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柳弱风几乎已经泣不成声了,那柔弱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若水咬牙切齿,似乎并不打算就此作罢。
“若姐姐,柳妹妹也是无心之失,你就不要跟她计较了吧?”夜萱抢在若水之前开口。
若水哪是那么好说话之人,只冷笑一声道,“夜氏,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你当真以为老爷宠着你,我便怕了你么!”
若水显然气急,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常年优渥的生活让她身上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她随身携带的丫鬟纷纷低下头,吓得大气不敢出,可见平时被收拾惯了。柳弱风靠在夜萱身旁,像一只寻找庇护的小鸟般可怜。
夜萱眼神冷了冷,笑道,“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老爷诸事繁忙,应当不喜欢自家后院起火,若是这儿闹起来,事情传到他耳中,不知老爷会做何感想?”夜萱顿了顿,很快又恍然大悟道,“不过想来妹妹的担心是多余的,老爷这几日都宿在宦佩妹妹院子里,宦佩妹妹又不是个爱嚼舌根的,想必老爷是不会知晓的。”
夜萱这些话像把匕首一样插进若水的胸口,让她感到撕裂般的疼痛。她虽然心思歹毒,但对齐天磊却是真心爱慕,齐天磊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她的情绪。她只知道齐天磊冷淡了自己,却不知是因为他从夜萱那里得到了好法子,不需要再蓄意讨好若家的缘故。
这几日她派人去请了齐天磊许多回,他却都不管不顾去了宦佩院子里,这让若水恨得咬牙切齿!若水瞧见夜萱脸上淡然的笑意和笃定,恨不得上前将她整个人撕裂,语气中带着藏不住的杀意,“夜氏,你不要太过分了,真当我若水是可以任你拿捏的吗!”
夜萱伸手将一缕发丝撩到耳后,眼中的光芒更甚,却是散发出足以将人燃烧的炙热温度,“我并不想将姐姐怎样,只是想劝姐姐得饶人处且饶人。姐姐如此怒气冲冲,难道还想跟当初一样,派人偷袭或暗杀不成?”
夜萱此言一出,若水心中大骇,当初元宵节夜晚偷袭,丁雄那家伙做得不够干净利索,留下了不少线索,只要有心人就能很快找出。事情过了这么久,夜萱从未提过,若水还以为她是被蒙蔽过去,却没想到对方只是隐忍不发罢了。
这样一想着,若水又突然忆起丁雄那家伙已经有三日未出现在府中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他该不会已经……
想到这里,若水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了,狠狠瞪了眼夜萱和柳弱风,丢下狠话,“今日我还有事要做,暂且不与你们计较,我们且走着瞧!”
“姐姐,你如今为了我得罪若姐姐,妹妹真是心中不安……”若水走后,柳弱风一脸感激地拉着夜萱的手,言语恳切,眼底还有泪光在闪动。
夜萱不着痕迹地抽出被柳弱风握着的手,眼底有疏离的意味,“即便不是为你,若水也是要来找我麻烦的,所以你不必客气。”从她夜萱夺了若水的中馈之权后,她们俩就再无握手言和的那一天,这点夜萱比谁都清楚。
柳弱风的表情有点怪异,似乎在犹豫思考,过了片刻才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夜姐姐,你近日是不是在找一个人?”
夜萱心思一动,从上回出事后,夜萱留神寻找,却始终没能找到那个人的下落,难道柳弱风知道?夜萱心里疑惑,面上却并不表示有多热切,“妹妹说什么,夜氏听不懂。”
柳弱风咬咬牙,还在犹豫的档口,却听余氏的贴身丫鬟上前通报,“表小姐,夫人让你回去下,说是有件事忘了跟你交代……”
柳弱风点点头,却在经过夜萱身侧的时候顿住脚步,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此处离余姐姐院子如此近,方才若姐姐为难我,也不见余姐姐出来相助,可见弱风并不能将指望放在她身上。所以夜姐姐,请你信我一回,那人就藏在城东一家寺庙中,很快要被转移了,姐姐速度要快!”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夜萱盯着柳弱风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午后,夜萱安静地靠在软榻上,屋内燃烧着沉沉的檀香,叫她昏昏欲睡,就在夜萱快要入睡的前一刻,熙儿快步进入到内室,瞧见她神色的夜萱,心微微往下沉了点,只怕是不好的消息啊……
果然,见熙儿趴到夜萱耳边,小心翼翼地说了几句话,夜萱的脸色变了又变,语气中既有愤怒又有惋惜,“你是说死了?”
