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回到家里,满月复心事的她没有发现自家院子里停着的车辆比平时多了一辆。直到进了屋,见到与父母在客厅谈话的两人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伯父、伯母。”想到那一日在倪睿家被他用那样的语气说了那样的话,不禁有些难堪的红了脸,于是打了招呼便想躲回自己房里。
奈何四位大人今天根本就是冲着她来的,现在在这客厅正是在等她放学,可以说是守株待兔,哪里会轻易放她走呢。
凌霜起身走到女儿身边,轻拉住她的手臂道:“你伯父伯母今天可是特地来看你的,陪他们坐一下,有什么作业等吃完饭再上去做。”说着便拉着月牙往沙发走去。
月牙被迫跟着母亲来到沙发坐下。她此刻的位子在凌霜的旁边,却是正对着倪杰和仇莣儿。两个大人脸上均是一脸的关怀的和歉意,那和他们眼里流露出来的疼爱一样,都是真真切切的情感。
这可是他们从十几年前就相中的儿媳妇啊,可不能被家里臭小子突然脑子抽风给弄没了。这不,两人直接到叶家来找好友了解情况,顺便帮自家儿子力挽狂澜了。
“月牙,伯母知道那天倪睿那臭小子讲的话真的很过分,惹你伤心了。”仇莣儿起身绕过茶几坐到月牙身旁,将她的手握在手里道,“不过伯母觉得他会这样肯定是有原因的。倪睿他莫名其妙突然搬出去住,不愿意回家吃饭,连他在美国的同学过来玩也刻意隐瞒着我们。伯父和伯母最近也觉得倪睿的行事很古怪,虽然一时间查不出什么头绪,但是我们都相信他一定是有他的原因才会这么做的。”
“是啊,月牙,”一向沉稳不多话的倪杰也接话道,“倪睿这小子从小有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抗着,这个性子最是让我和他妈担心。不过有一点你一定也不知道吧,倪睿他的钱包里,到现在都一直放着你小时候的照片。”
“啊?”这一声惊讶的叫声却是一旁的叶仁和凌霜发出来的。
“所以,我和你伯父看到那天他对你那样说话,就更加肯定了他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最近才会这样行为怪异。”仇莣儿补充道。
而月牙则是在听到倪杰说的话后,脸“轰”地一下红了,哪里还听得进仇莣儿说的话。白天里的难受、委屈和惶恐也都被此刻在胸口乱跳的小鹿带走了。
是啊,睿一定是有他的原因的。
离家,突兀地转变态度,莫名出现的老同学,小魔鱼的匆匆偶遇,严厉的告诫,这一切看似发生地突然和巧合,但是仔细想想便能发现其中有许多不合理之处。
那么,就是他在刻意隐瞒着她,是怕她遇到危险吧?就像她在想到小魔鱼可能存在危险后第一反应想要瞒着玉露一样,因为担心所以隐瞒。
这边一想通,月牙立刻站起身背起书包跑出门。沙发上,四人愣了愣,待回过神来,只见月牙已跑出大门,复又折回喊道:“爸、妈、伯父、伯母,我去找晏老师有事,你们先吃饭吧。”
急匆匆走在路上,月牙拿出手机拨通晏紫的电话,以探望老师病情为由约了见面。不出意外的,晏紫选择了小魔鱼作为见面的地点,正合她意。
既然说是探望病人就要有探望病人的样子,路过小区附近的水果摊时顺带买了些水果。什么苹果、山竹、火龙果、蓝莓,什么健康便买什么,装了满满一袋。以至于等她坐公交车到达小魔鱼的时候,几根手指都生生被那塑料袋勒出了几个紫紫的痕迹。
“老师,给您的。”当月牙将满满一袋水果递到带着棒球帽,一身白色运动服的晏紫面前的时候,她看到晏紫眼中真实的感动和欣喜,心中难免有些奇怪,却说不出哪里怪异。
“谢谢,干嘛这么客气。”晏紫接过水果,看到月牙那被勒紫了的手指,有些心疼地握了握,“这么重,你瞧瞧,手都拎紫了。”
月牙不以为意地抽回手,有些俏皮地笑了笑,说道:“哪里会重,这么久才来看望老师我还不好意思呢,我们大家都很想念晏老师您啊。”
一番话说得晏紫更是眉开眼笑,原本眼底的一丝忧郁竟也都散开了,说道:“嘴巴可真甜,代课的历史老师还习惯吗?”言语间,那笑意似乎让苍白的唇色也红润了几分。
听到这话,月牙立刻皱起眉头,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夸张道:“这可叫我怎么说好呢,哪个老师都比不上晏老师啊,况且,那个老……,额,老前辈老师上课基本就是在念课本,跟我们自己看课本的效果差不了多少。”月牙吐吐舌头,差点说漏嘴出卖了大伙儿,把代课历史老师“老迂腐”的外号说出来了。不过,她语气虽夸张,说的话却句句都是实话。
“唉,都怪我这身体……”晏紫毕竟年轻,不像年长的老师一般迂腐不允许学生对老师进行评论。她认为一个真正好的老师,应该是让学生打从心底里喜爱这门课,接受相关的知识,而不是以师长的威严压迫学生。当然,另一方面她也明白,像代课的李老师那样年纪的老师上的历史课,基本都是照本宣科,学生不喜欢也是自然的。怪只怪自己身体不好,短期内可能没办法回去给他们上课了。
“你又开始了。”冰冷冷的一句话,却是带着一丝不难察觉的宠溺。只见玥瞳一身浅紫色的运动服,头发被一丝不苟地盘起以同色系的琉璃簪固定,将两杯牛女乃在两人面前放下道:“这么晚了就不要喝咖啡了,喝杯牛女乃吧。”
“谢谢。”月牙礼貌地回道。看玥瞳在晏紫身边坐下,亲昵地为后者掖了掖运动服的领口,便有些不自然地转开了视线。
“你去忙你的,我跟月牙聊一会儿就回去了。”晏紫握了握玥瞳的手,说道。
“别太累了。”说完,礼貌地朝月牙笑了笑便起身回到吧台后。
玥瞳起身后不久,月牙就顺势将话题带到了两人身上,状似不经意地感叹道:“老板娘对您可真好!”
