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剧烈的颠簸了一下,高枫嘟囔了一句:“这破路!”
再看看副驾驶位置上睡的正香的段刚,嗤之以鼻道:“……还有这破人!”
暴雨倾盆,厚重的保险杠上的粘着的血迹被雨水洗刷的无影无踪,全金属加厚的保险杠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连轮胎上粘着的泥水和血水也被洗的干干净净。
副驾驶位置上的段刚睁开牛眼,有气无力的问道:“刚才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了吧?”
高枫没好气的道:“撞你大爷了!”
话音未落,车子又剧烈的抖动了一下,高枫急忙握紧方向盘,双眼圆睁努力的透过破碎的前挡风玻璃,才勉强看到前方道路的方向。
盛夏的天气就好像是初恋中的少女,前一刻雷霆暴雨下一秒就晴空万里,当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高枫从破碎如蛛网的前挡风玻璃,隐约看到了人潮。
终于进城了,高枫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他虽然在一年半之前就拿到了驾照,但是真正开车的次数并不多,毕竟家里一直没车。这辆猛禽也只是最近刚刚买回来的。
从路边的标牌获悉,这个县城名叫武功县,是一个北方普普通通的小县。在小县城,猛禽这种巨兽肯定是非常吸引眼球的,尤其是前挡风玻璃碎成蛛网,那就更加引人注目了。
一般进入县城的地方,都会有修车厂,这个小县城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在这里想买到福特原厂的挡风玻璃,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不换前挡风玻璃,这车已经是不能开了,就算是高枫不怕死,高速的收费人员也不会允许他上路的。
高枫只得给福特的四s店打了电话,客服告诉高枫,前方六百五十公里到西夏省的凉州市,才能更换前挡风玻璃挡风玻璃碎成这个样子,车子肯定是不能开了。路边的货运部的工作人员,不失时机的拽住在路边一筹莫展的高枫。不到半个小时,货运部已经联系到了一辆返程车,两千伍佰元元帮高枫把车子运到凉州市。卡车上已经有了俩司机,还捎带了一个他们的同乡,驾驶室是没法再坐人了。武功到凉州足足有六百五十公里,火车要等到第二天下午才有,高枫只得和段刚坐了去凉州的长途汽车。
刚登上长途汽车,高枫就感觉到一股氤氲之气扑鼻而来,顿时有种头昏脑涨飘飘欲仙之感。循着气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藏袍的年轻人正和一个年轻军官聊的起劲,那股夹杂着脚臭和腥膻的复合型味道,不用问也知道是从这个藏民身上散发出来的。
高枫和段刚坐了下来,隔着一条过道是一个皮肤黝黑消瘦的年轻人,穿着一件花t恤,看样子应该是南方人的模样。
车子上了高速公路,藏民和坐在他旁边的军官聊天的声音越来越大,听起来那个藏民的汉语说的还算不错。俩人聊天的声音挺大,看起来聊的很是投机。说到后来,年轻军官拍着胸脯说,到了凉州城之后,要和藏民一醉方休。就差斩鸡头烧黄纸拜把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藏民和年轻军官的声音越来越大,感觉像是在争执什么,全车的旅客都被他们的争吵声吸引。
“你们藏地很穷的,哪里比的上我们江南省?”
年轻军官的声音带着几分自豪和傲慢。
藏民脸红脖子粗的争辩道:“谁说我们藏人穷?我们藏人的女人身上,每个人佩戴的珠宝起码都值好几十万!我们家的牛羊比天生的云彩都多。”
高枫觉得这个年轻军官的素质确实是有待提高,虽然江南省富庶,但是也没必要满世界的显摆。至于那个年轻藏民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之处。高枫看过一些资料,藏人的牧民有个传统,只要家里有点闲钱就买成珠宝首饰给女人戴上,这些首饰是不卖的,将来婆婆再传给儿媳妇。几代下来,每个女人身上都有几件值钱的首饰。藏人牧民又不需要花几百万给自己买房子,更不用攒钱给儿子买房,对生活的要求也极为简单,即使收入微薄,这么一代代的传下来,也能攒下几件珠宝给女人穿戴在身上。
那个江南的年轻军官撸起袖子,傲慢的道:“看到了吗?欧米茄,一万八千块!这种东西,你们藏人见过吗?”
满车的乘客都对这个年轻军官有些不满了有几个腰包比较鼓的乘客,都下意识模模自己的手表,打算给这个江南省来的臭小子开开眼,教训一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不少人心中暗笑,戴个一万多块钱的手表,也值得这么臭显摆?
