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蓝的,云是白的,阳光是灿烂的。青石马路上还余留着斑驳的水渍,房檐上时不时落下一两滴水珠。店里稀稀拉拉地有着几桌客人。
水色叼着根黄瓜依在门板上,耳边传来临近一桌客人的谈话声。
“今儿城里的难民似乎又多了。”
“是啊,你说那堤坝才建成两年怎么被水一冲就坏了呢?也不知道这次又死了多少人。”
“嘘,这种话哪是我们可以说的?小心自己的脑袋。”
……
接连五日的大雨,安县裕河河水猛涨,堤坝尽毁。此次受害的灾民上达万人。
哎,水色轻叹一口气,朝廷所派发的银子大抵进了贪官的腰包,那堤坝不过是豆腐渣工程,如何经得起洪水的冲击?到头来苦得还百姓。将最后一节黄瓜吞下,水色拍了拍手,不过,这并不关她的事,不是么?
“什么?!没有银子你小子吃什么饭?是想吃霸王餐昂?”里间传来老板娘尖锐的声音。
水色挑了挑眉,这一带谁不知道富贵酒楼的老板娘吝啬又泼辣,竟然还有人敢来吃霸王餐?
“老板娘,我不是没钱,只是忘带了。”温润的声音如风一般,带着丝丝窘迫。
“老娘我是开饭店的,不是开祠善堂!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我喝西北风去啊?”
拉扯间,一抹月白印入水色眼中。温润如玉,水色的脑中瞬间闪出这四个字。如春日最温暖的风,又如山涧清冽的泉水,一举一动,都能轻易地牵扯人的心弦。
“老板娘,我,我只是忘记带钱了,下午定会来还你的。”男子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如犯了错误的小孩般忐忑不安。
“你都走了老娘还上哪去找你啊?走,跟我见官去!”
“老板娘,他的帐我付了。”话一出口水色就后悔了,她这是着了什么魔啊?
老板娘斜睨水色一眼,“水色,你要替他结账?你有钱吗?”
“他吃了多少钱?我付了。”水色气极。本姑娘是没钱,你也不用这么狗眼看人低吧?
“一两银子。”
“啊?!”水色痛啊,心痛肉也痛。一两银子啊,就这么被自己一句话给丢出去了。恨恨地瞪了男子一眼,水色恨不得上前大骂一顿,没钱他还敢吃这么多?
“怎么样?你到底有没有啊?”
水色磨磨蹭蹭地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悔得肠子都青了,呜,她可不可以反悔啊?她本来就只是一个小女子,逞个什么英雄啊?
老板娘从水色手中抢过银子,用牙咬了咬,瞄了一眼男子,又对水色道:“待会记得洗碗。”然后扭着腰离开了。
“多谢姑娘,银子我会还你的。”
“不必谢我,我也不是为了你。不过你一定要记得把银子还回来,知不知道?”一两银子啊,她的一两银子啊,水色心痛死了。
男子出了富贵酒楼后,抬眸又望了一眼尚在悲愤中的水色,不由得微微笑了笑。水色,是么?我记住你了。
转角,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悄无生息地出现,恭敬道:“主子。”
“可有查清?”男子敛起眼中的笑意,举手抬足间尽显王者霸气。
“名单已经拿到。”
“干得不错!走吧,我们也该去安县看看了。”
走了几步,男子突然开口,“影。”
“主子,有何吩咐?”
“算了,没事,走吧。”银子还是自己下次亲自来还给她吧。
一个月后,
洪灾过后,安县引发了瘟疫。与安县相隔只有数十里地的蜀州也遭及祸害。一时间,人心惶惶,民不聊生。
偌大的酒楼内,空荡荡地没有一个人。桌椅都已经整齐地排列在角落准备装上马车。水色立在大厅里,一时竟生起一丝惆怅。初夏来,夏末离,一个季度而已,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对这个地方产生感情。
“水色,”赫老板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水色转身望去,印象中常年带笑的赫老板此时也是一脸忧愁,短短几日鬓角已伸出几缕白发。
“水色,你怎么还没有走?”
“哦,我只是有点舍不得,想再看看。”
赫老板看了看四周,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这里是我奋斗了二十年的地方。”
水色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赫老板,只好不语。
“我和如儿打算回家乡去,以后种点小地,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累了大半辈子,也该歇着了。”赫老板侧头又问水色,“水色,你打算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反正先离开这儿吧。瘟疫越来越严重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该封城了。”
赫老板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子,递给水色,道:“这些银子你先拿着,你一个姑娘家在外也不容易。”
水色推辞道:“赫老板,我不能要。工钱都已经算清了,我怎么能要你的银子?”
“你这丫头,跟我计较什么?拿着!”
“老板,我有手有脚,又不是不能干活?这银子你自己留着,说不定以后还有什么急用呢。”水色推着赫富贵离开,“老板,快走吧,马车都已经在催了。”
“你这丫头,”赫富贵轻叹一声,“罢了。丫头,以后要是实在是没地方去,就到幽州去找我。”
“嗯,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去看你和老板娘的。一路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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