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南宫烈焰忍不住挑眉,抖开扇子,“虫邪先生不妨说说你那要命的价钱。”
“半两冰蟾血,一双苍蛟眼,一枝不谢的天心花。”虫邪笑了笑,“要是没这些东西,别说是龙蚧蛊的粉末,就是这位兄台身上的蛊毒我也未必肯解。”
“冰蟾生于极寒之地,要想进入极寒之地已经是难上加难,更别说要取冰蟾血;苍蛟生于丛极之渊,千丈深渊,有去无回,那苍蛟更是凶猛,更别说要取苍蛟眼了;天心花长在熔岩山,听说那地方是天地玄关,年年都有火山喷发,还有火山兽通体带火,稍有近身,便瞬间成为灰烬。”云天曜别味地笑了笑,“这件件都是要命的事,世子殿下还答应吗?”
南宫烈焰却是云淡风轻地笑笑,“这些都是要命的事,虫邪先生当然也应该给个好的时间才是。”
虫邪哼哼一笑,指了指云峰,“这位兄台身上的蛊毒,能撑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必死无疑。你们就看着这时间吧。”
南宫烈焰看了一眼云峰,他现在看起来虽然有点浑身不自在,但也没其他不妥。云峰镇定地冲南宫烈焰点点头,表示自己撑得住。南宫烈焰才道:“先生的要求,我应下了。先生也应该先给龙蚧蛊,表表诚意才是。”
“咚”一声轻响,只见一个小小的脂粉盒一样的东西被扔到了地上,虫邪又伸了个懒腰,靠墙睡了过去。
云峰将那盒子捡起来,扭开看了看,也不知是不是他们要的东西,不由疑心起来。南宫烈焰见了他这样,忙冲他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好像没想象中的那么困难。”云天曜伸伸懒腰,原来是抱着干架的心情来的,现在却连根脚趾头都没动,难免有些扫兴。扫兴之后,还有些犯困。他打个哈欠,翻身躺在马背上,闭上双眼,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南宫烈焰睨了他一眼,便忍不住在那马月复上踹了一脚,那匹马立刻发疯似的撒腿跑起来。那马颠得实在厉害,云天曜仰着睡不但不舒服还不安全,他倒也不急不恼,翻了个身,整个身子都趴在了马上。
南宫烈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摇了摇头。
三人来到灵虚寺的时候,已经是残阳西斜。
纵是这种时候,那门口的香客仍是络绎不绝。
三人驻马停留,拾级而上。
云天曜仍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软着身子任云峰扶着上去。
三位刚走到山门,想要找人通传一下,却没想到一个小沙弥走了上来。
小沙弥双手合十,“三位施主,慧灵禅师已经在禅房等着三位,三位请随我来。”
三人面面相觑,云天曜笑道:“慧灵禅师真不愧为京师第一高僧,连我们要来竟然也知道。”
“大师说,芥子须弥,本相如故,巨细皆可相容。”
云峰脸抽了抽,南宫烈焰则是一脸茫然,云天曜讪讪一笑:“小师傅应该说的是佛法与现实相通,掌握了佛法就是掌握了现实世界。“
云天曜话未落定,南宫烈焰已经一掌拍了上去,“大师的意思是说——我很本事,我很厉害,我就是知道你们要来!”
云天曜哈哈一笑,“佛法是玄妙的东西,世子殿下不可说得这么直白!”
云峰也忍不住笑了笑。
小沙弥脸红了红,“两位施主说的都不错,不管佛法如何,都是一沙一世界、一花一菩提。点滴便是沧海,佛法便是人生。”
南宫烈焰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扯着嘴角强笑道:“小师傅,我们还是赶紧去见慧灵禅师吧。”
“三位施主,这边请!”
云天曜憋不住笑,压低声音,凑到南宫烈焰身侧道:“这皇家寺院就是不一样啊,小小沙弥也是满口‘须弥芥子’的,”他有些揶揄地轻咳了一声,“真是让人受不了。”
南宫烈焰听他这样说,笑了笑,“佛法是玄妙的东西,云四公子不可说得这么直白!”
见他拿自己的话来讥讽自己,云天曜却是挑眉笑笑,“世子殿下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自以为高深莫测,却没有一点实用价值的东西。想不到,却为了一个心里‘从来没装着’的三小姐,这般耐得住性子。”
南宫烈焰白了他一眼,不打算搭理他。
“三位施主,慧灵禅师交代,只需南宫施主一人进去即可。请另外两位施主在门外等候!“
云天曜幸灾乐祸地撇撇嘴,将云峰往一旁的凉亭拉,走了两步,禁不住回头来向南宫烈焰抛了个媚眼,“世子殿下,千万要保重!”