藏民黑漆漆的脸上浮现出轻蔑的笑意,用略显生硬的汉语道:“表嘛,我也有。”
说罢,解开藏袍,露出毛茸茸的胸膛,从里面掏出一块挂着链子的怀表。
年轻军官疑惑的看了许久道:“这是什么破表?这牌子我都没见过。”
藏民骄傲的道:“这是我爷爷传下来的,七十年前他给一个英国贵族当向导,那个洋人送给他的,听说很值钱的。”
年轻军官嗤之以鼻:“吹吧!反正吹牛也不上税。就这一块破表,送给我,我都不要。”
藏民怒不可遏,指天发誓道:“我如果说假话,就让魔鬼吃了我!我像佛爷发誓,我说的都是真话。”
俩人越吵越凶,同车的旅客纷纷上来解劝,坐在高枫对面穿花t恤的南方人也过去劝解,突然,花t恤惊呼一声:“十八世纪的瑞士怀表?这是古董啊!”
藏民得意洋洋的道:“听见了吧,有识货的!”
花t恤突然冷笑起来:“我在香江见过玩这种古董表的人,都是大老板啦!你一个老藏民,怎么可能玩的起?肯定是假的啦!”
藏民勃然大怒,一把薅住花t恤的胳膊:“怎么会是假的?这是我爷爷传给我的!”
花t恤傲慢的推开他的手,不屑的道:“你不用吹牛啦,肯定是假的啦!这种表如果是真的,外壳是极为坚硬的,用刀子都砍不出痕迹,你敢拿刀剁一下,证明给大家看吗?”
围观的人都来了兴致,不少人开始起哄,藏民明显是舍不得,但是经受不起众人的冷嘲热讽,咬牙跺脚的发狠道:“砍就砍啦!”
年轻军官冷笑道:“要是砍坏了,不就被你给讹上了?”
藏民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我向佛爷发誓,如果谁把我的表砍坏,我就送给他!如果我违背誓约,就让魔鬼立刻就吃了我,今后永远沉沦地狱永不超生!”
众人立刻沉默下来,藏人都是信喇嘛教的,对誓约看的很重,这已经是发了毒誓了。
藏民把怀表放在车子地面上,抽出随身携带的藏刀,狠狠的就剁了上去。
当!
一声金属撞击的脆响过后,藏民急忙拿起怀表,仔细的看了许久,爆发出一阵狂笑:“看看,看看,一点都没有损坏啊!”
满车的人都惊诧不已,年轻军官却是煮熟的鸭子,肉烂嘴不烂:“你自己砍的,肯定没用力。”
藏民恶狠狠的瞪着他,咬着牙把藏刀递过去:“你来砍,只要砍出一点点的痕迹,我就把这块怀表送给你!”
众人凝神静气,看着年轻军官,只见他把藏刀高高的举起,用足了力气砍下去。
“当”的一声响之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怀表的外壳依然是完好无损。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个看样子很古朴的怀表,竟然是一块价值不菲的古董表?
花t恤的眼睛顿时亮了,谄媚的笑道:“藏人兄弟,你是牧民,带这种怀表也没多大的用处,干脆卖给我吧?我给你五千块港币,怎么样?”
众人同时送上鄙夷的目光,香江人的人品真是不咋地啊!五千块港币就想骗人家的古董表?
年轻军官斜乜了花t恤一眼:“你该干嘛干嘛去!五千?你咋不去抢呢?”
说罢,从手腕上摘下自己的手表,又打开皮包取出一叠钞票:“欧米茄再加一万现金,换你的表?怎么样?”
花t恤不屑的嘟囔道:“你这不也是明抢?还有脸说我!”
年轻军官不屑一顾的道:“没钱就一边玩去!兜里只有五千块的港怂,瞎凑什么热闹!”
花t恤被人骂了句“港怂”只得悻悻的走开,回头却恋恋不舍的看了又看。一旁有个剃着平头的汉子叫住他,压低声音问道:“兄弟,那怀表真是古董?”
花t恤没好气的道:“你不是亲眼看到的嘛,刀子都砍不伤的啦!”
平头陪着笑脸问道:“看到是看到的,不过咱弄不清那东西值多少钱?”
花t恤不耐烦的摆摆手道:“这个要看卖到哪里啦,也要看有没有人识货的啦,如果是卖到我们香江,差不多一百万啦。”
平头瞠目结舌道:“值那么多钱?”
花t恤阴阳怪气的道:“你想再多也没用的啦。那个江南的小军官都出到差不多三万块的啦,你口袋里没钱怎么和人家争啊?”
平头愤愤不平啐了一口:“你怎么知道我没钱?你们这些港怂就是狗眼看人低!”
一直沉默不语的段刚,扯扯高枫的衣袖:“高老大,要不咱们那块怀表给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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