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老爷子喝下一杯热茶之后,卫长蕖又用手给老爷子顺了顺胸口,靠近老爷子轻声问道:“姥爷,可舒服些了。”
老爷子打了个酒嗝,整个人看上去,还真就精神了许多。
他瞧见卫长蕖那副关心自己的神色,抖了抖胡茬子,道:“蕖儿可真孝顺哟,姥爷喝了热茶,已经好受多了,蕖儿啊,你甭操心姥爷的事情,自个忙去,啊。”
卫长蕖听老爷子说话的思路清晰,这才放心,伸手将茶杯放在桌子上。
冯氏,江氏围坐在江老爷子的身旁,陪着江老爷子与吴氏摆龙门阵,聊天解闷,同时看顾着老爷子。
几个大老爷们喝上了脸,下桌之后,都端了椅子坐在花厅里喝茶,嗑瓜子仁解酒气。
杨氏,余氏帮着春桃,春禾收拾好锅碗瓢盆,两人再回到花厅的时候,王老实,卫文水,江云贵身上的酒气已经解得差不多了。
几个女人碰在一处,就有摆谈不完的龙门阵。
只见杨氏,杨氏两个妇人伸手往自己身上一擦,将自己手上的水渍擦干净,然后就挤在沙发椅上,陪着江氏,冯氏她们唠嗑起来。
几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的说过不停,又有卫长羽,江孝丹,卫长娟几个孩子的嬉闹声,花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热闹得不得了。
到了夜深的时候,几个女人依旧聊得意犹未尽,还没有散伙的意思。
这时候,一道鼾声突然响起,众人寻声一瞧,才看见江老爷子已经靠在沙发椅上睡着了,那鼾声是一个接一个的打得响亮。
吴氏轻轻拉了江老爷子一把,见江老爷子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继续呼呼呼的大睡。
“这老头子,咋坐着还能睡着呢,”吴氏啐道。
卫长蕖的视线落在江老爷子满是皱纹的脸上,心道:花厅里暖烘烘的,老爷子刚才又喝了一些烧酒,不睡着才有怪事。
杨氏,余氏瞧见江老爷子就那样歪着头,靠在枕头上呼呼大睡,这才发觉夜已经深了,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呼呼的寒风刮在窗纸上。
“春兰妹子,夜深了,咱们也赶紧回家睡觉吧,”杨氏扭头就对余氏说。
杨氏的话音才落口,就见余氏已经从椅子抬起了**:“嫂子,咱们这就走,”与杨氏说完,余氏便走去搀扶王苗氏,“娘,咱们回家了。”
王老实沾染的酒气早醒了,他见余氏正搀扶自个的老娘,也赶紧起身,几步走过去搭把手。
卫长莺,卫长蓉姐妹俩瞧见杨氏动作,也跟着站了起来,只有卫长娟还在与江孝丹,卫长羽闹得火热。
杨氏看了卫长娟一眼,含笑啐道:“这小丫头片子,咋疯得跟个野猴子似的。”
“他爹,你赶紧去将娟儿牵过来,夜深了,咱们赶紧回家,别耽搁老四家的休息,”啐完卫长娟,杨氏转目与卫文水道。
卫文水二话不说,走上前一把就将卫长娟拉了过来。
“娟儿姐姐,明天再来陪长羽玩哟,丹儿姐姐也在呢,”瞧见卫长娟被拉走,卫长羽就冲着她喊出声。
卫长娟一边跟着卫文水走,一边时不时回头看看卫长羽,一副念念不舍的模样。
夜深了,卫长蕖见余氏,杨氏他们准备各自回家,也不多挽留。
“娘,你与二舅妈送姥姥,姥爷回屋休息,我去送送春兰婶子,三婶他们,”卫长蕖与江氏道。
卫长蕖说完,江氏接过话,道:“蕖儿,你去吧,今晚没有月亮,外面黑灯瞎火的,记得拿上两只蜡烛给你春兰婶子,三婶照路。”
卫长蕖便让杨氏,余氏他们先在花厅里等片刻,她则出了花厅去取些东西。
不多时,只见卫长蕖提了两块肉,两块猪肝,取了两只蜡烛回到了花厅。
卫长蕖提着东西走到杨氏,余氏他们面前,道:“三婶,春兰婶子,这些猪肉,猪肝你们提回去过年吧,”说话间,卫长蕖顺手就将东西往杨氏,余氏手中塞去。
杨氏,余氏眼瞅着卫长蕖递来的肉。
这两大块肉,割得又宽,又长,起码也得有十多斤,这上人家里白吃白喝了,走的时候还要打包,心里咋过意得去哟。
“蕖儿,你咋还给我们送猪肉呐,我们这些人吃了吃了,喝也喝了,万不能再拿你的猪肉了,这样不像话,”杨氏推月兑道。
卫长蕖可不管杨氏说什么,两块猪肉她还是给得起的。
两块猪肉都绑了草绳,卫长蕖见杨氏推月兑说不要,余氏也是一脸不好意思,便直接将两块猪肉挂在了两人的手上。
