁要害他!“
夜萱面色淡淡,心中却已经嗤笑不已,大凡大家族,谁家没点勾心斗角,嫡庶之争的。这些都再正常不过,可到底是家丑,私底下斗来斗去也就算了,若是放在台面上说,那就损了整个家族的颜面。这周老爷妾室林氏是个没眼色的,还没搞清楚事情的经过,便混乱当着众人的面哭诉,实在是不够高明。
周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冷冷道,“老爷,我看还是先请大夫过来为洪伟查看伤口要紧,其他人就随管家去前厅喝口茶压压惊。”周夫人心里虽然有气,但到底还是理智的,这就将闲杂人屏退,不让事态继续扩大。
不过片刻,那些无关之人便已经被管家“请”出客房,大夫也匆匆赶来,为周洪伟查看伤口后道,“周少爷的伤口并无性命之忧,不过……”大夫顿了度又道,“不过这额面怕是要留疤了。”沈白绢在惊恐之下,下手尤为重,在周洪伟头上砸下个长达一寸的口子,从眉毛上下横穿,看着十分骇人。
“怎么会!”林氏已经激动地大喊起来,不善的眼神落在周可竹身上,“可竹,今日洪伟是帮着你在前厅招呼客人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在后院客房中,还受了重伤,你必须要给个交代!”
周可竹是周夫人的小女,乃是周老爷嫡出的女儿,在府中地位甚至比周洪伟都要高许多,这一切只因林氏自己是个妾室,周洪伟是个庶出的。林氏本就将周夫人和她的一双儿女视若敌人,今日出了这么一遭,自然将过错全怪在周可竹身上,颇有些不依不挠的意思。
周可竹毕竟是个小姑娘,被林氏这么声色俱厉地呵斥,脸色便是一白,周夫人见状将女儿护在身后,沉声道,“可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且慢慢说来。”
周可竹呢喃着开口,“我也不是很清楚……方才白绢落水,夜静将她从水中救了出来,我带她们俩来客房换衣裳。”顿了顿又道,“可是丫鬟给夜静拿的衣裳尺寸太小,我便带夜静去我房里找别的衣裳,然后回来,回来便见到……”周可竹说到这里,瞧了眼脸色苍白的沈白绢,还是如实道,“二哥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白绢也是衣裳不整地坐在旁边。”
林氏听罢凌厉的眼神朝沈白绢看过去,狠声道,“这么说是你伤了我家洪伟了?”沈家在霍城也是大户人家,只是跟数一数二的周家比起来到底不算什么,林氏向来心高气傲,自然不会将小小沈家放在眼里。
沈白绢身子如筛子般抖了抖,嘴唇颤抖,声音带着骇然,“不,不是我,我在房内换衣裳,没想到他突然冲进来……不是我主动惹事的,是他突然把我抱住。”沈白绢说到后面,脸色已经苍白地如同白纸,脆弱地仿佛一捅就会破掉。
“胡说!”那头林氏听罢脸上蓦地出现怒色,动作极快地上前就给了沈白绢一巴掌,“你的意思是我家洪伟非礼你在先了?”打完尤觉不够,狠声道,“想嫁洪伟的女子足够踏破周家门楣了,就你这样的家世和姿色还不配!”
沈白绢被打得懵在原地,只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氏,若水面上气得闪过一抹潮红,在她看来,林氏这般不给沈白绢脸面,跟打她脸没什么区别,因此用冷到足够结冰的声音说道,“你还没问清青红皂白,凭什么可以动手打人,难道周家的人就可以不讲道理吗?”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指责我!”林氏到底只是个妾室,平时家族之间交流的宴会她参加的不多,自然不知道若水的身份。但周夫人却是知道的,她上前一步呵斥道,“齐府若主子说的有理,你不该没理清事情就打人,你且给我退下!”
周夫人精明地将若水的身份点出,林氏听到齐府的名头也是吓得一唬,即便周家在霍城可以横着走的话,在首富齐府面前也不得不收敛着些,齐天磊看似年轻和善,但是他能如此迅速发展至此,谁知道背地里没有些雷霆手段。
若水见状冷哼一声,“白绢已经说过了,是你周家少爷非礼她在先,她打人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错并不在她。”
林氏语气一窒,但还兀自做着挣扎,“洪伟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来。”说着两眼迅速泛上光亮,朝着周家老爷道,“老爷,洪伟的为人你也是知道的,他断断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啊!”
周家老爷眼神深了深,周洪伟平时确实鲜少近,甚至到如此年纪连个同房丫头都没收过。要说周洪伟先非礼沈白绢,更何况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周可竹的及笄宴会上出事,他其实也是不信的,这期间或许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周洪伟并非周夫人亲生,她本也可以不用出全力护着他,但此事到底关乎周家的颜面,因此她还是道,“我看此事,还是等洪伟醒来再说,也不能全听沈小姐一面之词。”
众人都觉得有理,若水心中虽然不满,但周夫人说得滴水不漏,她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因此冷哼一声,便随着众人一起到花厅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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