此刻已是晚上八点,小魔鱼里除了他们并没有其他客人,即便她们坐在最角落的位子,吧台那边稍微留意也是能听清两人的谈话内容的。所以,月牙只能以关心老师八卦为幌子从晏紫这边打探了。她想,玥瞳如果没有注意他们的谈话那便是最好;即便真的听到了,也只有两个结果,其一,玥瞳实际并非如他们怀疑的那般存在危险性,那么她只会觉得这是与晏紫关系好的学生在八卦老师的私事而已;其二,玥瞳如果真的是他们怀疑的那样,那么她在发现自己的背景被打探时,必然会有一定的反应,更甚者可能会出面来阻止她和晏紫的谈话。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她必须让晏紫和玥瞳都相信,此刻的她是真心的“八卦”,否则自己这便是打草惊蛇了。
“晏老师,您实话跟我说,您跟老板娘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月牙故意眯着眼靠近晏紫,以暧昧的语气说道,“到时候您可不许耍赖啊,一定要请我们吃喜糖的!”
“啊?!”没料到自己的学生会突然问道自己与恋人之间的事,更是她从未想过的婚事,晏紫的脸瞬间涨红了,不好意思地回道,“这我还没想过呢。”
不过,听到自己的学生能接受自己和恋人之间这样的感情,晏紫眼里闪烁着不言而喻的欣喜。
“老师,您害羞啦,哈哈。”月牙笑着继续调侃道,“我可是听说,在挪威、冰岛这些北欧国家,女生和女生也可以通过法律途径登记结婚的!那个冰岛的女总理,她夫人不也是个女生嘛。”
见晏紫的脸越发的红了,月牙偷偷瞟了一眼吧台,发现玥瞳正瞬也不瞬地注视着晏紫,眼里的深情满满地几乎要溢出。
“我看老板娘感觉像是混血儿,说不定她的家人里也有西方人或者北欧人,他们在这方面很开明的,他们一定会接受你们的!”
看学生一脸诚挚地鼓励自己,晏紫伸手模了模月牙的头发,又看了眼吧台后正深情注视着自己的人,仿佛也正在等着她的回答。“其实,玥瞳从小便是孤儿,在孤儿院长大,我的父母也在前两年相继去世了,所以我们两人之间并没有家人的阻挠。不过,你居然能看出玥瞳是混血儿,挺厉害呢。”
“那你们为什么不结婚呢?”月牙状似天真地问道。
“唉,”轻叹口气,晏紫抿了口牛女乃,回道,“你觉得婚姻这一层关系真的那么重要吗?从我十五岁在学校认识玥瞳开始,我们便在一起了,都已经十三年了啊。以前确实怕我父母不能接受而一直瞒着他们,两年前父亲病逝后母亲也因悲伤过度而病重,为了让她放心,让她知道女儿有人会照顾就把我们俩之间的事告诉了她,母亲出乎意料地很接受玥瞳,她说她感觉得到,玥瞳会把我照顾地很好,并且将我交给了玥瞳。后来,我也查出了这病,一直不间断地治疗着,这期间无论是高昂的医疗费、治疗期间的护理还是平日里的照顾,玥瞳都一力承担了,为了照顾我还辞去了外企的工作。甚至,因为我舍不得教师这个职业,她便在学校附近买房,又置办下这间咖啡店。她与我之间,不是夫妻却胜似夫妻。再说,我这身体也不知道何时便会去了,何必用这一层关系再将她束缚了呢。”
说这一番话,晏紫是动了情的,眼眶已微微泛红,且声音也微有些哽咽。当然,月牙听得也是十分的感动,以往只觉得老板娘对晏老师温柔体贴,照顾周到,却没想到竟是这般的情深意切。
只是,感动归感动,月牙还是在这番话里听出了问题所在。最大的问题便是,这玥瞳与晏紫是在学校认识的,那么两人的年岁肯定相仿。可玥瞳一个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孤儿,大学毕业后这些年也仅是在外企工作过几年,哪里来的钱支持晏紫巨额的医疗费?又哪里来的钱买下对面那一栋单体别墅呢?这小小的小魔鱼,是绝对不可能为他们带来这么高昂的收入的。
莫非,玥瞳真的在做什么非法的事情?钱,问题如果出在钱上,那么,来钱最快的是莫过于……毒?
这厢,为自己的猜测心里狠狠地震惊了一下,却发现吧台边的玥瞳仍是满目深情地注视着晏紫,根本没有去在意两人之间谈话的内容。那眉宇间的深情,丝毫看不出任何的慌乱和懊恼,也许是觉得自己一个小孩子根本发现不了什么吗?
这么想着,月牙心思越发乱了,只得胡乱接话道:“晏老师说得是,婚姻婚姻,最终靠的还不是真实的感情。那一纸证书说来是婚姻的证明,但如果没了感情还不是说散便散了。”
晏紫听着自己的学生像小大人般说着这番间接,难免有些惊讶,却只是笑笑。两人又天南地北聊了会儿,晏紫便觉得精力不济疲惫得很,月牙很乖巧地起身向两人告别。
这一趟,收获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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