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妹,姐姐早上炖了人参鸡汤,你起来喝一点吧。”一大清早,上官妙歌就和碧莲端着一罐鸡汤来了雪苑。
上官馥雪躺在床上,上官妙歌进来她也没有动。她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安稳,脸色也是惨白,连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也干得起皮。随着嘴唇的一张一翕,她的呼吸声就像碎片吹入了通风管,沙沙地响,好像随时都要断了气一样。
上官妙歌远远站着,也不敢靠近。上官馥雪那副样子,虽然没有明显的伤,光是听那喘气声,就够让人毛骨悚然的了。她这心里看得直发毛,连连咽着唾沫,半晌没说话。
“大小姐的好意,我替小姐领受了。只是这汤怕要浪费了,”孟氏款款走上来,给上官馥雪掖了掖被子,便红着眼眶擦了擦眼泪,“如今,小姐就算喂了水,咽着也有些困难,更别说鸡汤了。大小姐还是端回去吧。”
上官妙歌盯着上官馥雪不说话,看了许久,像是要看她那副样子是真是假。
“大小姐,还是回去吧。在这里看久了,怕是会累得大小姐伤心难过。”
上官妙歌愣了一愣,忙挤了几滴眼泪,一副泫然欲涕的样子。
碧莲则在一旁柔声安慰道:“小姐不要伤心了,三小姐弄成今天这样,谁都不愿意看到。你若是哭坏了身子,对三小姐的伤也是于事无补。”
上官妙歌用手绢连连擦着眼角,“我这是替三妹妹不值啊!三妹妹好不容易才混出头,让这府里府外的人都对她另眼相看,她倒没了那享受的机会!”
“大小姐快别哭了,小姐虽然伤重,但是意识还清楚的。这话要是让小姐听了,怕是要怄气了。”孟氏不耐道。
上官妙歌无辜地“哦”了一声,仍是一副伤心样子地来回擦了擦眼角,“眼看着三妹妹成了这样,姐姐我这心里着急啊!”
孟氏不耐道:“大小姐还是别在这里嚎了,若是扰了我们小姐休息,对她的伤是没有半点好处。”
上官妙歌见这孟氏越来越不耐烦的样子,张嘴就要撒气,碧莲却暗里拉住了她的袖子,她只好撇撇嘴,阴阳怪气道:“三妹妹病成这样,也顾不上管束这院里的下人了。照此下去,没两日,恐怕就要翻天了。”
“三姨娘!”绿意却在门口叫了一声,“我来伺候小姐用些汤药。”
“不是说咽不下么?”上官妙歌幽幽道。
“这人要活下去,总得要吃些东西,纵是咽不下,也是要想法子咽一点的。好在小姐的求生意识很强,就是咽不下,也要试着动动嘴唇,顺一点下去的。大小姐若是不相信,可以来试试。”孟氏道。
“你那汤药能有什么用,我这鸡汤里放的都是上了年月的老参,对受伤的人最有补益。”说着便端着那鸡汤坐到了床边,捏着瓷勺在汤里搅了搅,便舀了一勺起来,放在嘴边吹着。
“既然这样,这汤药就先放着,待会儿再给三小姐用。”
绿意犹豫着看了眼孟氏,瞅着上官妙歌的一举一动,担心地张了张嘴,却看到孟氏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担心。绿意这才兜着心思,瞧着上官妙歌。
上官妙歌将那一勺鸡汤送到上官馥雪的唇边,轻轻道:“三妹妹,姐姐喂你鸡汤,你可千万要试着多咽点下去。别白白浪费了姐姐的一番好意。”
看来她有这方面的经验,知道就着瓷勺将上官馥雪的唇轻轻拨开一点,将鸡汤一点一点地往那点缝里倒。鸡汤顺着嘴唇的弧度流了下来,她便拿了碧莲递上来的帕子轻轻擦掉。她不但不恼,也不泄气,又舀了第二勺,照着刚才的动作再喂了一点。
虽说多数都流掉了,上官妙歌也一脸兴奋,“你们看,她的嘴唇动了,她在咽呢。”说着,又舀了两勺,喂给她喝。
上官妙歌面上正高兴,上官馥雪这时却似乎呛了一下,咳嗽起来。她咳得厉害,身子都在颤抖,上官妙歌愣了愣,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时,“噗”的一声,刚才喂进去的汤汁此时全数喷到了上官妙歌的脸上。那汤水顺着上官妙歌俏丽的脸慢慢滑下来,中间还夹杂着一些猩红的血丝。乍看一眼,还真是恶心。
她惊得人都懵了,呆在那里半晌没有反应,只有一脸的狼狈和惊讶。反应过来时,便极度不满地擦了擦脸,抬手就要给上官馥雪一巴掌。
孟氏却轻巧地接过上官妙歌抬起的手,用手上的帕子给她擦了擦手,笑着说:“大小姐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想来这辈子还没亲自伺候过病人吧,看这手上都弄脏了。真是委屈大小姐了。”说着,又垂眼来仔细地给上官妙歌擦了擦手和脸。