“三婶,春兰婶子,你们就放心收下吧,两块猪肉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当是我给你们拜个早年。”
余氏盯着卫长蕖含笑的脸,吱吱呜呜道:“这…。这咋好意思呐,这么大一块肉,值老多钱了。”
王小山见自个的娘横竖一脸不好意思,便笑哈哈道:“娘,这可是长蕖姐的一片心意,你只管收下就是了,如若不然,长蕖姐该不高兴了。”
“就你这小子脸皮子厚,”王小山刚说完,就被余氏啐了一句。
王小山缩了缩脖子,赶紧闭上了嘴巴,卫长蕖瞧见他那副滑稽的模样,心里有些想笑。
王小山与她同岁,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得上是大小子了,但凡家里有点钱财的,也早就说了亲事,可是这王小山的玩性却还重得很,性子半点不显成熟。
“春兰婶子,小山说得很对,你们若是不肯收下,我可真就不高兴了,”说完,卫长蕖还真装出一副十分不高兴的模样。
余氏,杨氏对看了一眼,两个女人扭扭捏捏的,这时候,卫文水突然插了一句话进来。
“好了,咱们都听蕖儿的,将猪肉收下,这样磨蹭下去,天都该亮了。”
卫文水将话说完,杨氏,余氏这才点了头。
卫长蕖取了火折子,将蜡烛都点燃了,再递给王老实与卫文水。
“我送大家出去吧,”卫长蕖淡淡道,屋内的烛光一晃一晃的,映照在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
卫长蕖将杨氏,余氏他们送出了宅院,顺手插上了大门,这才折身回了房。
腊月二十八,凉国都成尚京。
临近新年,辞旧迎新,凉国都成尚京更是喜气一片,酒楼,客栈皆挂上了大红灯笼,贴上了红对联,就连秦楼楚馆也是披红挂彩的,放眼望去,大街之上一片喜红之色,天子脚下着实是一派繁华的景象。
尚京城内,一堵青砖高墙围着一座十分不起眼的院落。
青砖高墙将整座小院遮得严严实实的,小院门口蹲着两只雄狮,大门常年锁着,隐隐透着神秘之感。
此时,小院的正厅里响起了一个男人嘶哑的声音,那嘶哑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声音里透出冰冷刺骨的凉意。
只见一名身裹黑袍,头上还罩着一顶黑纱斗笠的男子直挺挺的跪在厅内。
正厅的**门紧紧关闭着,就算是大白日,厅内的光线也异常暗淡,暗淡得跟人间炼狱一般。
“属下该死,请主子责罚,”那黑纱斗笠的男子跪在地上,头微微的垂着。
“你是该死,本尊辛辛苦苦才设下的暗桩,就一朝,就一朝的功夫全给毁了,你是万死难辞其咎,”黑纱斗笠男子的话落,另一个凉薄刺骨的声音响起。
在黑纱斗笠男的正前方,另一位黑衣男子与他背对而立,从那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更为强大,更为阴狠。
一句阴狠的话落下,那男子慢慢的转过身来,显露出一张银色的面具,面具将男子的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
银色面具之下,两道幽冥一般的视线落在斗笠男的头顶上。
斗笠男敏锐的察觉到一股压抑之感,这一次,主子是真的动怒了。
“主子,属下办事不利,甘愿赴死,”说话间,斗笠男捡起地上的佩刀,恭敬的举到银面男子的面前。
银面男冰冷的目光落在明晃晃的刀刃之上,他的目光甚是比刀刃更加冰寒。
“鬼面,你是该死,但是不是现在,你以为本尊的侄儿是那么好对付的吗?你出动了一百多名死士,里应外合,竟然还没能割下凌启的人头,损了一百多名死士不说,就连本尊安插在瑞亲王府的暗桩也给那小子拔出了,你真是很行,嗯,若不是念在你跟随本尊多年的份上,本尊真恨不得一掌劈了你。”
银面男说话的语气生硬至极,想来是怒极攻心,连语气里都带着浓浓的杀气。
“你的命还值几个钱,暂且留下,如若下次再做出这等蠢事,新帐旧账一起算。”
纵使是死士也没有几个愿意去死,鬼面听了银面男后面一句话,心里压着的那一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多谢主子不杀之恩,往后,鬼面一定誓死效忠主子。”
“嗯,”银面男冷冷的嗯了一声,他单手撘在身后,一对幽深的眼眸,紧紧的盯着鬼面,问道:“你可查到了我那好侄儿,现在身在何处?”
