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透过窗户照在脸上,**辣的发痒。高枫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下意识的看看床头摆放的电脑桌,心里一松长长的舒了口气。穿上拖鞋走下床照照镜子,脸上头上好几处淤青,还有两个地方破了皮微微在渗血。
高枫不禁苦笑,这种梦境实在是太可怕了。根据这几次进入那种似梦非梦的梦境中的经验,那个世界的东西,高枫是带不回来的。比如进入八零年教老爹唱歌追求老妈的那次,口袋里的几张零散的猴票就不翼而飞的了,而且在梦境中高枫穿的是老爸高跃进的工作服,醒来之后穿的还是自己的衣服。这次梦中进入抗战时期,穿的是一套威风凛凛的军官服,醒来也不见了。
但是高枫却可以把二十一世纪的随身物品带到梦境中去,比如曾经在八零年送给老爸,抗战中送给老油锤的扁盒三五烟。而高枫能从梦境中直接带回来的,只有**上的伤痕。第一次在梦中给待产的孕妇交押金的时候,高枫的手就被瑞士军刀划了个口子,而这次是从道奇大卡上摔下来,摔了个鼻青脸肿遍体鳞伤。
这一脸的伤,待会儿该怎么和老爸老妈解释?
高枫蹑手蹑脚的爬上阁楼,随手抄起一个旧提包扔了下来,然后发出一声惊呼。
片刻之后,高跃进董晚晴两夫妇立刻跑了上来,就看见高枫皱着眉头倒吸凉气。
“从阁楼上摔下来了?你没事儿爬那么高干什么?”董晚晴心疼的埋怨着。
高跃进默不作声的抓起高枫的手就往自己肩头搭,作势要将他背起。
“老爸,我腿脚没受伤,就是头上磕破了点皮,抹点碘伏就好了。”高枫挣月兑了老爸的手。
“真没事儿?”
“真没事儿,不信我走两步给你看看。”
“都摔成这样了,还这么皮,你都多大人了?”看着高枫先是大步流星然后又装腔作势的学《卖拐》里范厨师一瘸一拐的走路,董晚晴又好气又好笑,心里也总算是松了下来,说明高枫并无大碍,确实只是擦破了点皮而已。
“这包里是什么?”高跃进拎起破旧的提包,赶紧里面有哗啦啦的响声,好像是碎玻璃。
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个旧镜框,正面是一幅领袖的老照片,很显然是当年高枫的爷爷女乃女乃住在这里的时候留下的,五六十年代,几乎每个人的家里都少不了这个东西。
“现在老的主席像都能卖不少钱,不知道这种老照片能卖几个钱。”高跃进自言自语道。
董晚晴柳眉倒竖:“儿子都摔破了头,你还操心钱?你这个老东西就认识钱!”
高跃进笑道:“儿子就得贱着养,男孩子不摔打摔打长不结实,这种事儿,你们女人不懂。”
“咦?”高跃进突然发出一声惊讶的声音,抖落了镜框上残存的碎玻璃,揭开领袖照片,一张发黄的纸片赫然出现在眼前。
“委任状?”高枫和董晚晴异口同声的发出惊呼。
高枫更是惊的目瞪口呆,委任状上写着:兹任命高大勇为国民革命军第十五军二师三团一营少校营长。
令高枫惊讶的绝对不是上面的文字,而是上面粘贴的发黄的老照片。一个嬉皮笑脸的男子头戴军帽的照片。那副死皮赖脸的尊荣,高枫简直是过目难忘。
这个人不就是自己在梦中遇见的卫队长老油锤嘛!
高跃进倒吸着冷气道:“高大勇,这是我爷爷啊!我还从来没见过他的照片呢!”
高枫第一眼看到照片的时候,心中就有隐隐的感觉,现在从父亲口中证实之后,感觉哭笑不得,那个脸皮比城墙厚的家伙竟然是自己的曾祖父。亏得自己从小就崇拜他,觉得他应该是个铁肩担道义的大英雄,没想到他竟然是那个连自己的一盒口香糖的便宜都不放过的老油锤。
这到哪里说理去!
梦境中的景象又一幕幕的出现在高枫眼前,老油锤打死热河省主席汤二虎的小舅子的时候,连他十多岁的孩子都没放过的狠辣,以及对自己说:“这孩子说长大要杀我,那我能让他长大?”时候的理直气壮。踅模自己的口香糖、三五烟的时候,老油锤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依然清晰的在高枫脑海中。
高枫终于想通了,之所以老油锤跑回洛水当了刀客,肯定是因为杀了汤二虎的小舅子的事情,以老油锤的为人,他绝对不会再回到二十九军,大义凛然的伸出脖子给别人砍的事情,老油锤肯定不干。
可就是这么一个又刁又滑的家伙,最终还是战死了,他是死在洛水大桥上的……背后是他的家园,是他的妻儿!
