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这些衣服就麻烦你咯。”一个身着浅绿色衫子的丫鬟抱着一大堆脏衣服扔在木盆里。
水色抬眸望了一眼又继续埋头揉·搓衣服。她记得这个丫鬟是大夫人房里的,好像唤作翠茵。
翠茵见水色这般无视自己,不由得火冒三丈,抬脚就向一个盛有脏水的木盆踢去。顿时,一盆脏水尽数泼在水色身上。水色轰地一下站了起来,看着翠茵的眼中已然冒着丝丝火气。
“哟,二小姐,奴婢一个恍神不小心弄脏了二小姐的衣服。二小姐可别怪罪奴婢啊。呀,对了,我怎么就忘了你是个哑巴,哑巴怎么能说话呢?呵呵!”
冰凉的水滴顺着发丝落在脸庞上,凉凉的,却比不上心冷。眼睛涩涩的,有种想哭的冲动。水色紧咬着惨白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翠茵见水色如此,愈加肆无忌惮了,“二小姐好歹也是一大家闺秀,不比某些人,天生婊·子命……”
“啪”地一声,水色的眸光闪过一丝诡异的幽蓝。白皙的小手扬在半空中,平凡的小脸上竟奇异地泛着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
翠茵没有料到水色会突然发难,愣神间竟被水色聒了好几个耳光。待她回过神时水色已优雅地立于一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冷然,如看蝼蚁一般。残忍,不屑。翠茵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随即又觉得自己太过多心。一个十三岁大的孩子能有多大的能耐?抬手正欲报复时,身后猛地传来一声怒喝,“翠茵,你在干什么?”
“老爷!”翠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水色鄙视地看了她一眼,果然是天生的奴才命!
“莫要以为你是夫人房里的丫鬟就可以胡作非为!不怜她始终是个主子,不是你一个丫鬟可以欺负的!念你伺候夫人多年,这次我就暂且饶了你,如有下次就休怪我无情!”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做足了一个父亲维护女儿的表演。
水色笑得越发灿烂了。呵,这个所谓的爹也终于记起还有她这么个女儿了呢!莫不怜,死亡对你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月兑?只是,为何你的悲剧要我来延续?
在莫府的日子不是简单的凄惨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娘亲不在,爹爹不爱;
大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丫鬟们隔三差五的羞辱。
……
水色觉得自己的神经都快崩溃了。虽然暗中阿秀也有着帮衬,可她到底也是个下人,能自保就不错了,水色并不打算依靠阿秀。
莫韫斜眼瞄了瞄一身狼狈的水色,不禁暗自皱了皱眉头。记忆里云裳是个极美的女子,怎地她所生的女儿就这般普通呢?而且还是个哑巴!就算将来联姻也派不上用场,还真是一无是处。
哎!莫韫轻叹了口气,想着再怎么样她也是莫府二小姐,若是这样子被人传了出去,往后他还有什么脸面对同行?而且过几天言儿也该回来了,言儿似乎和这丫头很亲近。他可不想到时候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丫头惹得自己的宝贝儿子生气。看来这事还得和夫人商量商量。
*
听后院的下人们闲聊是水色唯一打发时间的消遣。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之间永远少不了八卦。
“我听说再过几天三少爷便会回府了。”李妈一脸神秘地说道。
水色挑挑眉,莫府何时出了个三少爷?
“李妈,你是说五年前随单夫子外出学艺的三少爷?”小露插嘴道。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我听阿喜说三少爷住的景轩最近天天都有人打扫呢。”扫院子的阿财也加入话题中。
“可不是,大夫人连洗尘宴所需要的食材都已经吩咐下来了。”
“三少爷并非大夫人所生,以大夫人的性格,对三少爷的事如此上心,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水色赞赏地看了一眼小露,这问题算是问到她心坎儿上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李妈又刻意压低几分声音,“虽说三少爷并非大夫人所生,可是有了三少爷,老爷就再也没有借口纳妾了。况且三夫人当初在生三少爷的时候就难产死了。所以,三少爷的到来对大夫人是百利而无一害。”
水色恍然大悟,可不是,云裳和三夫人都死了,整个莫府也就只剩下大夫人一位夫人了。因着三少爷是个儿子,莫韫也就再也找不到借口纳妾了。她可清楚地记得阿秀说过,当年莫韫就是以自己没有儿子的理由纳云裳为妾的。
“二小姐,大夫人让你去前厅。”门外传来大夫人贴身丫鬟紫云的声音。
李妈、阿财、小露都同情地看了看水色。水色心中也是惴惴不安,大夫人找她是为何事呢?她最近应该没有出什么错吧?
水色满月复心事的向前厅步去。一不心撞上了迎面的人。
“你个死丫头眼睛长哪儿了?弄脏我的雪纺裙你可赔得起?”尖锐刻薄的声音响彻于耳。
水色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怎么?你个小哑巴还不服气?”莫君婉斜睨道。
指甲掐入掌心,隐隐传来阵阵疼痛。水色暗暗告诫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大小姐,你不是还要去如意坊看衣服么?再不去就该关门了。”丫鬟纾予温言劝道。
水色感激地看了纾予一眼。
“今天本小姐就放你一马,你个小哑巴以后给我注意一点。”放下话后莫君婉扬长而去。
望着她们离去的身影,水色的心里又苦又涩,这样的日子要到何时才是尽头?
前厅,一袭大红牡丹罗裳的大夫人端坐于主位之上。头上的金步瑶衬得其越发的雍容华贵了。大夫人年轻时也应该是一个美人儿吧?水色这样想着,只是可惜了其一生都被束缚在争宠之中。她永远也不会明白,宠并不等同于爱。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以后你不用再到后院干活了,另外南院要制备什么东西也让阿秀写一份清单交给福伯。”
水色不可思义地望着大夫人,她不是在做梦吧?这简直是她这三年来听过的最好听的话了。
“不怜,以前大娘那般待你也是为你好,你娘死得早,我若不将你管教严一点,将来你走上了歧路,我还有何颜面见你死去的娘?”
若非亲身经历过大夫人的手段,水色还当真会被她这一翻声情并茂的话语所感动。这大夫人不去演戏实在是太埋没人才了。
不管大夫人出于何种目的,这事对于水色来说终归是好的。
“明天言儿就回来了,”轻扣茶杯,大夫人犀利的目光扫过水色,“你应当知道什么事该让他知道,什么事不该让他知道吧?”
果然,就知道大夫人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对她大如此仁慈。水色越发地对那至今尚未谋面的莫君言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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