将话说完,银面男的眼眸泄溢出一丝丝阴冷的笑意,那笑意里暗藏着浓浓的杀机。
鬼面听了银面男子的问话,赶紧回道:“据探子来报,璟世子与丞相府的三公子都在止水镇,止水镇离尚京甚远,是否需要属下动手。”
银面男子将鬼面的话一字不差的听进了耳朵里,再从他眼眸中透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那神色中夹带点淡淡的冷笑。
很好,简直是好得很,就算那小子出了瑞亲王府,仍就有本事损了他一百多名死士,还拔出萝卜带出泥,拆掉了他千辛万苦培养的暗桩,比当年的凌启还要厉害不止,他真是低谷了那小子的能耐。
“鬼面,你亲自带人去趟止水镇,是时候陪那小子好好的玩一把了,总这样猫捉老鼠,实在是无趣得很,但是记住,一定不能让那小子找到雪狼,若是能抓住机会,就直接处理干净了再回来见本尊。”
真是养虎为患啊,那小子越来越本事了,留着,他怎能安心呢。
“属下遵命,即刻启程赶往止水镇,”银面一声令下,鬼面赶紧恭敬的领命。
腊月二十八,止水镇,凌璟的青筑雅苑。
院中的天景处栽种着几颗常绿翠竹,只要有通宝号的地方,凌璟就会设这么一座清幽雅致的小院落,寒风呼呼的刮着,翠竹摇逸在风中,几片翠绿的竹叶飘飘悠悠的落在了地上。
屋内,素风正在煮着热茶,茶香四溢,腾腾的热气从茶壶嘴中冒出来,给整间屋子增添了几分暖意,凌璟神色懒庸的半靠坐在软榻之上,一头如丝如墨的青发倾洒在肩头。
“世子爷,请喝茶,”素风煮好茶水,倒了一杯,恭恭敬敬的递送到凌璟的手边。
凌璟伸手接过,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在茶杯上摩挲着。
他刚轻轻的抿了两口茶水,就见闪电敲门走了进来。
饮了几口热茶,凌璟顺手就将茶杯递给了素风,然后挑着一双绝美的凤目,盯着闪电,问道:“可是尚京那边有消息了。”
凌璟估模着,尚京那边也应该有消息了,引蛇出洞,他离开瑞亲王府这么久,那条躲在背后的毒蛇也应该吐出毒信子,有所动静了才是。
听见凌璟的问话,闪电赶紧据实相报,道:“世子爷,不出您所料,咱们留着王府的暗桩还真是有些用处,果然有人趁您不在王府这段时间,对王爷动了杀手,好在咱们早有准备,毁了对方一百多名死士,如今,王府的暗桩也全部拔除了。”
闪电将话说完,凌璟挑起唇角,脸上展露出几分阴狠的笑意,他很少会露出这样的神色,除非是对那个他恨之入骨的人。
一百多名死士,哈,他的好皇叔还真是太看得起瑞亲王府了,还想再亲手策划一出,像十年前那样的血案。
既然那个老头子这么喜欢操纵他人的生死,他就陪那老头子好好的玩玩,到最后,鹿死谁手还没有定数。
闪电见凌璟久久不说话,便问:“世子爷,看来王府已经成了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继续寻找雪狼,暂时不要暴露王府太多的实力,”凌璟悠悠开口道。
凌璟将话说完,转目看向素风与谷雨,道:“素风,谷雨,你们两个去安排一下,咱们今日就动身回尚京。”
马上就到新年了,那老头子肯定又会在宫中大摆宴席,宴请文武百官,他倒是想进宫亲眼瞧瞧那老头子是怎样辞旧迎新的,损了一百多名死士,不知那老头子还能否笑得出来。
想及至此,凌璟的脸上露出了几丝邪魅的笑容。
素风,谷雨听了命令,赶紧出门去办。
素风将房门打开,正准备要出去,正巧顾惜昭准备推门进来,两人差点撞了个满怀。
顾惜昭也不介意,转一,与素风错开。
素风定了定神,抬起额头瞧见是顾惜昭,便客气道:“三公子,请进,”说话间,素风主动退回了一步,将门口腾出来。
谷雨跟在素风的身后,她瞪了顾惜昭一眼,然后十分不情愿的站在了一边,让顾惜昭先进屋。
顾惜昭进屋,瞧见桌上正放着一杯热茶,就几步走到桌子旁,十分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止水镇的风可真大,冻死本公子了,”顾惜昭一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拉了一把椅子与凌璟面对面坐下。
他咕咚咕咚的将热茶喝下,方才觉得身上暖和多了。
