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夜幕初降,省委家属院,叶开祥的二层常委别墅楼灯光昏暗,几扇窗子都拉起了厚厚的窗帘。客厅的沙发上,叶开祥居中而坐,与他比肩的是一个精瘦的小老头。
小老头大名叶启泰,挂职为中央警卫局副局长,因其具有极为高明的医术,同时被一帮退休的中央老干部内定为大家的保健医生,亦是因为这一点,中央首长数次提名其为军医大学校长或**院长都被那帮老干部搅和了。不过,就在前不久,叶启泰委婉辞绝了老干们的挽留,正式接受了中央任命出任第二军医大学校长,即将赴上海走马上任。但极少被人知晓的是,他还是叶开祥的同父异母的兄弟。
前面,叶正南揽着妻子方菲雨,一手抚着方菲雨怀中正在吃女乃的不足两个月大的男婴,夫妻两人的脸上都是凝重而复杂的表情。
边上,站着时任南山市公安局副局长的郑东海,浓眉雾锁一脸焦虑。
能让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分明就像是交待后事的场面,其背景是:近两年来,叶开祥作为省纪委一把手加大了对以省长胡春明为台前老板、以京帮为幕后支持的胡系势力的调查取证,先后双规了数名胡系的中坚分子,截至前不久,叶开祥手里已经掌握了足够‘双规’胡春明的有力证据,然而,就在他准备为民请命为国行道之际,京派通过在中纪委的斡旋拖延时间,同时反戈一击在鲁东省制造了大量事件,并以叶正南的亿万资产和梁怀敬的跳跃式上位为焦点,假使小人捏造伪证把大火引到了省委书记梁德智和纪委书纪叶开祥的家门前,一时,梁、叶两家岌岌可危。
面对京派庞大的势力,叶、梁两家即使在政坛深耕多年却仍然显得势单力薄,故而,在敌人强大的攻势之下,除了弃车保帅之外根本无路可走。
形势严峻,只能以血止血。
叶开祥面色凝重,缓缓地扫视了众人一圈,带着极为凄凉落寞的声调开口说道:“正南,你和小雨跟二叔走吧,你大姐虽说双腿残疾了,但在老梁家不会受委屈,你二姐在美国也算小有成就了,老三慧美在剑桥大学读博士时就加入了英国国籍…爸爸现在最不放心就是你了,爸爸知道你有惊人的商业天赋,可人强强不过命啊…”
“爸爸,这没什么,不过是撤了公司而已,我的钱还在、人还在,随时随地都能筑起高台呼风唤雨,说不定,这次我到了上海能做出更大的成就…我和三个姐姐只是担心您老,自从去年妈妈病逝后,您,太孤单了…”叶正南的声音由铿锵转变为哽咽。
方菲雨拍了拍自已的男人,抬头一脸的关切:“爸,即然您决定了退休,就别再*心政治上的事情了,好好休息一下,要不,您还是跟我们一起去上海吧…”
“嗯,小雨,爸爸还有些政务没处理完,你们先过去,最多一个月爸爸就到上海跟你们团聚…”叶开祥勉强挤出一脸温和的笑容对着儿媳说着,随后,脸色一沉转向身着警服的郑东海:“东海,你也算是我叶家的自已人,废话我就不用多说了,路上多多小心,务必把正南一家安全送到青机场….”
“老首长,您放心,东海就是赔上性命也保证完成任务,否则,天打雷…”郑东海急忙发态起誓。
“好了好了,我老头子信得过你,你们现在就出发吧!”叶开祥大手一挥。
众人都站了起来,带着复杂的神情出得别墅,站在门口回望过去,叶开祥独自站在客厅里,显得无比的苍凉。叶启泰自始至终都没说几句话,大概,他很清楚他改变不了这种结局吧。
门外,停着两部三菱越野警车,此时,一个俊郎的男人站在车侧。
叶正南心里一阵感慨,几步上前:“怀敬,这种刀口浪尖的时刻你来做什么?快回去,告诉大姐别担心…”
“正南,我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我也辞职下海就是了…”梁怀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胡说!怀敬,越是危急关头,你越要稳扎稳打,以我看京派也折腾不了多久,中央现在是利用他们扫路,用完了还不是兔死狗烹?!但对你来说,绝对不能丢弃官职,否则你就没了东山再起的机会,学学邓老爷子吧,三落三起,那才叫魄力!”叶正南声调不高,但字字掷地有声!
