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曼吃了一惊,有些意外道:“有事吗?”
“你现在有时间没有,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对不起,今天李老师他……我心情不是很好,不太想说话,对不起。”
“没关系,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我不会耽误你太久的。”我想着怎么说话最好,“这样吧,我也想回去了,咱们一起吧。”
我见她没有拒绝,便跟着她投币上了公交车,我们挑了最后排的位置坐下,两个人似乎都带着葬礼的余味,相互坐着,却是保持着许久的安静。公车又走了,可是我们却以为车子没有动,感觉世界已经与周遭无关。
“还记得我来军大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你。”跌宕的车子,让我回想起才几天前的开学。记忆犹新。
“说实话,呵呵,我也注意到了你,你很特别。”林曼勉强的笑着附和,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李老师教你们音乐的专业课。是吗?”
“嗯,已经教了一年了。”
“那么,他也是张冰倩的老师是吗?”
“嗯。”林曼看着车窗外的景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回过头来问道:“你也认识张冰倩?”
“我们是高中隔壁班的同学,说起来的话她是我的学姐。”
林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并未回答。
“你跟张冰倩的关系怎么样?我听说除了她自己的舍友,跟你走的还是比较近的?”
“嗯,算是很要好的那一种吧,因为——她人平时就很少跟其他人来往,所以相比之下,我们常在一起,关系也比较亲近,有什么话有什么事都在一起。”
“是不是你这人比较健谈。”
“不是,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们身世都雷同吧,我呢属于比较内向的那一种,她们说双鱼座的人都是这样不知道是不是。反正从小也就没有一个知心朋友,在没有爱的世界里长大的孩子总是少不了会孤僻,呵呵。冰倩她也是,她跟我说了不少心事,比如上了大学就很难能够交到一个知心的人。只是正好,我跟张冰倩都是属于这样的人。”林曼说完撇了撇嘴。
“不会啊,我觉得跟你讲话很舒心。”
“你不用讨好我,你从殡仪馆跟我到这里是不是想问我什么?”
我发觉自己的演技的确很差,每次要套话却早就被人看出破绽:“张冰倩告诉我一些关于她的事情,然后不久以后她就去世了,我很想知道她的死因,知道这些事情的我想只有你。”
“不,我并不知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只想知道,张冰倩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蒋劲天的?”
林曼看着车窗玻璃外,却没有心思再跟我说话,最后我只能强硬的再次重复了一遍他的问话:“那个孩子是不是就是蒋劲天的,而蒋劲天抛弃了她!?”
“不,不是!”林曼的语气让我条件反射的想到了死去了李易,当天李易也就是这个语气来掩饰一切他想掩饰的东西,结果他等到了死亡。我看着她,心里惶惶然的听林曼冉冉的说:“什么都不是,所以你需不要问了,这件事情应该不需要你来参与,它已经属于过去的了就让它过去吧。”
“可是我想知道真相,张冰倩不应该死的不明不白,李老师也应该是这样,还有,你想要是那个孩子……”
“我只能告诉你!”林曼转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那眼神有点渗人:“那孩子是不是蒋劲天的又能说明什么呢?蒋劲天甩了她又能怎么样?够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硬要牵扯进这件事情来,但是我想你还是不要在介入得好,因为这对于你不会有任何的好处!我希望我的这些话没有伤害到你。”
林曼看着我的眼神,让我感觉一种冰凉。只是短短的两次,一望即过,我根本无法看出她的心情。我的心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再次造次的问道:“是蒋劲天甩了她,才让她自杀的是吗?”
“我求你了,翔,别问了行吗?你们男生都这样吗,喜欢追究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还可以干嘛?随意的玩弄女生?是不是都是只在乎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把别人的感情用来开玩笑拿去赌博,只有这样?”突然起来的激动,让我措手不及——为什么林曼突然这么生气的吐出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来?
我看着她压抑不住心头的愤懑,涨得双颊绯红。“不是所有的男生都这样!”
“不是吗?”