待顾惜昭喝完茶之后,凌璟才道:“三公子不在凤翔楼照看生意,怎么有闲工夫上我这清雅小筑来。”
凌璟说话的声音浅浅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顾惜昭没有立即回答凌璟的话,起身走到桌边,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热茶。
“难道三公子上我这里来,就只是为了喝两杯茶水,”凌璟的声音再次响起。
顾惜昭端着茶杯走回座位,他挑着一双桃花目,视线落在凌璟的脸上,才随意道:“喂,黑心肝的,还真别说,你这里的云雾茶确实好喝。”
“既然三公子喜欢璟这里的云雾茶,那就请三公子,随意喝,”说完,凌璟就捡起身旁的一卷书,沙沙的翻阅起来,只见他的视线落在书卷之上,完全将顾惜昭当成了隐形人。
饮完杯中的茶水,顾惜昭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视线落在凌璟身上,玩味道:“喂,黑心肝的,我难得上你这里来一趟,也算是客人吧,你就是这样待客的,板着一张脸,难怪讨不得小丫头喜欢,就算我一个大男人,也不喜欢你这副德性。”
顾惜昭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话,凌璟难得稍稍将眼眸从中书卷中抬起来些,悠悠道:“三公子有何要事想说。”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顾惜昭专程上清雅小筑,定然是有事情。
凌璟话落,顾惜昭收起了脸上的玩味之色,神情突然变得严肃了几分,对凌璟道:“黑心肝的,老皇帝最近很是多疑啊,不但丞相老爹在朝堂之上几番受到打压,甚至,老皇帝还下圣旨让本公子捐出钱财来充盈国库,老皇帝还是真能打算,他当本公子的钱是地上捡来的吗,你们皇家的人一个两个都是黑心肝,没一个相与的。”
凌璟将顾惜昭的话放在了心上。
顾惜昭说完,他才悠悠道:“三公子富可敌国,顾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顾府家大业大,看来那老头子是忌惮你们顾府了。”
凌璟与顾惜昭说完,只见他两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
看来,如今那死老头子不光是忌惮瑞亲王府,连同顾府也被他盯上了,可笑的是,那死老头子真够厚脸皮,竟然可以直接开口向人要钱。
顾惜昭见凌璟沉默思绪,他将身子仰靠在椅子上,道:“本公子见过不要脸的人,还真没见过不要脸的皇帝,啧啧,今儿可算是大开眼见了,黑心肝的,你可是老皇帝的侄儿,你来说说,若是本公子不给钱,那不要脸的老皇帝会给本公子安条什么样的罪名呢?是抗旨不从,还是藐视皇恩。”
凌璟听顾惜昭说话的口吻吊儿郎当的,根本就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想来是已经有了应对的主意。
顾惜昭能成为凉国首屈一指的首富,定然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岂是老皇帝几句话就能吓倒的,想让顾惜昭乖乖的掏出银子,老皇帝的算盘怕是打错了。
凌璟轻轻将手中的书卷放在膝盖之上,眼神淡淡的瞟了顾惜昭一眼,道:“三公子,难道你觉得那老头子有将我当成侄儿待,那老头子的心思千转百回,令人难以捉模,若是三公子抗命不从,璟也不知道那老头子会使出怎样的手段对付三公子。”
“三公子此刻还有心情玩笑,想来心里早有了应对的主意,又何必再来问璟呢,若是三公子能将那老头子气个半死不活,大小便失禁,璟倒是乐意见得很。”
若是顾惜昭能给他那个好皇叔心里添些堵,那还真是有本事了。
凌璟说话的语气悠悠淡淡的,却又毒舌至极,顾惜昭狠狠的甩了他一个大白眼。
心道:老皇帝有凌璟这么个侄儿,晚上睡觉时,恐怕枕头底下都得藏把匕首,方能睡得安心。
“本公子就知道你这个黑心肝的没安什么好心,本公子受苦受难,你却只想躲在一旁看热闹,”顾惜昭不满道