梁怀敬庄重地点了点头,他,是个明白人,只是一时有些气恼罢了,淡淡地一笑:“正南,我听你的,你也不用挂念我和你大姐,过了这一阵子,我们去上海看你们…”
“嗯,姐夫,我那小外甥还没消息吗?这都两年了…”叶正南轻轻一叹。
“之前,也有人打电话到家里来,说孩子在他们手里,让老爷子收敛点,但派出了无数人去找也没音信,我和你姐商量了,再生一个…”梁怀敬无奈的摇头说道。
“保重!”“保重!”非常时刻,容不得过多客套,两人彼此一点头,叶正南坐进了后面警车的副驾驶位置。
叶启泰和抱着孩子的方菲雨早就坐到了后排。郑东海上了前面的警车,一行两车,悄然滑出省委家属大院,向着城北急驰而去。
很快,两部警车驶上了城北的清水河大桥。
几乎与两年前的情况完全一致,桥中央,昏黄的路灯下,一辆黑色的通用轿车斜刺里冲过来,直接撞上了后面警车的驾驶员位置。就见那部警车向右猛烈扭过去,撞碎了桥边的护栏,严重变形的车身一个倒栽葱向湍急的河中心落下去。
除了天和地,没有任何人看到或知道,就在警车撞碎桥拦的那一刻,一道黑色的闪电从挤开的车后门射了出来,钉上了桥面下的桥墩。
那是叶启泰,他在电光火石的那一瞬间,抖手从方菲雨怀里抓过了小孩子,并在警车离桥下坠前的那暂缓的停顿之时,打开车门飞出车外,勾住一道缝隙牢牢地贴在桥墩顶端。
警车轰然落到河里,桥上,郑东海率先冲到了护栏边,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恶毒的阴笑,自言自语地说道:“对不住了,正南大兄弟,唉,天才的商业家…”
话音未落,他摁动了手里小巧的摇控启爆器,河面上,伴着一声惊天巨震,水花四起,那部警车早已被炸得面目全非。
而后,前面车上的几个警察和一些路人围在了桥头,郑东海面无虚色镇定自若地指挥着:“小张,呼叫总部,小李,赶紧拍照,小杨,维护现场…”
两个小时后,桥上的人渐渐散去,没人注意到,一道黑影贴着桥墩滑到河面,然后划开水,向下游急急游去。
是夜,十点,省纪委书记叶开祥的别墅在一片漆黑中,突地响起一声清脆的枪声。
次日,一个惊天的消息传遍了南山市乃至鲁东省的政坛:省纪委书记叶开祥饮弹自杀!而这个消息,也在第一时间传到了中央,高层震怒,各种猜疑和质问直指京派,在各方面的压力下,京派不得不收起了准备继续砍向梁德智的大刀。
梁家的嫡系势力,在失去叶开祥这条臂膀之后,得以保存下来。
梁家独子梁怀敬顺利出任南山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成为鲁东省政坛最耀眼的政治新星,后来,梁怀敬的妻子叶慧娟在轮椅上怀胞十月,产下一名女婴。
而本来应该出任解放军第二军医大学的叶启泰,却在那次事故后以身体不适为由挂职而去,说是寻一处僻静之所贻养天年,但最终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其后,在南山市南郊的一个小镇上,多了一个带着襁褓中的孙子悬壶济世、救病救人的‘神医’叶去疾…….街市依旧太平,太阳如常升起。
岁月悠悠,白云苍狗,春花秋月,寒暑几度,十年光阴,弹指而过。
时间,很快翻到了二十世纪的九十年代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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