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馥雪愣了一愣,有些无措。她早就知道他的有情有义,但现在这样真挚而露骨的表现,却是从未有过的。她心下有些许动容,却自知无法给予回应,便只得淡然道:“谢谢师兄!”
沈沐风见她答得有些勉强,也不计较,只是目光坚定道:“师妹,你眼下应该安心静养,我就先行回去了。见你安好,我也好回去跟父亲有个交代了。”
上官馥雪点点头,托了三姨娘送他出去。
孟氏见沈沐风送到门口,嘱咐说:“将军说这事情先不要张扬出去,免得毁了小姐的名声。就连那畜生在府里养伤的事,也不要张扬,以免凉家来闹。”
沈沐风道:“将军这样拖延,怕也只是缓得了一时。凉家要发现,恐怕也是早晚的事。”
孟氏点头说:“将军自有将军的主张,他既然选择拖延,必是在寻找妥当解决的办法。我们只管照做就是。”
沈沐风这才点头称是,离开了雪苑。
梨丫早上忙完厨房里的琐事,来到上官妙玉的房间,看到床上空无一人,慌得手上的铜盆月兑手掉了下来,一时间水花四溅。
上官妙玉此时已经爬出院墙,顾不得肩上的伤痛,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凉相府门口。时间尚早,凉相府朱门未开,上官妙玉上去就是一径拍门。
门房打着哈欠出来,她已经汗湿头发,发丝凌乱,略略狼狈。门房懒洋洋说:“哦,是上官家的五小姐。”
门房这样冷淡,她慌得尖叫说:“二表哥出事了!”
门房一愣,“出了什么事?”
上官妙玉急着往门内探头探脑,跺了跺脚说:“要命的事!”又尖叫说:“我要见相爷和夫人!”
门房一听是要命的事,又见她神情慌张,不像有假,便是面色一凛,忙将她迎了进来,慌里慌张去叫凉夫人和凉相。
凉念青心里挂着凉世勋的事情,便很早就起来等着凉世勋的消息,此时正坐在妆台前面,由香陌服侍着梳妆。她听见外面有人在吵嚷,慌得一下子从绣凳上站起来。
这一动作,头发便有些牵扯,霎时崩断了一根。
香陌一下子白了脸,慌得去觑凉念青的脸色,却见凉念青起身便一言不发地开门出去。她平日里最看重自己在人前的形象,秉性又是沉着,此刻竟然不待妆容整齐,便慌着出门,可见忧心到了极点。
凉念青循声跑出去,正要遇上凉夫人,凉夫人见她鬓发不整,忙拉住她,轻斥道:“你也真是的,慌里慌张就这样出来了!也不怕底下人看了笑话!”
凉念青哪还有心思同她计较这些,只慌得抓住了她的手,忧心说:“娘,下人嚷着二弟出了事。究竟出了什么事?”
凉夫人也是忧心如焚,攥着凉念青往前厅走,“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只听门房来说,上官妙玉带消息来说,你二弟出了要命的事!我这心里也跳得厉害,不知道你二弟到底出了什么要命的事!”
俩人神色慌张到了前厅,见上官妙玉跪在那里,凉夫人慌得就上去问她:“五小姐,你快说!世勋究竟出了什么事?!”
上官妙玉哭道:“昨天半夜,我正在睡觉,就听见一声惨叫。我听着像是二表哥的声音,又是从雪苑传来的。我就赶紧跑过去看,二表哥已经让上官馥雪……”她说到这里,想到那惨状,就急得大哭起来,再也说不下去。
凉夫人见她说到紧要的地方便不再说,反倒没用地哭哭啼啼起来,更是急得直跺脚,斥道:“哎呀!你倒是把话说下去啊!世勋是死是活,你快说啊!”
上官妙玉抽抽搭搭道:“二表哥让她去势了!”
去势?!
凉夫人一听,便觉五雷轰顶一般,震得浑身颤抖,晃了一晃,便要晕倒。凉念青慌得来扶住她,凉夫人按住额头,痛心道:“我的儿啊!你真是命苦!”转念疑心道:“好端端的,你二弟怎么会盯上那小贱人呢?”
凉念青心里“咯噔”一下,面色有些难堪,低头不敢看凉夫人。凉夫人见此,了然了几分,忙把话头一转,对上官妙玉道:“世勋既受了重伤,怎么会让你来报信?!”
上官妙玉哭道:“爹爹嘱咐我们不要声张,还让家里的男丁严加看管,不准人探视。我想到昨天晚上,上官馥雪发了疯一样地要杀二表哥,要不是我替二表哥挡了那一刀,二表哥恐怕早就没命了。我担心那女人再发疯,要去杀二表哥,所以就赶着来通知你们了。”
“荒唐!”凉慕生匆匆赶来,便是一声断喝。
他快步走上来,面沉如铁,问上官妙玉道:“那我儿现在伤势如何?”