“是的小姐,我们的人找到那破庙的时候,那女巫纣娘已经横死在那儿了,死相很惨,像是被人活活烧死一般。”夜萱不放心让下人去找,因此熙儿也是跟着过去的。那纣娘已经被烧得面目模糊,如果不是凭着那异于常人的手指和熟悉的衣裳,熙儿几乎都认不出她来了。
夜萱微微正了正身子,身上的蚕丝小被滑至身下,软趴趴地掉到地上去。她的眼眸在昏暗的室内熠熠生光,嘴上像是自言自语般反问道,“你是说烧死的?那你们怎么找到那间破庙的?”
熙儿似乎也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是啊,那纣娘被烧得都焦黑了,可是那寺庙却完好无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难道那纣娘是被人烧死后丢到寺庙那里去的?”熙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夜萱的食指在软榻边上的扶手上敲了敲,陷入深思之中,“柳弱风的意思是纣娘是被关在寺庙中,而非已经死了……”夜萱微微蹙眉,一时间她竟有些猜不透柳弱风跟自己说这些信息的用意何在。
上回柳弱风将余氏在服用巴戟天的消息隐晦地透露给夜萱,让夜萱能够提前有所准备,从而逃过被余氏陷害的命运。但夜萱也知道柳弱风并非出于善意才帮助自己,而是想要借此和自己成为盟友,好在齐府立足。夜萱并不打算掺合到柳弱风的事情中去,用沉默拒绝了柳弱风。
柳弱风如此精明,按理说该早就知道夜萱的用意,想来不该再在夜萱身上浪费时间的。可今日,她又将纣娘的藏身点如此重要的信息透露给自己,实在是太过奇怪……夜萱歪着头想了许久,也没能想明白其中缘由,索性撩开被子从软榻上下来。
明日就是她的生辰宴会了,夜萱抬头望了眼窗外,天空中不时飘过几朵乌黑的云朵,隐隐有闪电划过的痕迹,夏日里就是如此,午后时常会有暴雨降临。夜萱幽幽叹了口气,心飘乎乎的,隐隐有不安的情绪在无限放大,夜萱知道明日必定不会平静,只是不知道又将发生什么?
翌日,天还微亮,齐府上下便已经忙碌起来了。霍城首富家办宴会,自然是要面面俱到,样样都赶好的来,否则岂不是让人笑话了去。夜萱也是早早地就被熙儿从床上叫起,按在梳妆台前各种捣鼓。
夜萱有些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不经意道,“昨夜外头那么吵,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夜萱向来眠浅,夜里只要有风吹草动就能影响她的睡眠,昨夜府熙熙攘攘,似乎连夜来了不少人的样子。
熙儿手脚麻利地为夜萱梳妆,一边答道,“是郭子青和南部十八个掌事的连夜赶过来,说是来为您庆生,二小姐,现在外头都在传你的面子太大了!”要知道即便是若水,生辰时也没这么大的排场,更不用说让南部那些掌事的来道贺了,这是连齐天磊都没享受过的殊荣。
夜萱微微一愣,但很快想通其中缘由,笑道,“哪里是我面子大,怕是南部运输渠道的问题解决了,和那些官员唠子的条件谈得不错,老爷这才让他们一同回来商量接下来的诸多事宜,并且借此机会庆祝一下罢了。”
“萱儿,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夜萱话语刚落下,就听门口处传来一洪亮的男声,接着齐天磊便快速进入屋内,在看到夜萱的时候眼眸蓦地一亮,夜萱平时鲜少穿显眼的衣裳,今日这正红袍子穿在身上,唇红齿白,眼若星辰,竟美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夜萱微微侧过身子,只淡淡笑了笑,“如此排场,夜氏先谢过老爷了……”面容同平常无异,似乎并不为此而感到十分高兴。
齐天磊实在是太高兴了,以至于忽略了夜萱满含心事的样子,朗声道,“萱儿,你可知道我要到了几成?”齐天磊这话没头没尾的,别人都听不懂其中的意思,夜萱却是明白了,齐天磊会如此,该不会是已经谈成了吧?