孟氏这番动作下来,上官妙歌已经没了要打人的冲劲,极不高兴地撇撇嘴,仍装出一副好心的样子,“三妹妹这样子,姐姐实在是照顾不好。等明日舅舅将千年老山参送来,便让苏妈妈煎了水给三妹妹送来。楚王世子既然点名要那千山老山参给三妹妹续命,看来也是有相当厉害的用处。你们这两日可千万要仔细着三小姐的变化,千万不要有所闪失。”
孟氏恭顺地弯了弯身,笑道:“大小姐说笑,我跟绿意对三小姐早有情分在,比那亲姐妹还要亲,就算大小姐不说,我们也是要仔细着的。”
上官妙歌觉得今天孟氏说话总是带了股酸劲儿,让这心里好不舒服,她瞪了孟氏一眼,“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
“大小姐慢走。”
过了许久,“该是走了吧?”绿意压着声音,往外面探了探头,见没有人,这才回到了房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姐看没看到大小姐刚才的表情?”绿意掩了掩嘴,压着笑声,“脸色难看得要命!我在将军府里呆了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出丑的。”
想到上官妙歌刚才的狼狈,上官馥雪和孟氏对视一眼,也忍不住“哧”一声笑了出来。
“大小姐这一回去,‘三小姐重伤不治’的消息恐怕就坐实了。”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上官馥雪一拍手,“接下来——猫捉老鼠,就看谁是老鼠,谁才是猫了。”
再过了一天,苏妈妈果然亲自端着千年老山参煎的汤水踏入了雪苑。
有了前面的教训,苏妈妈这次学乖了。
一进门,便规规矩矩地冲孟氏福了福身。不管怎么说,孟氏就是再不济,也好歹是三姨娘。照着规矩,她是该行礼的。
孟氏见她这样客气,也没什么表现,只是问:“苏妈妈今天是带‘千年老山参汤’来的吗?“
苏妈妈躬身道:“回三姨娘的话,是的。”
“端上来,我瞧瞧。”
苏妈妈亲手将那汤水端到了孟氏的面前,“三姨娘若是不放心,可以仔细查验。”
孟氏也不避讳,直接拔了头上的银簪,放进汤水里搅了搅,见那银簪上并没有变色,她也只是笑了笑,“三小姐以前跟我提过,说这要害一个人,法子多得是。下毒实在不怎么高明,下蛊才算高明。还有些药根本不是毒,与平常的吃食搅在一起,反倒平白多了伤人害命的毒性。这些断不是用银器能够探出来的。”
苏妈妈却从容一笑,道:“夫人知道三姨娘难免会疑心,所以命老奴往后在三姨娘的面前喝了,才可以给三小姐服用。”她说着,毫不犹豫地从陶罐里倒了一碗药汤,一气喝了下去。
苏妈妈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迟疑。
孟氏看着,也只是一笑,“原也只是担心有人会趁此机会,做出伤害三小姐的事情。看来我是误会了夫人和苏妈妈了。苏妈妈回去,一定要替我好好谢谢夫人对三小姐的用心。”
苏妈妈笑着弯了弯身子,“三姨娘客气,我这就把药放下,给三姨娘带话回去。”
苏妈妈出了雪苑,便直奔后院的下人房去。
她刚推门进去,一个男孩子便扑了上来,“女乃女乃!”
苏妈妈疼爱地揉了揉男孩子的头,“我的好孙子,今天有没有好好听娘的话啊?“
“有!”男孩子开心高举双手,跳了一跳。
看到自己的孙子安然无恙,苏妈妈也就放心了,想起刚才喝的那一碗药汤,表面上是好东西,里头不知道藏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不是凉慕华拿了她的亲孙子来要挟,她也不会毫不犹豫地把那碗药汤喝下去。
看这样子,以后每次送药,凉慕华都会让她当面喝给雪苑里的人看。今天虽然没有什么异样,这以后可就难说了。
她想到这里,有些担心地抱住了自己的孙儿,要是我送了命,这孩子和他娘该怎么活啊?
此时雪苑里,孟氏正皱眉看着那碗药汤,看了半晌,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妥。
上官馥雪上来看了一眼,便道:“别看那苏妈妈想也不想就喝了,这碗药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她顿了顿,又道:“前面的那些法子,都让我看出了名堂,她恐怕也学精明了。只要想着往日她们的所作所为,光用脚趾头也知道,这东西一定有问题!”
“那这东西作何处理?”
“你让人去抓只老鼠来,每天就喂这东西。准保有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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