上官妙玉见了凉慕生的凛然气魄,瑟缩了一下,支吾道:“我赶着来报信,还没来得及去打听……”
凉慕生唤来管家,目若寒星,沉声命令道:“赶紧挑十几个人,咱们到将军府走一遭!”
凉慕生到了将军府,便直接带人闯了进去,吩咐家丁说:“给我搜!务必要找到二少爷,还要把那小贱人给我揪出来!”
这十几个人一窜进将军府,立时将将军府搅成了一锅粥,闹出了大动静。老夫人、凉慕华、上官妙歌、上官妙师都匆匆赶到了前院。
老夫人跺了跺手里的拐杖,对凉慕生道:“凉相爷,你带人闯我将军府,是何居心?!”
凉慕生冷冷一哼,“老夫人,你孙女弄残我儿,还将我儿藏在府中,不许人探视,又是何居心?!”
老夫人恨恨咬牙,“凉相好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目光越过凉慕生,看到后面的上官妙玉,已经明了了几分,沉声喝道:“你个下贱的东西!还不快过来?!”
上官妙玉被老夫人冷冽的目光一扫,哆嗦了一下,便畏畏缩缩地走到了老夫人的面前,一言不发地跪到了她面前,哀声道:“祖母,孙女实在不忍心看到凉二表哥受苦,才去通知了相爷和凉夫人。请祖母恕罪!”
老夫人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好个不忍心!你究竟还是不是我上官家的人?!”
上官妙玉哭着连连磕头,“祖母,我知错了!我知道错了!”
老夫人面不改色,目光森冷道:“来人!将这小贱人拉下去,家法伺候!”
双方无声对峙,气势勃然。不消些时,便见两个男丁将受了重伤的凉世勋抬了上来,凉世勋已经人事不省,脸上惨白如纸。凉夫人和凉念青大惊失色,已经抢上来,伏在担架上哭喊起来。
凉慕生看了一眼,身子踉跄了一下,有些气息不稳,便是捶胸顿足。唇生诮恨,狠狠道:“老夫人,我儿之事,你作何处置?!”
老夫人冷哼一声,“孰是孰非,早有分晓!相爷何必在此咄咄逼人?!”
上官妙歌和凉慕华面面相觑,对昨晚上的事情一无所知,只听凉慕生刚才说上官馥雪弄残了凉世勋,心里已是“咯噔”一下,又见凉慕生和老夫人话里有话,显是出了大事。可碍于形势紧张,实在不敢多嘴来问,只得忧心忡忡地看着。
凉慕生拊掌冷笑:“老夫人好生可笑!那贱人重伤我儿是事实,何须你再三狡辩!”他拔高了声音,断然道:“把那小贱人带上来!”
便听一阵嘈杂,夹着绿意的哭叫,往这边来了。上官馥雪走在前头,有两个男丁在身侧,她并不让人抓着,只是一脸平静地走了上来。孟氏和剪影看起来很是沉着冷静,唯有绿意在后头哭哭啼啼的。
上官馥雪一上来,便是让俩个男丁往前一推,她踉跄了一下,淡瞥了一眼担架上的凉世勋,坦然地对凉慕生道:“没错,你儿子是我废的!”
上官馥雪神情自若,不卑不亢,没有半点避讳,好像在她眼里那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凉夫人被她那样的冷静,蛰伤了眼,尖叫一声,扑上来揪她的头发,“你这贱人!你觉得很应该,是不是?!”她平常不是尖酸刻薄,就是雍容自持,也从未有过这样疯癫的失态。
她一把扯散了上官馥雪的头发,却没能成功地揪住,上官馥雪目里有着刻骨的深寒,旋身就扬手给了她一巴掌,骂道:“那么,你觉得你儿子欺辱我,就很应该,是不是?!”
凉夫人长这么大,还不曾被人打过脸,这下更是发狠来抓扯,上官馥雪抬脚一下将她踹到地上。凉夫人摔到地上,顾不上狼狈,便开口骂道:“你这下贱胚子!身子早就不干净了,何必在人前装什么矜持?!世勋就是碰你,那也是你自找的!你有什么资格弄残了他?!”
凉慕生见凉夫人被打,也抬脚重踹了上官馥雪一脚,“在本相面前,你还敢猖狂?!”
“够了!”老夫人喝道,“相爷再三欺辱我将军府的人,有没有将我儿放在眼里?!有没有将皇上放在眼里?!”
凉慕生冷冷一哼,“我凉慕生要杀一个人,无关朝政!”说着,便招人拿剑来。
上官馥雪顾不上疼痛,突然一下子跪到地上,指天誓日:“我上官馥雪对天发誓,从今日起,与将军府再无关系!从此,生死由天,一切罪责,与上官家没有半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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