“这是你自己一厢……”我本想舌战林曼,蒋劲天的影子突然在我的心头一晃,不禁发虚,到嘴边的话不由得囫囵吞枣的咽下去,随即马上在肚子里腐烂。只是在心头想着刚才林曼莫名其妙的冲动,跟莫名其妙的话语,好像影射到了什么。
林曼轻轻的闭上眼睛,半开的车窗有风游戏。微微轻饶,不胜惬意。
佛曰:风没动,车没动,是我们的心在动。
下了车后,我屁颠屁颠的继续跟在林曼的后面。我尽量控制步伐让自己保持离她不远,却又不靠近。林曼终于憋不住了:“我说,你为什么老是跟着我?”
“对不起,我真的很希望跟你很认真地谈谈。”
“我们刚才不是谈过了吗?”
“我希望你能真心的跟我谈,刚才我们都是在争论,不是在谈话!”
“你!”林曼真的是拿我没办法了吧,但是还是不肯屈服。“反正你不要跟着我了!”
“行,但是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其实我真的只是想跟你说话,并没有恶意!”
“好。那再见!”林曼急于摆月兑我似的,终于徐徐远去。
教室里乱哄哄,打成一片。没有老师的课堂,会是怎样的呢?没有阎罗王的地狱,又是怎样一番风景?
乱,人心乱。慌,人心慌。
因为这堂课原本是李易的专业课,只因学校在一时间根本来不及安排新的老师来代课,是故只能调成了自习。
施尚洁一脸沉闷的用下巴倚在桌子上,同一寝室且又是同桌的刘雁是个活月兑月兑那种“坐不住的人闲不住的嘴巴”,反正不喜欢闷着。所以坐在一边是想说话又不能说,可是又想说,于是一直在一旁龇牙咧嘴。
“想说什么就说吧。”施尚洁喃喃的说。
刘雁被挑中下怀,搭了搭她的肩用一个相当撮劣的开头来搭讪:“洁洁,今天是个晴天啊。”这种气氛下,其实也不应该怎么开始,没有人有心事去关心天气的晴与阴,他们都在阴魂缭绕的苍穹之下,丧失了学习的心。
“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刘雁哭笑不得,自问自答:“那可不得了啊,帅哥全部出洞,寻找他们的猎物来了,如果咱不也钓个杨过,怎么对得起本姑娘小龙女的美貌?”
施尚洁依旧死死的语气:“我拜托你,杨过是个残疾人!”
“呵呵,忘了。”刘雁推了一下眼睛嘟着嘴,诚是有些窘。有意无意的望了一眼坐在后座的辛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突然可大可小的叫了一声。
施尚洁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其实不只她,全班一下子鸦雀无声,都“哦”的一声回过头来。刘雁平时小打小闹惯了,但不是那种神经过敏,神经线搭到电灯泡上的人,不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不会这样大呼小叫,所以向施尚洁只得提起余下的几分力气,喃喃的问道:“又怎么啦?”
刘雁惊魂般的指着愣在后座发愣的豆豆,颤栗着说:“豆豆,你的脸……”
施尚洁蓦地别过头,要不是本有心里准备的,她不敢保证会不会也像刘雁那样叫出来——豆豆的脸上干瘪黑皱,一双发黑凹陷的熊猫眼跟死尸无异。看过去一点精神也没有,像个生了重病的人,恹恹欲睡,没有原来应该有的活力。这张狰狞可怖的脸被拱在杂草似的头发里,让人一看过去还以为是一个没有尸身的头颅。
这是活人的脸吗?应该这么说。
豆豆显然还没有明白过来,一脸茫然的模了模脸:“怎么啦,你们看我干吗?”
刘雁颤抖着双手,迅速的从书桌的包包里翻出随身带着的化妆镜:“你自己看看!”
豆豆接过镜子:“到底怎么了嘛?”一脸茫然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豆豆看到的是一张狰狞的如鬼魅的脸,登时就像《红楼梦》里,贾瑞拿了道士的那面镜子照到了一个骷髅一样,电触般的把手里的镜子甩了出去。
镜子四分五裂,摔成千千万万的碎片,每一张碎片上都有一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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