南宫烈焰瞪了他一眼,只身进了禅房。
才是傍晚时分,禅房里却是一片漆黑,连一星的光亮都没有。
南宫烈焰吓了一跳,左右看了一圈,正是纳闷,却见前方有一双熠熠如火的眸子,正紧紧盯着他。
“施主,为摩罗花而来?”声若洪钟,一时犹如魔音穿耳,震耳发聩。
南宫烈焰只感觉一股浑厚的内力,重重穿过身体,震得五内都是一颤,闷闷的,却也不疼。南宫烈焰心中立时肃然起敬,忙诚心合十一礼,朗声道:“弟子确实是为了摩罗花而来。”
“摩罗花本是天花,世间没有,唯有佛陀下生,天地感念,或可出现。施主倘若一心要求摩罗花,唯有前往须弥世界。”
“请慧灵禅师指点迷津!”
“须弥世界中有咸海环绕,一苇可渡。海上有‘须弥四洲’,中心即是须弥山,山上便有施主所求的东西。”
南宫烈焰愣了愣,心道,老和尚,没这么简单吧。
星眸之中似乎波澜微动,看着南宫烈焰,只是微微一笑,“四洲有‘九山八海’,‘九山八海’由三轮所支持,风轮在最下,依止于虚空,又依有情业力,大**起,澍风轮上,积为水轮,又因业力风起,击水,上部结为金轮。这是有情的依处,住在此间的有情有天、人、阿修罗等六趣。在六趣中,地狱在南阎浮州下一千由旬至十万由旬间,有等活地狱至无间地狱的八热地狱。”
南宫烈焰一听“地狱”什么的,就知道这才是重点。但是,重点也是这个进入须弥世界后的重点,他现在连怎么进入须弥世界都不知道。
“慧灵禅师所言,莫不是想要助我一臂之力?”南宫烈焰厚着脸皮道。
“佛海无边,普度众生。若能帮助施主,也是老衲的机缘。但是,须弥世界乃是虚境,能不能进入,还要看施主自己的造化。”
“就请慧灵禅师做法吧。”南宫烈焰盘膝而坐,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施主,请入定!”慧灵禅师佛口一开,声若醍醐。
南宫烈焰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安神闭目。
只见眼前滴水一闪,晕开无数水纹,那水纹越来越大,越来越广,慢慢地,慢慢地扩散……
南宫烈焰此时感觉身子越来越轻,轻得好像一缕风,融在了呼吸之间。他感觉不到自己的所在,只觉得有一股力量无形中驱使着他慢慢地往一个不知道的地方去。他感觉身心都很空,无忧无虑,连一丝情绪都没有,就像是止水般平静。
眼前的空茫,慢慢浮上飘渺的幻影,他此时才看到自己正悬在波澜广阔的海面之上,正飞快地往下坠落。他一时心慌气结,以为自己就要坠入深海之中,却不想,脚下突然飘来一支苇航,恰恰接住了自己。
他脚上踏实了许多,眼见茫茫海面,什么都没有。一片虚浮飘渺,如在梦中,并不真实。他这时想起自己是为了找寻摩罗花而来,不禁自嘲一笑,上官馥雪究竟是什么人,自己居然会为了她进入这个“前路茫茫”的“须弥世界”!
他正想着,脚下苇航便如长脚的活物一般,在海面漂流前进,速度极快。
不知穿行了多久,前面便是狂风大作,脚下也飘忽起来,不知是行在风里还是在海上。只觉得自己成了狂风中的一片落叶,身不由己,牵扯得身心剧痛。这感觉就好像风中有无数的利爪,纷纷抓住他的肉,飞快地撕下,没有一点迟疑。
他正不知是死是活,耳边的风声已经在须臾间变成了澎湃汹涌的水声。那股力量托着他蛮力地穿过水流,他根本睁不开眼,感觉自己已经麻木了。那水流的激荡,远不是平凡世界里的江河能比的,每一下就像是重重捶打在身上,又在漩涡里奋力扭扯,血肉恐怕已经让这水流的力量弄得破烂不堪。如今还清醒的原因,只怕是因为一点残存的意念罢了。
时间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他仍是睁不开眼,只感觉有灭顶的金光将他包裹其中,闭着眼睛,却一样被迫“迎视”着这种纯粹到令人恐怖的光芒。他感觉被这光芒映得身子都燃烧了起来,成了这光芒中几不可察的一点灰烬。
他扯了扯已经感觉不到的唇角,这下,该死了吧。
如今,他已经身心俱疲。所为何来,所为何去,所为何求,他已经想不起来。
黑暗,重重一锤,落在心头。
他闭上了眼。没了知觉,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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