老油锤的心里,依然有坚守,依然有比他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值得他义无反顾的为之拼杀,流尽最后一滴血,将身体托付给绵延的龙门山和亘古恒流的洛水河。
“高枫,过一段咱们就该搬家了,回头你到洛水河边,给你太爷爷烧几张纸钱吧!可怜他连个坟墓都没有!”高跃进长叹一声道。
高枫心情复杂的点了点头。
董晚晴笑着道:“咱搬家也不是坏事儿,小枫的太爷爷如果看见重孙子现在的样子,那肯定是喜欢的不得了。”
高枫挠挠头,老油锤会不会喜欢自己,这事儿真还很难说,恐怕自己是世界上仅有的一个,踹过自己曾祖父还指着鼻子把他骂的狗血淋头的重孙子。将来有一天,自己死了之后,在另外一个世界再见到老油锤,他会不会拎着自己耳朵揍自己一顿,还真的说不准。
正在高枫心里五味杂陈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高枫接起来一看是白涛的电话。
“高枫,你的猴票我帮你卖掉了啊!订金八十万我帮你先收了,明天下午对方把剩余的二百二十五万打过来。”
“卖掉了?这么快啊!涛子,回头你把你的佣金扣掉,把剩余部分打给我就行。”
“好咧,成三破二,呵呵,我就动动嘴就弄了十几万,下次再有这样的买卖,一定得关照我啊!”
“涛子,你就糟践我吧,回头我请你吃饭好好的谢谢你!”
挂了电话,一旁的高跃进夫妇惊的脸部肌肉僵硬,嘴都合不拢了。
“小枫,你从哪儿弄来的猴票?三百多万,我的天啊!”董晚晴惊呼道。
高枫总不能说,这是自己老妈在梦境中卖给自己的,只能打个马虎眼道:“前一段,有人要卖猴票,大家都觉得是假的,我也闹不清到底是真是假,随便给了仨核桃俩枣就买来了,没想到是真的。”
高跃进恍然大悟:“哦,碰大运捡了个漏?”
董晚晴斜乜了高跃进一眼:“什么碰大运?这种大运你怎么碰不上?还是咱儿子有本事,眼力好!”
“那是,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生的,遗传基因好!”高跃进得意洋洋的附和。
“爸,咱买个车吧?你不是一直想买个车嘛!”
高跃进看看一旁的董晚晴:“买个车?”
董晚晴坚定的点头:“买个车!”
高跃进眉开眼笑道:“现在就去吧?咱今天文具店不开门了,全家一起去买车!明天开着去店里,隔壁卖麻辣烫的那家伙,每次看到我用小电摩进货,都笑话我,女乃女乃的,这小子不就有个破二手车嘛,明天老子开个新车气气他!”
对于高枫这样的家庭来说,买车是个天大的事情,虽然最近高枫卖柴窑印盒和猴票赚了好几百万,但是董晚晴高跃进夫妻依然没有摆月兑习惯性思维,总是下意识的认为那种钱来的太虚无缥缈,很不真实。
董晚晴自言自语道:“现在几点,不知道四店开门没有。“
高枫点头看表,却发现在表示一点的位置,那个亮晶晶的小方块上多了一个红彤彤类似矛头的东西,定睛仔细看看,惊出一声冷汗,那个东西的形状和颜色,和梦境中蒙古郡主博尔锦送给自己的护身符的样子一模一样,只是小了许多倍,和成吉思汗的苏鲁锭长枪的样子也是一模一样。事实上,博尔锦的护身符的样子本来就和苏鲁锭的矛头是一样的形状。
高枫不敢置信的再次看看,那个酷似矛头的影子又不见了,再次集中注意力盯着看,影子再次出现,几次试验都是如此。凝聚精神就能看见,松弛一点就看不见,屡试不爽。
几次之后,高枫就觉得眼睛发酸,不敢再盯着看了。
“我换身衣服去,穿这个人家卖车的该小看咱了。”董晚晴道。
高跃进也道:“我也去换一身。”
俩夫妇回自己房间换衣服,高枫急忙打开电脑,首先输入:西竹一
搜索结果显示,一九三六年,西竹一在柏林奥运会上落马,失去了冠军头衔,后来到了硫磺岛之战。
高枫又输入博尔锦的名字搜索,显示的结果是,博尔锦的未婚夫科尔沁石王被管家巴图和日本人软禁,很快就被害死。博尔锦凭借喀尔喀郡主以及科尔沁石王未婚妻的身份,联络了西北军和晋绥军,在国民政府的支持下,成立了蒙古骑兵师,一直坚持在热河与伪满洲国和日本人作战,被国民政府册封为科尔沁扎萨克以及蒙古骑兵二师的中将师长。而在整个抗战中,中国仅有两个女性被封为中将,一个是博尔锦,另外一个则是赫赫有名的宋美龄。
博尔锦的老爸博尔达特是努克图,只是个公爵,而扎萨克就是王了!
高枫想起梦境中博尔锦和自己说过,她出生的时候,就有喇嘛断定,她命里是个王,而且是手拿双枪的武王……真被说中了!
高枫一向认为算命是胡说八道,但是博尔锦的命运真真实实的摆在那里,不由得高枫不信。
不过网上资料对博尔锦最终的命运没有说清楚,只是说四五年抗战胜利之后,博尔锦带着养子离开了蒙古草原,从此不知所踪。
高枫再次凝聚精神看着手表一点的方位,那个若隐若现的红色影子再次出现,表盘上仿佛出现了博尔锦小麦色的皮肤和纯净如水的双眼。耳边仿佛又想起她略嫌生硬的汉语:“暴风,你是我的男人!”
“高枫,不是暴风!”
“嗯,知道了,暴风!”
一刹那,高枫的眼睛发酸,两行泪水不经意间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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