齐天磊还没等夜萱回答,自顾自比了个手势,饶是夜萱也不由不露出惊讶的神色,“六成?”
当日夜萱让齐天磊跟南部官员提出要当地药材五成的经营权是最好的打算了,原以为他们必定会讨价还价,能有四成就不错了,却没想到齐天磊居然如此厉害,直接拿下六成之多,这也难怪夜萱如此惊讶,实在是四成跟六成背后代表的利益,相差太多!
齐天磊脸上得意的神情更甚,“那是自然,那些官员自以为聪明还想跟我谈条件,到最后被难民逼得没办法了,还不是得亲自上门请我帮忙,萱儿,这次全是你的功劳啊!”
“能为老爷分忧是妾身的荣幸……”夜萱轻轻应了一声,眼眸中似乎有别样的情绪在闪动,过了片刻她终究还是忍不住月兑口道,“死了多少人?”话出口后她就后悔了,她不该在如此喜庆的时候说这种煞风景的话的。
果然,齐天磊一愣,似乎没想到夜萱会问这样的话,但是好在他也不过是疑惑片刻,并未露出不悦的神色,只是喜悦冷淡了几分,“还好,不过是一百来号人罢了……”
那些官员都如狼似虎,不到最后时刻轻易不会松口的,因此夜萱猜测必定是事态扩大严重,死了不少人之后他们才会病急乱投医,给齐天磊如此优渥的条件。此刻齐天磊面色如常,似乎那些人命微不足道,不知为何,夜萱看到这样的他,心里涨得难受。
齐天磊见夜萱迟迟未开口,过了片刻像是解释般到,“都是些老弱病残之人,即便活着也没有多大意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看到夜萱那样肃然的表情后出言解释。
他能有今日的成就,手上明的暗的血不知道沾了多少。只是他到底不是个完全没有良知的人,行事还是比其他商贾厚道许多,他也向来不做掩饰。只是今日,在夜萱黑白分明的眼眸之中,他却有种想要澄清自己的解释,甚至因为心急,连找到的理由和借口都显得那样拙劣。
“嗯。”
夜萱应着,表情又淡了几分,此时熙儿已经为她描好眉毛,将沉重的花冠带到她头上,金色暗花将她的脸衬得更加雪白,齐天磊不禁又是心神一动,下意识地就将手覆在夜萱手背上,一时间两人皆是无话。
夜萱绞尽脑汁想着要说些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却不想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好在外头很快就有婆子来催促夜萱去佛堂上香成礼,夜萱迅速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老爷,夜氏要先忙去了。”
“嗯。”齐天磊应了一声,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接着也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我也该出去会会宾客了。”说完竟比夜萱更快从屋内离开,!夜萱只觉得脸儿火辣辣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兀自收敛心神。
夜萱来到正厅的时候,余氏已经在那儿招呼着客人,若水站在她身旁,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见夜萱进来朝她点了点头,不知道的人当真要以为她们是姐妹情深了。然而夜萱却将若水眼底的怨恨瞧了个一清二楚。
宴会是极为热闹的,齐天磊坐在主位上,余氏和若水分别坐在他的右侧和左侧,夜萱则挨着余氏坐着,其他女眷分别次坐。夜萱浅浅抿了口酒,直觉有道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不由望过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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